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欧阳德戏耍张统领 杨香武三盗九龙杯
沧海云龙于得水乃禁军中八大髙手之一，一见郝永明被 一个老头儿缠住，不由气往上撞，迎上前去，问过姓名，方 知这老头儿是一粒洒金钱胡景春。疠声喝道：“进招吧！” 显然是以高手自居，不占对方的便宜。胡景春本来是想先让 对方进招，今见他如此狂妄。料知客气也没用，于是虚剌一 枪，算是占了先手，于得水反而气冲斗牛，暗道：你这老头 儿竟如此瞧我不起，好吧！那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日月双 轮一摆，照定胡景春便削。
这日月双轮是一种什么兵刃呀？这日月双轮，不在十八 般兵刃以内，它形如车轮，轮外圈有九把倒齿钩，轮内有五 把倒齿钩，正中左轮一个日字，右轮一个月字，故名日月双 轮，这轮可崩、磕、削、砸、锁、拿。除三节棍、双单梢子 外，其他兵刃它都克制。尤以刀剑、护手钩之类更怕此物。 于德水的师父白云山人，因为吃了五行长老的二十八宿护手 混天钩的亏，才研制了此物.这双轮传到于得水手里，皆因 兵刃奇特，又有一身本领，才被康熙选入禁军内，排入了禁军 八大髙手之列，胡景春用的是枪，又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兵刃， 不知它的路数，见左轮削来，用枪向外一拨，哪知竟然拨之不动，原来这双轮，左轮重十七斤，右轮重十八斤，计三 十五斤，也算不轻的兵刃，加之这种兵刃柄短，用起来得心 应手，适合近战。胡景春一看拨不动，情知不好，急忙抽 枪，就在此时，于得水右轮又当头砸下，幸亏胡景春提前撤 步，这一轮方才落空。胡景春不识此物，不敢贸然进招，只 是采用了见招拆招，见式拆式的招数，沉着应战，不慌不 忙。三十招过后，胡景春对日月双轮的招式已有了认识，正 待反手进攻，忽然于得水的右轮砸来，力道很强，胡景春长 枪一搭，用了个“卸”字诀，把来势之力卸去了一半，然后 用借力打力的功夫拦腰打去。于得水左轮向外一推，身躯一 闪，只听剌地一声，把背后衣襟拉了一道大口子，后背也划 了两道血槽。幸而于得水躲闪得快，否则非死也得重伤。
胡景春的枪拦腰打去，怎么会伤着后背了呢？难道枪还 会拐弯吗？不错，别的枪不会拐弯，胡景春这条推会拐弯， 这条枪本是西路镖头钱士忠的随身兵刃，老镖头去世之前,
把这条枪传给了胡景春,这条枪的枪杆是鹿筋加银丝拧制而 成的，可软可硬，枪尖红缨之内有五把钢钩，可以伤人。于 得水不知底细，因此吃了亏。于得水乃禁军八大高手之一，哪里丢过这个人，顿时大怒，厉声骂道：“老匹夫，竟然暗 中伤人！着家伙 ”双轮一并，力劈华山当头砸下，隐隐带 有风雷之声，胡景春却不躲不闪。长枪一抖，明晃晃直刺于 得水前胸，这一招叫做攻敌所必救。于得水心头一惊,心说不 好，他的枪长，我的轮短，我伤不着他,他却能剌中我，如不变招非吃大亏不可，见枪尖剌来，急忙撤步抽身，相机进 招，眨眼间斗了七八十个回合，四个人分成两对，拼力厮杀，可谓势均力敌。
就在这时，只见人群中蹿出一人，头戴马尾透风巾，身 着夜行衣，手提单刀，行若猿猴，直奔紫禁城跑去。于得水 见状，大惊呼道：“快快劫住，休要放杨香武过去”他本 人被胡景春缠住，不得脱身，只得放声呼喊。喊声刚落，从 禁军中闯出两人，迎头拦住，厉声喝道：“哪里去，还不快 快束手就擒！ ”拦路的是禁军中的高手一个名叫游强，一个 名叫殷鉴。杨香武见有人拦路，扭头便跑。
书中暗表，这个杨武香是假的，为黄天霸所扮，他是初 次上阵，哪敢交手。所以，扭头就跑。那游强、殷鉴刚追了 几步，早被凤凰张七和红旗李煜横枪拦住了。这二人都是神 镖将胜英的徒弟，名气虽然不如黄三太大,可武功也数得 着，与游强、殷鉴交手，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时， 金眼雕邱成和蛮子欧阳德又赶到了，清军统领张斌见状大 惊，心说：莫非杨香武把他的义兄义弟全招集来啦，看来拦 截杨香武入皇城是不可能了，只好尽力而为了。
欧阳德一出现就与众不同.他头戴春秋帽，身穿大皮 祅，外罩狐狸皮坎肩，脚下棉鞋，手提一条大烟袋，烟锅有小 茶碗大小。张斌上前叫道：“来者可是欧阳义士？” 欧阳 德笑道:“唔呀，吾不是义士，我是鸡屎，足下这样称呼可 是抬举我啦，”张斌又道“老义士一不当差，二不应役. 三不入绿林，四不保镖，乃行侠作义之人，何若来趟这个混 水，我劝老义士还是早早离去，咱们山不转水转,事过之 后，张某必有所报”张斌把这面子话都说出来了，要欧阳德 别管这件闲事儿，事后白不了他?张斌乃是禁军统领，对欧阳德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呢？因为张斌知道，欧阳德的伯父 欧阳天佐，父亲欧阳天佑，以善偷名噪武林，可他们弟兄并 非翻墙入院偷有钱人家，而是专门吃横梁子，一旦财物被 劫，你若服了输，他把财物仍然还你，若是不服气，东西就 算没收啦。因此在武林中留下个大贼魔的称号。到了欧阳德 这一辈，依然如此，一来因他的知交满天下，二来欧阳德特 别难缠,只他那条大烟袋就够对付的。故而张斌打算用江湖义 气把欧阳德说走。可欧阳德却不听那一套，他龇牙一笑，说 道：“张大统领，你的话还真够朋友，给我蛮子的面子不 小。”张斌接口道：“是呀，两山到不了一块，两人见面的 时候可就多啦，只是…”未等张斌把话说完。欧阳德道：“本来我应当买这个人情，可是我跟杨香武是八拜之交，如 今他作了瘪子，倘若九龙杯盗不出来，就有欺君之罪，难免 云阳市口开刀问斩，这才叫我前来帮忙，既然张统领如此够朋 友，我有个两全之策,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可否？ ”张斌点头 道：“好，你先说出来我听听。”欧阳德道：“这好办，你 放我们过去，我们把九龙杯盗出来，然后和你一同去见九门 提督陶峙,把九龙杯再归还皇上，这样，我们也盗了杯，你 的差使也完成了，这岂不是两全之策。”张斌一听哈哈笑 道：“这么个两全之策，你们好了，可把我害苦了。人是我 放进去的，就这一条还不要我一命？不要说皇上那儿不好交 差，就是陶大人那里，我也搪不了，你这哪里是两全之策，分 明是砸我的饭碗子。”欧阳德道:“就休怪我闯宫了！” 张斌顿时火气攻心，骂道：“大胆欧阳德，竟敢戏要本统 领，休走看锏”原来，这张斌使的是一对金装锏，重五十四斤，在禁军中是第一高手，与大内高手萨德兴不相上下。不 过他本人也是绿林出身，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处事老练，不 显得那么官气十足仗势欺人。如今欧阳德如此戏耍于他，不 由发怒，抡锏便砸。欧阳德闪身笑道：“唔呀，不要发火 吗？有事好商量。”张斌见欧阳德笑嘻嘻的样子，如何容纳 得下，也不答话，泰山压顶当头砸下，欧阳德笑道：“好家 伙，这么重呀，打在脑袋上可受不了。”说着一闪身，把张 斌的荷包摘了一个去，笑道：“这荷包很好玩，送给我吧 ”
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让人家把荷包摘了一个去，这和用巴掌 打脸差不多。张斌岂能不挂火，就是涵养性再大也受不了。 当下运锏如风，怒道：“今天非叫你知道我张某的厉害不 可！ ”说罢一招铁锁拦江，左右开弓，右锏奔头际,左锏奔 腰间 ， 这一招十分凶狠，一般人很难躲过，可欧阳德一转身 闪在一旁，哈哈一笑，“呸”了一脸槟榔渣子,这是从 张斌荷包里弄出来的，张斌虽然恼怒，但也暗暗赞佩欧阳德 的功夫，十几招过去了，张斌根本没有和欧阳德交上手。因 为，欧阳德根本不还招，只是象河中游鱼一样围着张斌转 来转去。张斌知道欧阳德这是以逸待劳，工夫大了，必然吃 亏。当下双锏一分，右锏直点胸前，左锏直压后背，这—招 象是秦叔宝所传下来的杀手锏法，可谓百发百中，欧阳德的 身法再快，也难以躲过，只听欧阳德哎哟一声，把大烟袋向 后一滑，用了一个“卸”字诀，把锏招给卸了，叫道：“厉害，厉害，你不该让我扭腰差气呀！ ”张斌见这个杀手未能 伤着欧阳德,一招乌龙揽尾，又奔他胸前点去。欧阳德一跨步，大烟袋往锏上一搭，伸左手直点张斌手腕上的脉门,张斌大惊，知道这一招叫做暗渡金针，若被他点上必然不能转 动。好个张斌手腕一拧，闭住穴道，右锏照旧按压，这叫反 手杀手锏，端地十分厉害。欧阳德大烟袋向上一磕，将金装 锏卸到一边，这几招都是极险的招数，非大行家不敢如此。
这二人各有千秋，张斌的双锏运用如飞，恰似急风骤 雨，势不可挡；欧阳德恰如江中小舟随波逐流，忽上忽下， 凭着掌中一条烟袋，切削勾拿，劈剁压砸，呼呼生风。尽管 张斌的双锏沉重，可一直没占到半点便宜。
欧阳德的软硬功夫，点穴手法，无一不精，今日与张斌 相斗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并不想伤人，张斌等人也是为了 拖住杨香武不让其进宫，这样一来，工夫就大了，虽然打得 十分激烈，却都未伤人。
且说杨香武穿了护卫服装，乘混乱之机来到养心殿外， 这时，养心殿外的护卫，有不少跟随萨德兴去赶假杨斧武 真王伯燕。因此，殿前护卫较少，杨香武正要进殿，却被一 个护卫拦住了，问道：“喂，干什么的？”杨香武心下一 惊，却故做镇静的道：“进殿护驾”“你姓什么,我怎么不认识你。”杨香武亮了一下腰牌，笑道：“托陶峙陶大人 的洪福，才把我调来，在下姓张，以后还求老兄多照应呢！” “姓张，我怎么——”未等那人把话说完。杨香武便凑过 去，拍着那人的肩膀笑道：“老兄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人我 们晋见时，老兄不是也在场呜，今日萨统领有令要我前来护 驾，事过之后，我一定请老兄多喝几杯，把陶大人也叫 上。”那人一听杨香武是陶峙的门子进來的，萨统领又差他前 来护驾，比自己门头高得多，当下笑道：“你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老兄给忘了，可不是，那日还见过一面呢，日后一定 打扰，老兄分在哪个棚子里？ ”杨香武道：“我和萧银龙在 一起，还有老刘，但不知老兄贵姓？”那人道:“兄弟胡德 贵，以后多亲近亲近，彼此多关照一些 ”杨香武一听， 行啦，他还想攀我这个髙枝呢？于是哈哈笑道：“好说. 好说，不过我初来乍到，宫里的规距还不懂，老兄可得多多 指教，古语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多多拜托 老兄啦。”杨香武云山雾罩这一说，把那胡德贵捧了个晕晕 乎乎，连连点头：“好说，好说，彼此关照也就是啦”杨 香武入殿心切，不愿多说话，又怕露了馅，正欲进殿，突然殿内走出一人，此人非是别人，正是佟华龙.
书中暗表，佟华龙与贾亮在殿内也等急啦，看看天色己 近四更，却不见杨香武的影子，他要出去看看,没想正好碰上 杨香武，就在这一刹那间，佟华龙将一纸丸弹给了杨香武。杨香武接过纸丸，假装去所小解，打开纸丸一看，见上面写 道“众人困乏，时候到了”杨香武将纸团填入口中,飞 身跳上养心殿对过的房脊上，从百宝囊中取出硫光移火粉， 洒一个人的模样，又迅速抽身下房，回到殿前，夜行人做这手活计，那是易如反掌，他洒的硫光玢见凤就着，越着越 旺，杨香武用手一指，道：“你快看，那房上是什么？”殿外的护卫一齐拾头，见房上有一发光的人彩，是财神镆样， 顿时喧哗起来。殿外一闹，影响了殿内的文武百官,上次听 说殿内闹金马驹、聚宝盆，他们有的没捞到看就感到有些遗憾，如今财神又来了，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可是圣上没 传旨，谁也不敢动。驾前的一位王爷凑到康熙跟前，道：“殿外闹财神，万岁何不到外边一观？ ”文武百官不由把视 线向外一瞅，未等康熙开口，就见侍卫中过来一人，双膝点 地奏道：“奴才夏殿，启奏我主，哪有什么财神，分明是杨 香武用的硫光移火法，万岁起驾，正中贼人调虎离山之计， 万万去不得。”按清廷的规矩，一个殿前侍卫，在文武百官 面前没有奏本的权利，可康熙并不怪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尚 未开口，只见达摩苏王斥道：“多嘴，在佛爷面前哪有你说 话的地方，还不退下”侍卫夏殿俯伏在地，仍然奏道： “奴才绝非危言耸听，诚恐杨香武大胆妄为，有惊圣驾!” 达摩苏王道：“有本王在此，谅杨香武一个蟊贼也作不了大 怪！”康熙微然笑道：“休得无理，夏侍卫乃是一片忠心， 朕不去看那财神了，朕倒要看看杨香武怎样盗取九龙杯！” 康熙这一说，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康熙的龙案上。不知谁喊 了一声：“九龙杯不见了！ ”顿时文武百官显出一派紧张慌乱的气氛。还是侍卫夏殿出头.立即传令，守住殿门，任何 人不准出入.回身又奏道：“吾主休要惊慌，且归龙位，奴 才料定盗杯之人就在这内侍和侍卫之中，待奴才仔细搜査， 不怕找不到九龙杯。”康熙见九龙杯已失，十分惊异，暗 想：这杨香武也太能耐了，没进养心殿居然能把九龙杯盗 走，朕倒要见见此人何等模样，
众人见九龙杯不翼而飞，有听侍卫夏殿说要挨个搜査， 搜出来还好，搜不出来岂不要担干系，想到此处，都各归各位，方才那种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凉了下来。
侍卫夏殿既是护驾的好手，又是宫中八大高手之一，要依着他的奏请，九龙杯不会有失，可偏偏出来个达摩苏王把他顶了回去，.如今九龙杯已失，那达摩苏王也不作声了，众 大臣是张飞拿耗子——大眼瞪小眼，一个个默不作声，也没 看到杨香武这杯是怎么盗去的。
夏殿奉旨正要挨个搜查，忽然一个小太监用手一指道：“杨香武跑啦！ ”殿内诸臣都顺着小太督的手向外观看，却 不见任何踪影。夏殿正要追问小太监时，忽然殿门口一个侍 卫又道：“快，杨香武跑到那厢去了！ ”接着殿外一个护卫 又喊道：“杨香武跑啦，快追! ”喊罢，垫步拧身蹿上对面 屋脊，三纵两纵不见了踪影。
夏殿一看九龙杯被盗，立即安排了几个得力侍卫护驾， 自己率众侍卫追了上去，并命人即刻报知萨德兴及大内所有 侍卫人员严守宫门，防止杨香武逃出宫去。
且说养心殿内，众大臣无不低声议论，以陶峙和彭朋为 首的两派人物，所想不同。陶峙怕就怕杨香武把九龙杯盗 走，可偏偏就被盗走了，九龙杯这一被盗，彭朋、黄三太等 人不但不能降罪，反而显露了他们的能为，于自己脸上却是 无光，他暗骂萨德兴、张斌、罗坤、法通等人无能，竞然连 一个杨香武也把不住，竟让一个江湖賊子在宮内为所欲为， 他希望夏殿能把杨香武抓回来，这样还能挽回一点面子.
彭朋、王羲、施琅的心情显然与陶峙不同，他们见九龙 杯已盔走，既欢喜又担心，欢喜的是杨香武在宫廷内外严密坚守的情况下，不但能顺利进宫，还能把九龙杯再次盗走， 担心的是陶峙恼羞成怒，指使萨德兴、春雷暗中予以加害， 落个功败垂成。梁九公此时的心情更为复杂，他既希望杨香 武把九龙杯盗去，又希望不要惊了圣驾，他原想杨香武盗杯时定有一番厮杀，没承想仅仅在澈流中起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尤其是听说杨香武已逃走了，他的心却更塌实了。康熙 虽然失了九龙杯，但并没惊慌，他遗憾的是没见到杨香武的 面，九龙杯就被盗走了。正在人们各想心思的当儿，突然从 外面闪进来一条黑影，双膝点地，跪倒在康熙的龙案之前， 口中呼道；“启臬吾皇万岁，草民杨香武，敬祝吾主万寿无疆，今特来归还我主温凉透明白玉九龙杯”说罢双手呈上。杨香武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殿中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楚,一来杨 香武内功深厚，中气充足，二来殿中所有官员都被这突如其 来的杨香武惊呆了，出乎了众人的意想之外，殿堂虽大，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所以杨香武的声音就显得越发的淸楚了。
那么，杨香武的九龙杯究竟是怎么盜得的呢？且听下回 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