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磾是匈奴休屠王的儿子。休屠王的领地在河西走廊张掖一带,与浑邪王邻近。
元狩二年(前121年),汉武帝两次派霍去病出陇西,奔袭一千多里重创浑邪部和休屠部,休屠王连本部落的圣物祭天金人都被霍去病打包带走了。这件事让伊稚斜单于大怒,他撂下狠话,要诏二王到总部报道,宰了他们。
浑邪王无路可走,决定投降大汉,于是他联络了同病相怜的休屠王,准备接班而行。
休屠王开始答应了,但当霍去病奉命前来迎接他们时,他又后悔了。浑邪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休屠部反水,很可能怂恿浑邪部内部分裂,到时候献给大汉的投名状实在有点拿不出手,甚至自己被内部人搞死都有可能。
于是浑邪王先下手为强,干掉了休屠王。群龙无首的4万休屠部,被迫跟着一起投降了汉朝,其中就有金日磾和弟弟金伦,以及母亲,那一年金日磾才13岁。
浑邪王的一份大礼换来一个万户侯,金日磾兄弟就惨了,他们作为俘虏,被罚入宫中为马奴。
作为一名异族的俘虏,正常来说,金日磾的一生大概只能睡马棚了,可他的两大优点和一个机遇,以及一个客观环境,让他实现了人生大逆袭。
金日磾
金日磾的第一个优点——工作勤勉,他饲养的马一匹匹毛色发亮,膘肥体壮。马匹在古代相当于今天的豪车,军马相当于装甲车,汉武帝就是个超级“马迷”,自然平时的娱乐活动也离不开马。
有一天,他让人将宫中的马挨匹牵出来检阅,当金日磾牵着他的马走出来时,汉武帝眼前一亮:“日磾长八尺二寸,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久之,武帝游宴见马,后宫满侧。日磾等数十人牵马过殿下,莫不窃视,至日磾独不敢。日磾长八尺二寸,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异而问之,具以本状对。上奇焉,即日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
这一次偶然间见面,改变了金日磾的命运,他被汉武帝提拔为御马监,从此翻身马奴把歌唱。有了在皇帝身边工作的机会,金日磾一路升迁,先后任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
金日磾升迁速度快,得益于他的第二个优点——忠心。金日磾有个儿子,自幼就是汉武帝平时逗乐子的“弄儿”,长大后这孩子胆敢跟宫女嬉闹,金日磾非常厌恶儿子的不检点,回家就杀了他。搞得汉武帝既伤心流泪,又敬佩金日磾。“日磾母教诲两子,甚有法度,上闻而嘉之。病死,诏图画于甘泉宫,署曰“休屠王阏氏”。日磾每见画常拜,乡之涕泣,然后乃去。日磾子二人皆爱,为帝弄儿,常在旁侧。弄儿或自后拥上项,日磾在前,见而目之。弄儿走且啼曰:‘翁怒。’上谓日磾:‘何怒吾儿为?’其后弄儿壮大,不谨,自殿下与宫人戏,日磾适见之,恶其淫乱,遂杀弄儿。弄儿即日磾长子也。上闻之大怒,日磾顿首谢,具言所以杀弄儿状。上甚哀,为之泣,已而心敬日磾。”
汉武帝晚年差点遇险,侍中马何罗与弟弟合重侯马通(东汉名将马援的曾祖)企图谋杀汉武帝。马何罗心怀鬼胎,行事难免异常,被金日磾怀疑上了。可金日磾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不声张地密切监视,结果哥俩刚一行动就被金日磾发觉,他奋不顾身一把抱住凶手,让汉武帝躲过一劫。“初,莽何罗与江充相善,及充败卫太子,何罗弟通用诛太子时力战得封。后上知太子冤,乃夷灭充宗族党与。何罗兄弟惧及,遂谋为逆。日磾视其志意有非常,心疑之,阴独察其动静,与俱上下。何罗亦觉日磾意,以故久不得发。是时,上行幸林光宫,日磾小疾卧庐。何罗与通及小弟安成矫制夜出,共杀使者,发兵。明旦,上未起,何罗亡何从外入。日磾奏厕心动,立入坐内户下。须臾,何罗袖白刃从东箱上,见日磾,色变,走趋卧内欲入,行触宝瑟,僵。日磾得抱何罗,因传曰:‘莽何罗反!’上惊起,左右拔刃欲格之,上恐并中日磾,止勿格。日磾捽胡投何罗殿下,得禽缚之,穷治,皆伏辜。由是著忠孝节。”
刘彘
虽然金日磾工作勤勉,又忠心耿耿,可离开一个机遇也不行,这个机遇就是他碰上了“不讲规矩”的汉武帝。汉武帝用人有一个特点,不看身份,不论学识,不问履历,只要他看中了就立刻擢拔。
比如主父偃从流浪汉到御前宠臣,张汤从为末小吏到御史大夫,桑弘羊从一介商人到九卿高官,卫青从马奴到大司马大将军,霍去病17岁率军出征,甚至连皇后也是歌女出身。可以说,历史上没有哪位皇帝能像汉武帝那样,敢如此“随心所欲”地使用人才。
以金日磾异族俘虏的身份,他能得到重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最后居然被授予四大辅臣的次席,除了汉武帝,恐怕没人敢这么做。
当然,客观环境也是金日磾当上顾命大臣的客观条件——幼主登基。
巫蛊之祸给汉帝国留下一道难题,最理想的接班人刘据身亡,其他几个儿子由于种种原因与皇储失之交臂,年幼的刘弗陵成了唯一选择。
汉武帝深知,未来坐在龙椅上的是儿子,皇权却不得不依赖“代理人”。四大辅臣除了桑弘羊担任外朝官御史大夫,其余三人霍光、金日磾、上官桀都以将军身份控制内朝,延续汉武帝一朝内朝为核心,外朝为辅助的政治结构。
金日磾
汉武帝对四人的角色定位是有差异的,霍光任首辅,桑弘羊侧重外朝主抓经济,上官桀负责皇家府藏、山泽税收,金日磾则负责皇帝保安、秘书工作。
汉武帝对金日磾的使用,很可能看中的就是他异族的身份。金日磾不像霍光等人,其家族与外朝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作为外来人口,金氏家族在当时相对孤立,皇权是他们唯一的根。这种情况下,金日磾的忠诚显得更可靠。
比较可惜的是,金日磾寿数太短,在汉武帝驾崩的第二年,48岁的金日磾就病逝了。他的死让后人痛惜不已,很多人认为,如果金日磾活着,以他忠心的本质、持重的风格和谨慎的态度,上官桀和桑弘羊的谋反不会发生,当然后期霍光一手遮天的状况也很难出现。
金日磾死后,金氏家族完全融入西汉帝国豪门化的士族集团,其子孙秉承他的作风,家族日渐强盛,子弟连续七朝出任侍中,其曾孙金当还有一个著名的表兄弟——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