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中国广播电影电视说唱艺术团赴台演出。著名喜剧演员黄宏也在其列。
在此之前,自1989年开始,黄宏已经连续5年带着自己的小品登上央视春节以及元旦联欢晚会。
对一个演员来说,能参加中央电视台的春晚,简直就是成功的标志。
而这对于早前说山东快书的黄宏来说,是压根不敢高攀的,他只能一步步做起,首先想着让自己的表演登上省台。
只不过临门一脚他就先被泼了一盆冷水:“山东快书这种形式过于陈旧,不适合在电视播出。”
既然山东快书不行,那就转向。生性不服输的黄宏无奈将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用来说山东快书鸳鸯快板锁紧了抽屉,把想叹的气咽了下去。
之后,东北三省的故事大奖赛正好拉开帷幕,黄宏报名参加,开始越挫越勇的转行之路。
从山东快书到讲故事,再到相声,第三次转行,他一头扎进戏剧小品中,终于找到了新的立足领域。
1988年,黄宏的作品同时在辽宁、吉林、黑龙江、沈阳、长春、哈尔滨、大连七家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出,就此在东北三省遍地开花。
黄宏后来回忆起这一年的经历直言:“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人们承认和接受,对我来讲,也是一种没有皮鞋穿草鞋的自慰。但是不管怎么讲,我让观众接受了一个叫黄宏的人。”
紧接着就在1989年春节,黄宏带着自己创作的小品《招聘》成功登上了央视春晚。
尽管这一年的春晚并没有令黄宏大红大紫,但却令他信心倍增,这意味着他这么多年转行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跨过了那道门槛,干成了自己想干的事。
只是不知情的人,可能只会说一句“黄宏真走运”,而黄宏却说,我的运就是“走”出来的。
此后,黄宏开始成为了春晚的常驻“钉子户”。1990年,他搭档宋丹丹,在央视春晚表演了由妻子段小洁亲自创作的小品《超生游击队》,自此一炮而红,全国亿万观众一下子记住了这个“海南岛”的爹。
1992年,解放军总政歌舞团调黄宏到北京工作。
1993年,黄宏即作为中国广播电影电视说唱艺术团的一员,随团赴台演出。
也就是这次演出,黄宏见到了张学良。
而这个行程,其实还是黄宏主动提议的,黄宏后来撰文回忆:“到了台北,我一直有个非分之想,那就是见一见张学良。”
对出生于北国冰城哈尔滨的黄宏来说,有关少帅张学良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
包括黄宏在内,东北三省的人民对张学良都有一种异常复杂的情感。在西安事变后遭软禁半个多世纪的少帅张学良以及被日本人炸死的大帅张作霖,父子俩一生传奇往事流传于世,早已成为了东北地方历史符号般的存在。
人们在反思其过失的同时,也对他们于东北的贡献看在眼里。
所谓东北,旧指辽宁省、吉林省、黑龙江省三省以及内蒙古东部四盟区域,今指东北三省及内蒙古东部五盟市,通指东北三省。长期以来,受益于独特的地理环境,东北在地缘上自成一体,自明清始成为人们口中的“关外”,与关内联系仅有西南渤海湾沿岸狭长的走廊,又有山海关要冲可攻退可守的战略地位。
以张作霖为代表的奉系军阀统治东北的十几年时间里,全国其他各省多被两三个军阀或更多军阀占据,而每个军阀的力量又不足以控制全省,因此,军阀间的争夺地盘、政权的混战此起彼伏,而奉系统治的东北,却保持相对的统一和稳定,在农业、工商业、经济上都取得了长足发展。
1916-1928年间,东北的人口、土地面积以及粮食产量都在不断增长,而且土地面积和粮食产量的增长比人口增长的比例大。
从奉系军阀统治开始,东北就着手建设铁路、矿山等基础设施,奠定了后来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工业基础。
尤其,张氏父子制定了庞大的铁路修建计划,并不顾日本多方阻挠,付诸实施,经过近10年努力,打破了东北铁路长期由外国控制的局面,同时为加强东北边防安全奠定了较好基础。
但也因此招致了日本人的记恨,1928年6月,日本帝国主义一手策划皇姑屯事件,张作霖殒命,东北政局动荡。
少帅张学良秘密入关后旋即主政东北,东北政局稍稳,关键时刻,张学良正式宣布东北易帜。
之后,少帅和蒋介石一举结束中原大战,统一全国,并结拜为异性兄弟,一时风头无两。东北易帜也成为张学良一生中两大壮举之一。
不过也是在东北易帜后,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实际削弱了东北军的抗敌意愿。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张学良战略误判,认为日军行动仅为局部挑衅,并试图通过外交途径解决,结果导致东北三省迅速沦陷,大量工业设施和武器装备被日军接收。
东北民众普遍对此感到痛心,认为张学良未能守护父辈基业。
1936年为抗日救国,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这成为他政治生涯的转折点,也是他一生另一大壮举。他通过兵谏迫使蒋介石接受联合抗日,此举被民众视作“迷途知返”,一定程度上缓和人们对他不抵抗政策的负面评价。
西安事变后,蒋介石出尔反尔,张学良被软禁,自此开始失去自由,白白蹉跎了岁月。
后来张学良曾说,他痛恨日军的侵略,一生主要想抗日,但心中最难过的就是未能参加抗日战争。
可以说,抗战八年,他的诉求就是亲赴前线,杀敌救国。但蒋没有让他实现他的最大心愿,这成为了他平生的最大遗憾。
在被软禁的岁月里,他距东北故土越来越远,1945年抗日胜利时,他曾重燃希望,但当飞机降落到台湾松山机场时,他的希望又被浇灭了。
一转眼,他在台已数十载,甚至比在东北故土的岁月都要长了。
念及此,东北民众不禁对他的遭遇抱有深切同情。“小六子”愧对东北父老,却也为抗日大局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1990年,在被整整软禁54年后,张学良才终于恢复自由。
1993年,当出生于东北的黄宏来到台北市中心一座四层楼的公寓门前,见到了自己一直渴望见到的张学良时,内心竟一时难以言状。
彼时,映入黄宏眼前的,是一位身穿灰色夹克衫,戴一副茶色眼镜,花白头发有些谢顶,脸上还有些老人斑的普通老人。
这和黄宏脑海中勾画的少帅神话般的形象出入不少,少帅已老,不过仔细看,从老人那挺直的鼻梁,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和英俊潇洒。
为表达对家乡的亲切感和对张学良的尊重,黄宏特意选用东北话与张学良交流,祝福少帅高寿,在场大家都纷纷向少帅鞠躬,都是年轻人,见到历史上的传奇人物,还有些拘谨。
而张学良开口一句“别高寿了,再高寿就成老妖精了”,瞬间拉进了和大家的距离,满屋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后来大家侃天侃地,黄宏同张学良提及了京剧,又提及了相声小品,听到张学良说他没听过小品,黄宏还亲自表演了一段《打电话泄密》,惹得张学良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表演之后,黄宏借机向张学良介绍了东北的特色曲艺,相谈甚欢时,又鼓足勇气对张学良说道:“东北的父老乡亲都非常想念您。不知道您老什么时候能回家乡看看?大帅府已经粉刷了好几次了!家乡人在等着您哪!”
闻言,张学良沉默了,他的神情似乎透出些许落寞,但又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见张学良沉默,黄宏没再说什么。临别时,他拿出一张纸,询问少帅:“能不能给东北老乡写句话呀?”
少帅闻言,最终只在纸的一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张学良”三个字,并缓声道:“我的眼睛不太好使,我就光写名字了。剩下的话,你就替我写了吧!”
对此,黄宏后来曾这样写道:“张学良没有给我、没有给他的父老乡亲写下一句话。也许,这小小的一方纸片根本承载不了少帅对家乡父老的亲情,也许他真正想说的话不能写在纸上,也许……”
晚年时的张学良也曾多次表达对东北故土的思念,希望以老兵的身份回东北与父老乡亲叙旧,但终未能成行。
张学良的侄女张闾蘅曾提及,张学良晚年常感叹“回东北情感上受不了”,所谓“情感上受不了”,既因愧疚,也因政治。
张学良的东北同乡、曾经的抗日英雄,后来的海峡两岸和平统一促进会首任会长梁肃戎曾透露,有一次外界报道张学良有意赴祖国大陆,就被有关方面告知,希望他最好不回去,张学良的内地行因此作罢。少帅终至死未能返乡。
2001年10月14日,张学良在美国檀香山,享年101岁,自此走完了带有浓厚传奇性和高度戏剧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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