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史上的“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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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黄大拿
忧国忧民也是一种技术活儿
对青年来说,忧国忧民是一种宝贵的情感。
但忧国忧民也是一种技术活儿。
如果拿捏得不好,轻则被排挤,严重者甚至可能遭遇构陷、惹上官司。经过几番折腾,身体上的摧残姑且不论,心理所受的冲击尤为严重。
否则为什么从屈原开始,“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就特别容易让当事人走上极端呢?
和药酒较了一回真的秦医生,在百万网民的声援之下走出了拘留所,但是最近报道精神状态出现异常。人们愤怒之余,也感到困惑。
然而想想“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给人带来的巨大心理不适,又有什么不可理解?
中国历史上从来不缺忧国忧民的青年才俊,自然,“秦医生”也是不绝如缕。
明朝的王士骕则是其中一例。
一
鲜衣怒马,名门走出的佳公子
在明朝的历史上,王士骕没有什么知名度。
但提起王士骕他爹,却是声名赫赫。当年的王士骕要是提起“我爸”,那肯定要比“我爸是李刚”气派多了。
王士骕他爹王世贞,是明代中晚期的文坛盟主。《明史》上说,“世贞始与李攀龙狎主文盟,攀龙殁,独操柄二十年。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一时士大夫及山人、词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门下。片言褒赏,声价骤起。”
按照此处所叙,王世贞始与李攀龙同为文坛盟主,自李攀龙死后,遂一人执文场牛耳长达二十余年。
因其文坛盟主地位,也因为其不可一世的才气,王世贞在当时的影响力实非今天的作协主席、文联主席可比。“士大夫及山人、词客、衲子、羽流”,各色人等只要能够得到王世贞的一句美言,就能声价大增,用现在的话说,出场费至少可以提高几个档次。
王士骕是王世贞的次子。据程穆衡《娄东耆旧传》,王士骕,“字房仲。少才隽,自喜有夙慧,经史过目若素习。弇州公奇爱之。……”
这里的叙述有两层意思:一是王士骕早慧有才,读书过目不忘;二是王世贞对这个次子尤为钟受。
看来,名门里走出了一位佳公子。
五陵年少,鲜衣怒马,王士骕的㶷烂人生刚刚打开。转折点来得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二
爱国抗倭,却抗进了监狱
王世贞死于万历十八年(1590年),这一年王士骕22岁。
又过了两年,万历二十年(1592年),东亚发生了一件大事,即由日本丰田秀吉入侵朝鲜而引起的长达多年的“万历朝鲜之役”。
万历朝鲜之役的战场在朝鲜,王士骕的家在江苏苏州府的太仓,二者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但世界就是如此奇妙。倭人丰田秀吉发动的一场距离如此辽远的战争,却把江苏太仓的几个青年才俊裹挟了进来,对他们的命运带来了决定性影响。
万历朝鲜之役爆发后的次年,苏州发生了一件被指为谋反的大案,而主角之一就是王士骕。
传统社会里,谋反是要族诛的大罪,一个锦衣玉食的名门佳公子居然要谋反?
当年此案应该在官场和文艺圈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清人修《明史》注意过此案,另外包括谈迁的《枣林杂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等著名的私家著作均有相关记载,可视为此案堪称大案的证据。然而尽管记录此案的史籍颇多,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缺点:过于简略。
由于史料记载过于简略,自然会对后世详细了解和分析造成障碍。
大拿最近读书,偶然翻到明朝“公安派”大将江盈科的文集《雪涛小说》,意外发现,在一篇题为《谨饬》的文章中,江盈科对王士骕谋反案的过程进行了详实的记载。
值得注意的是,在案发前不久的万历二十年,江盈科恰于当年八月赴苏州府长洲县任县令。这一身份决定了其记载的可靠性很高。
《雪涛小说》不是僻书,大拿此前关注此案却未注意到,真是惭愧。
主要依据江盈科的这篇《谨饬》,并结合其他史料,所谓王士骕谋反一案的过程是这样的:
王士骕和他几个朋友都是富家子弟,意气风发,目无余子。
适值万历朝鲜之役初起,朝廷准备派兵援朝。几位公子哥儿认为显名扬亲、为国立功、为君上分忧的机会到了,遂散财招聚勇士,在大庭广众中宣言:“我且制倭,我且侯,我且立无前功者”,且佩剑出入酒楼等公共场所,旁若无人,一时声势甚壮。
平日与王士骕等相交甚欢的人中,有一个小人叫赵州平,他与这帮公子哥儿交往的目的原本就是借重他们的地位,以逐个人的私利。这时候眼看有机可乘,于是给城中富豪派送名片,打着王士骕等人的旗号,声称:“我们准备入海一举剿灭倭寇,大兵一动就要用钱,请各位助点军饷吧。”
遇到不听命者,赵州平就虚声恫喝:“尔等不肯出钱,难道要把钱留给倭寇?”
赵州平本是无赖小人,但因其平日与王士骕等来往颇密,狐假虎威,富豪们难免惴惴不安,纷纷向巡抚朱鸿谟上告,指控王士骕等人要谋反。巡抚立即缉拿,并上奏朝廷,终于酿成大案。
尽管大案初起之时,就在江南知识分子群中遭到了质疑,认为所谓谋反并无实据,但最后王士骕等人还是遭到了严厉的惩罚:两人论死,而王士骕本人则被罚戍边。……
三
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爱国青年郁郁早卒
被罚戍边的王士骕运气还算不错,不久遇赦,回到了江南老家。
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再也找不回来了。史料上记载,放归后的王士骕“落魄潦倒,郁郁早卒”。
也许,一个问号始终在纠缠着他:忧国忧民,我究竟错在哪里?
现在的我们再看当年的冤案,有三个要点不可放过。
一是不要以为既是大案,就一定很严肃。很多大冤案看起来往往就像儿戏,本案也不例外。
在指控者那里,王士骕等人涉嫌谋反的一个重要证据是他们公然称“孤”道“寡”,使用皇帝专享词汇,岂不是想谋反?
但事实是,从王世贞开始,王家就有一个善于说书的仆人叫胡忠,几个公子哥儿喝酒聚会常常让胡忠说书助兴,那时说书多是讲历史故事,而讲到历史故事就难免要用到“朕”、“寡人”……以此指人谋反,岂不是近于儿戏?
二是制造此案的巡抚朱鸿谟却是一个清官。
《明史》的《朱鸿谟传》记载,鸿谟后来从地方进京,“为刑部右侍郎,卒官。不能敛,僚属醵金以办。”
刑部右侍郎,这是副部级高官,但朱鸿谟死后,却因家贫,连丧事都没法办,不得不依靠同僚们凑钱解决。伪清官不可能伪装到身后,看来,朱鸿谟的清廉绝非做秀。
清官制造冤案似乎让人惊诧,但细细想来也不意外,因为从秦汉以来,许多清官往往就是酷吏。何以如此?一个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狠一点岂不是情理之常?
三是在冤案的背后,是朝廷对组织的深深疑忌。一个王士骕提刀弄剑,不过是文人谈兵的雅事,几个王士骕聚集在一块儿,问题就严重了,朝廷怕你组织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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