第三十四回 沐皇恩杨香武受封 思报效黄三太逞强

达摩苏王一怒之下传令捆绑杨香武，要开刀问斩。杨香 武就让他们捆吗？他没法不让捆，不过，他有他的打算，他 想，如若当场抗拒，势必要给格济、陶峙等人抓住口实，以 此作为图谋不轨的依据；但是，如果他们真要杀他，他也绝 不那么老实，可以用缩骨法退掉缚索，那时再跑不迟。

杨香武虽然有自己的打算，岂不知，可把彭朋等人吓坏 了。施琅急忙出班奏道：“且馒.为臣有下情回禀。”康照 在龙位之上，正在拿不定主意，因为以成亲王为首的一方与 以彭朋为首的一方各执一词，听上去并非全无道理，这事怎么 办呢？康熙也确实有些为难，如今，见施琅出班启奏，当下 含笑道“爱卿平身，有本只管奏来。”施琅奏道：“臣以 为得民者昌，失民者亡，服民之道，在于信义，杨香武进声 盗取九龙杯乃是奉圣上之旨，无可非议。杨香武身带凶器固 然没有御旨，可宫廷侍卫、护卫及八大高手荷枪实弹，戒备 森产，密护养心殿，也没有御旨，然在这种情况之下，杨香 武把九龙杯盗去，又献于皇上面前，何罪之有呢?倘若为此降罪于杨香武，他本人倒无足轻重，只是怕因此而失信于 民，臣以为不可取也！ ”康熙是求治之君，今见施琅搬出大道理,不由耸然动容，问道：“以卿之见呢”施琅道:“臣闻 昔者魏文侯与虞人约定共猎于野，偏偏那天下起大雨来， 可是魏文侯仍命驾车，准备赴约，左右都劝说：这么大雨， 虞人不会来了。魏文侯却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身 为一国之君岂可失信于人，终冒大雨出城与虞人相会。由于 魏文侯言而有信，百姓都说：吾君如此有信于人，小民也不 应欺君。从此，魏国大治，贤者日至，无敌于天下.可见信 为立国之本。今圣上召杨香武入宫盗取九龙杯，如今九龙杯 已经盗出，反因此落得种种罪名，岂不让天下武士寒心，实 为圣上所不取也。”康熙在龙椅之上，听着施琅的启奏，先 是侧耳諍听，继而频频点头，最后拍案而起，说道：“卿言 极是,把杨香武放了”圣上这一下旨，彭朋、施瑕、王義等 人一块石头落了地。成亲王格济、九门提督陶峙却垂头丧 气。众侍卫正要松绑，达摩苏王怒道：“且慢,别的罪可以饶 过，但杨香武跃到养心殿拱顶，身居天子之上，却是欺君之 为，不可饶恕，倘若把他赦免，大清律将不成为法度之绳， 岂不同样有失于民”达摩苏王说的这番话确也有一定的 道理，康照不由又沉吟起来，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杨香 武身居在他头上，确实于圣上不雅，怎么办呢？他问身旁的 梁九公，道:“梁九公对此有何看法?”梁九公把手中尘尾一 甩，两手当胸道：“此乃国家大事，老奴本不应参预 ”梁九公不过是个太监，怎么也不给皇上跪拜呢?前面已 经说过，这梁九公非一般太监，他为保护康煕历过多次风 险，可谓忠心耿耿。如今这老太监已经年迈，行动不便，康煕为了报答他的恩情，特封他为太尉，出入仪仗与王爷相同，又賜他可以不必跪拜，以甩尘尾秉胸可作为参拜之礼.

闲言少叙，康熙道：“梁公公有话只管明示 ”梁九公一看康熙是诚心让他说话，便道：“吾主明鉴，老奴本不愿 参与政事，怎奈圣上瞧得起老奴，老奴不得不说几句。当年 刘玄德曾收马盂起，我太祖曾收洪承畴，皆得其死力相助， 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必拘于小节 ”梁九公这几句话 说得康熙连连点头，当下传旨，给杨香武松绑，并让见驾。 梁九公当下高声传旨：“圣上有旨，即刻松绑，带杨香武进 见呀！ ”杨香武不是在养心殿吗？不错，当时是在养心殷，待 达摩苏王宣布捆绑之后，便把他推了出去。圣旨一出，陶 峙、格济等人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个个垂头不语，彭朋等 人却暗自高兴，心说梁老头子这五千银子真没白花。

杨香武被松绑之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抢步向前，行三拜九叩之礼，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草民杨香武谢 万岁不斩之恩，今特将九龙杯奉还圣上。”奏罢又连连叩 头，梁九公把九龙杯接过来，放在龙案之上。顿时华光四 射。康熙见九龙杯完好无损，暗赞杨香武功夫果然过人。达 摩苏王把他踢了几个跟头，九龙杯仍然丝毫未坏，可见其对 朕还是一片忠心。康熙一面赏杯，一面思索对这个杨香武如 何封赏，康熙乃是重才之君，对杨香武的手段从心里赞佩， 可怎么封他呢？他又不愿和成亲王格济商量，怕又引起双方 争执，正在思量之时，梁九公在御座旁低声问道:“吾主可 是为杨香武封官之事为难？ ”康熙点头道：“梁公公有何看 法？ ”梁九公道:“依老奴之见，仿效黄三太行封就很 好。”康熙立即笑遂顔开，在龙椅上开金口说道：“杨香武武功超群，下边听封，”康熙说话之声并不大，可文武大 臣、侍卫、护卫等都感到和打了个霹雷一样。尤其是陶峙、 格济、彭朋、王羲、施琅、贾亮、佟华龙等人更为震惊.有 暗自高兴的，也有气满五腹的，不过皇上已经开了金口，谁 也不敢拦挡了。

就听康熙道：“兹封义民杨香武为四路飞虎厅御马快副领班，钦此。”杨香武连忙叩头谢恩.陶峙在一旁气得险些 背过气去。

杨香武谢恩之后，并未起身，仍然在地上跪着，当下梁 九公问：“杨香武，圣上已把你御口钦封，为何跪而不 起？ ”杨香武道：“草民尚有结义兄弟八人在西华门与禁军 搏斗,还有与草民同入宫廷的贾亮、佟华龙、王伯燕三位弟 兄，乞万岁赦他们无罪.”康熙问道:“这是为何？ ”杨香 武奏道:“启禀万岁，皇宫戒备森严，若不是这些弟兄帮 忙，休说盗杯，就是这皇宫也进不来。”康熙心想﹕既然他们 如此重义，朕若得了这帮人，定然效劳卖力，对剿灭賊寇却 是一支难得的力量，施琅则是他们的先例.想到此处龙顔大 悦，道：“传联旨意赦他们无罪，并宣来进宫见驾”当 下有人传旨。

康酿的话音刚落，贾亮、佟华龙俯伏奏道：“草民佟华 龙、贾亮奉旨见驾”众人看罢不由一惊。心说,这不是侍卫和 小太监吗？他们见的哪门子驾?康煕也不由一愣神，说道： “这却为了何事?”佟华龙道：“启禀吾主，草民乃是杨香 武的结义弟兄，特来协助盗杯”贾亮把小太监服饰一脱， 也道“草民贾亮也是杨香武的弟兄，前来养心殿帮忙”

陶峙在一旁听后这个气呀，他跨向前，俯伏奏道：“启禀万 岁，这二人私入宫门，假扮我宫廷人员，欺君犯上，应当降 罪。”康熙道：“陶爱卿暂且退下，朕已赦他们无罪，岂能 反悔。”又对佟华龙、贾亮道：“二位义士且站立一旁，待 黄三太等人进宫之后，一并见驾！ ”佟华龙、贾亮叩头谢 恩。

且说萨德兴与周应龙二人正在交手，已经战了二百多个 回合，仍不分胜负，看来周应龙略占上风。原来，萨德兴的 阴风毒砂掌遇到了周应龙的烈焰金刚掌，以阳克阴，以火克 毒，随火而灭，二人为了不耗尽真功，都采取了拖的办法。 萨德兴认准了王伯燕就是杨香武，心说，只要你走不脱，九 龙杯就盗不成。王伯燕也是这么想，只要我缠住你萨德兴， 杨香武就可以前去盗杯。二人谁也不放谁.就在这时，有人 前来喊道：“万岁有旨，着萨德兴与王伯燕停止打斗，同到养心殿见驾！”萨镖兴闻言跳出圈外，应道：“这里只有杨 香武，并无王伯燕。”来人道：“杨香武已再次盗出九龙杯，圣上已免其一切罪责，并加封为四路飞虎厅副领 班！ ”萨德兴厉声叫道：“一派胡言，杨香武分明就这 里,怎么到养心殿去盗九龙杯呢”王伯燕哈哈笑道:“萨大 统领，你搞错了，咱家并非杨香武，乃是神偷王伯燕”王 伯燕这一说，把萨德兴气得哇呀呀暴跳，若不是是皇有旨，非与他战个死活不可。他身为大内刺总管兼待卫统领，竟然 上了大当，怎不气恼。又听周应龙笑道:“多谢萨统领相助，使我义弟王伯燕能深入皇宫，并协助杨香武盗取九龙 杯，待萨统领有暇到我隐贤山一叙，告辞了”说罢飞身而去.

萨德兴闻听周应龙是隐贤山上的人，顿时大惊，心说， 这还了得，反贼竟敢深入皇宫，一旦圣上得知，岂不降罪于我。他有心追赶，人早已无影无踪了，只好忍气去见皇上。

再说西华门外，从二更直战到四更，仍然不分胜负，双 方各自暗喜。张斌以为拦住了杨香武未能进宫，这九龙杯自 然是安然无恙，说不定皇上要因此为自己加官晋级；黄三太 等人见拖住了禁军中八大髙手，使之不能进宫援助，自然就减 轻了杨香武的压力，也非常高兴。天已交四更，双方的心情 就不一样啦，张斌自然是喜形于色，因为再有一个更次天色 就大明，即使进了宫，九龙杯也盗不成了。黄三太等人则不 然。天到这般时候，还不见杨香武的信息，断不淸吉凶，心 头忐忑不安。这时，忽然一马如飞而至，手捧金牌，高声 宣道：“圣上有旨，特宣黄三太等人随旨入宫见驾呀！ ”张 斌闻言大惊，忙问：“敢问中使大人，这是何故？ ”来人 道：“张统领，你有所不知，杨香武在养心殿已经再次盗取 九龙杯?，圣上见喜，钦封杨香武为四路飞虎厅御马快副领 班，并命黄三太等人进宫见驾”张斌道：“中使大人这就 不对了，杨香武明明在这里，他几次想窜入紫禁城，都被我 们拦住了，哪能又入宫盗取九龙杯呢?公公倘若不信，现有 黄老英雄在此，他可以作证”张斌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是 怕陶峙责他护城不力，故而让黄三太证实杨香武一直没有入 宮.可哪知黄三太尚未开口，欧阳德哈哈笑道：“唔呀，张 统领，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个夜行人不会分身 法?杨香武你快过来让张统领和中使大人见识见识！"欧阳

上话音刚落，从后面飞出一人，头戴马尾透风巾，青缎子夜 行衣，密排蝴蝶扣,足下薄底快靴，花布绑腿，燕尾胡须，分明是一个杨香武。张斌正要开口，欧阳德用手一指道： “变！ ”那人伸手摘掉马尾透风巾，撕掉燕尾胡须，掏出手 帕，把脸上的油粉一抹，哪是什么杨香武，却是一个十三四 岁的英俊少年。张斌大吃一惊，问道：“你是何人，竟然冒充杨香 武？"那少年把胸脯一拍，髙声应道：“吾乃黄天霸是 也！ ”黄三太过来喝道：“还不过去拜见张家叔父！ ”转脸 对张斌道：“这是我那犬子，不识时务，望老弟多多包涵” 这时，张斌才明白自己是中了以假乱真之计了。当时无话可 说，只好咽下这口窝囊气。中使大人一旁道：“别怔着了， 随旨见驾去吧！ ”众人无话，只好随旨进宫。

黄三太一行众人，随着中使大人来到养心殿，双膝点 地，行三拜九叩之礼，山呼万岁。康熙皇帝坐在龙椅上，闪目观看，见这些人老少不同，胖瘦不一，可是个个都是气宇 轩昂，威风凜凜，康熙不由龙颜大悦，开口说道:“寡人爱 尔等武艺高强，特赦你们入宫盗杯之罪，联已加封杨香武为 四路飞虎厅御马快副领班，协助黄三太办案，其余人等均封 义士。从今而后，要收敛野性，不得任意横行，既已封官， 当思报效，尽忠为国，莫负雨露之悤，着即鸿胪寺赐宴” 黄三太、杨香武等人山呼万岁，叩头谢恩.

这时，成亲王格济，出班跪倒奏道：“黄三太、杨香武 已受皇家封赏，理应为国尽力，此次杨香武入宫盗取九龙杯， 隐贤山賊首周应龙私自入宫，暗中协助，看來，黄三太与杨香武定与贼首有所来往，就这一条，本应降你们图谋不轨之 罪，怎奈皇恩浩荡，赦免无罪，为尽快削平叛逆，报效国 家，圣上可命黄三太、杨香武率领一干人马，同心协力，剿 灭隐贤山贼寇，功成之后再论功行赏，乞主上圣裁。”康 熙闻言点头道：“如卿所奏，黄三太、杨香武可协力灭 贼，莫负国恩。下殿去吧！”

次曰，黄三太、杨香武在鸿胪寺赴宴之后，又到彭朋、 王羲、施琅处谢恩，然后回到店房。众人又设宴庆贺。

席间，杨香武道：“这盗杯之罪虽已免去，可圣上要降 旨，让我们剿灭隐贤山，这却如何是好？”黄三太咬牙道： “我早有此意，不是王伯燕在芜湖盗去九龙杯,哪会有这么多 波折，即使没有圣旨，我也要同周应龙算帐。”杨香武道： “虽然如此，若非周应龙、王伯燕私下入宫，鼎力相助，我 这九龙杯恐怕盗不成。如我们与隐贤山翻脸，恐怕被天下 武林耻笑。”黄三太道：“怕什么？昔日曹盂德曹丞相有句 名言，宁使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又道“骂由他们笑骂，好官我自为之。这隐贤山打定了，”贾亮道：“那骂 全是骂的你们，我可不去！”黄三太冷笑道：“没你这臭鸡 蛋也得做槽子糕，不要说你一个不去，就是都不去我一人 也要与隐贤山见个高低上下！ ”贾亮怒道：“好你黄三太， 过河拆桥，卸磨杀妒，咱们走着瞧，邀请王伯燕是你，骂王 伯燕也是你，在隐贤山你说的什么，周应龙待咱不薄，不能 不仁不义！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胡景春一把把贾亮拉 住，道：“都是自己弟兄，何必点火就着，黄三弟不过是说 说罢了，哪能不仁不义呢，有话好好说。以我之见，咱们先回绍兴府，为六弟召开庆功会，别的事以后再说”胡景春 身为大哥，别人都敬重他，于是随声附和：“大哥言之有 理，先回去开庆功会，别的事以后再说”欧阳德哈哈笑 道：“我说贾亮，你怎么这么臭呢？黄三哥是四路飞虎厅御 马快，如今杨香武又捞了个副领班，这可都是皇上的人，你 若不老实，可别怪哥哥把你拿了！”贾亮霍地站起，说道：“拿了倒也痛快，贾二爷从来就不怕皇家爪牙！”杨香武一 看要僵，忙笑道：“贾贤弟你真是听见风就是雨，我算什么副领班，要不是为了争口气，我才不入他家皇宫呢?弟兄还是弟兄，你就别说啦。”黄三太一见众人都不痛快，也就不提攻打隐贤山的事了，同意一同绍兴府。

于是，黄三太一心执行圣命,一心要与周应龙见个高低，这才引起了黄三太带兵三打隐贤山，结果落了个损兵折将，这是后话，不再细表。

再说陶峙从宫中出来，顺轿奔了成亲王府，二人又是一阵密谋，决心要找彭朋的斜茬儿，陶峙道：“这帮賊寇虽然 得以幸免，但王爷这条驱狼斗虎之计，实在太高明了，这

叫坐山观虎斗，有好戏看了”格济道“些许小计，何足挂齿。不过，彭朋不叫咱好受，咱也不能叫他们痛快了，叫那黄三太、杨香武自做自受”二人暗中密谋不必细表。

再说神偷王伯燕，当夜离开皇宫，送走了隐贤山寨主周应龙，他自己并未离开北京，黄三太在店中所言，他都听了 个一清二楚，心中暗暗骂道:“黄三太呀黄三太，原来你真是一 条皇家的走狗，你不仁，休怪俺不义，除不掉你誓不为人。

当下离开京城,直奔了隐贤山，他要告诉隐贤山寨主周应龙，准备应战黄三太。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中原大地薄雾漫漫，霜染枯枝。在通往浙江绍兴府的官道上，孤零零地走着黄三太一行人，枝 头上的乌鸦见了他们，发出阵阵凄凉的叫声.

正是：英雄虽有斗天胆，不走正道也枉然。香武三盗九龙杯，铺就一路通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