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首诗词,六个痛苦元宵节对比,留给后人无穷的感叹和惊心的警示

快乐鉴骚词 2024-03-21 05:10:50

中国的元宵佳节庆祝活动,从唐代开始兴盛,而在两宋到达顶峰。所有这些元宵节的盛况,可以从诗词中看出。

宋人写元宵节最好的诗词,也是古往今来写元宵节最好的诗词,莫过于这两首:一是,宋代最伟大的女诗人之一,朱淑真的《生查子·元夕》,其中写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佳节的盛世,那有情人相约的美好,尽在其中;一是,大词人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其中有“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是佳节的天上人间;更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有情人一见钟情的美好。

但是,凡事就有个但是。两宋就有这样一类元宵节诗词,它一面是回忆往日元宵节的美好,的富丽堂皇;一面是现在元宵节的没落,衰败;而且两者呈现了惊人的对比,让人产生了无穷的感叹和惊心的警示。

1. 《永遇乐·落日熔金》,李清照

史上最伟大的女诗人李清照,她的幼年和青年时期,经历了北宋的辉煌,包括她最为念念不忘的元宵节。南渡之后,南宋的元宵节,再也激不起她的任何兴趣。也是啊,当年国家蒸蒸日上,风华正茂,现在却是半壁江山沦落,只能在江南偷安,还有啥心情过元宵节呢?这首《永遇乐·落日熔金》,全词如下: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

铺翠冠儿,撚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铺翠冠儿,撚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易安居士的文笔,那是一等一。在她笔下,往日在中州开封的元宵节,跟现在在江南的元宵节,对比强烈。

当年开封的元宵节,那是“中州盛日”;而现在的元宵节,只落得一个“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又是“落日”,又“暮云”,活脱脱一个衰败的国家形象。

当年开封的元宵节,那是“簇带争济楚”,就像她的另一首词中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一样畅快淋漓;而现在的元宵节,却是“人在何处”,当年的人儿,有的四下逃难,有的恐怕已经遇难了。

当年开封的元宵节,那是“铺翠冠儿,撚金雪柳”,衣着打扮,就是人的精神面貌,那是朝气蓬勃;而现在的元宵节,只有“如今憔悴,风鬟霜鬓”,国家衰败了,人儿也没了精气神。

除了上述的对比,易安居士还通过侧面的烘托,来表达当下江南元宵节的惨状。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所谓“烟浓”,当然是暗示看不到前途;“吹梅笛怨”,再也没有“此花不与群花比”的自信,而是哀怨;“春意知几许”,又一次暗示没有春天,看不到春天。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易安居士再一次疾呼,你们现在偏安江南,看起来是“融和天气”,但又怎么能知道“次第岂无风雨”,下一刻会不会有风雨来临呢?偏安是不能安的!

2. 《烛影摇红·上元有怀》,张抡

如果说李清照作为女人,在古代中国,是没有机会接触政治,她看到的元宵节,多是民间的元宵节盛况。而词人张抡则可以以政治身份,参加皇家元宵节的庆祝活动,那他的对比,就比易安居士来得更加强烈。这些,都在他的这首《烛影摇红·上元有怀》中有完整的体现:

双阙中天,凤楼十二春寒浅。

去年元夜奉宸游,曾侍瑶池宴。

玉殿珠帘尽卷。拥群仙、蓬壶阆苑。

五云深处,万烛光中,揭天丝管。

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换。

今宵谁念泣孤臣,回首长安远。

可是尘缘未断。谩惆怅、华胥梦短。

满怀幽恨,数点寒灯,几声归雁。

五云深处,万烛光中,揭天丝管

词人没有写现在偏安江南的元宵节是个什么样子,只有一句,“双阙中天,凤楼十二春寒浅”,一个“春寒”,就是词人对现在元宵节的感受。而当年开封的元宵节是个什么样子呢?

“去年元夜奉宸游,曾侍瑶池宴。玉殿珠帘尽卷。拥群仙、蓬壶阆苑。五云深处,万烛光中,揭天丝管”,那是“瑶池宴”,可以媲美天上的群仙盛宴;“蓬壶阆苑”,就像是在蓬莱仙岛的阆苑里;“五云深处,万烛光中,揭天丝管”,到处是香薰飘飘,像是在仙境,到处是烛光摇红,管弦之乐,仙乐飘飘。

然后,词人开始写自己当下的感受:“今宵谁念泣孤臣,回首长安远”,这能不叫词人怀念中州开封吗?只是现在离汴州,似乎是远在天边。“谩惆怅、华胥梦短”,过去开封的元宵佳节,就像是“在华胥氏之国梦一场”一样,醒来之后,再也回不去了。

“数点寒灯,几声归雁”,归雁都可以北归,而我们这些“孤臣”,还能北归吗?

3. 《解语花·上元》,周邦彦

怀念故都开封元宵节的诗词,到了大词人周邦彦手下,又换了一种写法,不再写江南元宵节的落寞,而是极力描写江南元宵节的盛况,江南元宵节的美好,这是真的。以江南的富庶,以江南的人文,元宵佳节肯定不会比开封元宵节差到哪里。词人为什么要这么写呢?就突出一个,纵你百般好,我心中只有一个她。江南元宵节再好,我还是怀念中州元宵,这,更加凸显了词人对国破家亡的痛苦:

风消焰蜡,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

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

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

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

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

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风消焰蜡,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

上阕是写江南元宵节的美好,“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这里的“红莲”,是“红莲”造型的花灯。“桂华流瓦”,“桂华”,月光的意思,因月宫有桂树,故以“桂宫”代指月宫。“素娥”,嫦娥。

江南元宵节的好,有“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同样是“花市灯如昼”;“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楚女纤腰”,尽显江南女子之美;“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人口之盛,集市的美好,江南也一点都不差。

纵江南元宵节是那么美好,但词人还是“因念都城放夜”,怀念“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词人就像一个痴情男子,纵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词人还是怀念故国故都,那些偏安的权贵有吗?

4. 《传言玉女·钱塘元夕》,汪元量

时间又过来百余年,这次该轮到南宋的那些遗民来怀念南宋的元宵节了。如果要说到亡国之痛,没有人能比得上宋末词人汪元量的。南宋灭亡时,汪元量在宫中做琴师,元蒙把他们掳到元大都,做了元朝的俘虏。这首《传言玉女·钱塘元夕》,写的是南宋临安大厦将倾的最后一个元宵:

一片风流,今夕与谁同乐。

月台花馆,慨尘埃漠漠。

豪华荡尽,只有青山如洛。

钱塘依旧,潮生潮落。

万点灯光,羞照舞钿歌箔。

玉梅消瘦,恨东皇命薄。

昭君泪流,手捻琵琶弦索。

离愁聊寄,画楼哀角。

万点灯光,羞照舞钿歌箔

“一片风流,今夕与谁同乐”,又到了元宵佳节,虽然眼前景象繁华依旧,但又有谁能与我共享欢乐呢?不会有了,如今是蒙元兵临城下,哪还有谁有心思享受元宵节呢?

“豪华荡尽,只有青山如洛”,昔日繁华消逝,只有青山如常。“钱塘依旧,潮生潮落”,钱塘江仍像从前潮起潮落,尘世的兴盛衰亡仿似与它无关。这两句词,让人想起老杜那句著名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一样的平静的语言,却是痛彻心扉的痛!

“万点灯光,羞照舞钿歌箔”,一个“羞”,不知道统治者羞不羞!

“玉梅消瘦,恨东皇命薄。昭君泪流,手捻琵琶弦索”,一个王朝将要灭亡了,这是它治下子民的痛苦,子民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一句,“画楼哀角”,南宋的这些遗民们,还能想得起当年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吗?

5. 《女冠子·元夕》,蒋捷

南宋末年最伟大的词人蒋捷,对元宵节的喜爱,也只能是在回忆之中。蒙人的入住宋朝,打断了人们的文化传承,再也没有那么盛大的元宵节了。这首《女冠子·元夕》,写在宋亡后的一个元宵节,其实已经不能叫元宵节了,真正的元宵节,只存在于词人的回忆中: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

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

而今灯漫挂。

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

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

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

剔残红灺。

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

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

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想当年,蕙兰花散花出阵阵幽香,雪后的晴空,辉映着池沼馆阁犹如画景风光。春风吹到精美的歌楼舞榭,到处是笙箫管乐齐鸣。琉璃灯彩光四射,满城都是笑语欢声。

而现在呢?

“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而今随随便便挂上几盏小灯,再不如昔日士女杂沓,彩灯映红了尘埃迷天漫地,车水马龙,万众欢腾。何况近年来我已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心思去寻欢逛灯。

词人怀念古国啊!

“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请问谁能向天公,再度讨回以前的繁荣升平?“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我剔除红烛的残烬,只能在梦境中隐隐约约重见往年的情景。人来人往,车声隆隆,手持罗帕的美女如云。

只可惜,这一切,都“无可奈何花落去”!

6. 《永遇乐·璧月初晴》,刘辰翁

宋末词人刘辰翁的这首《永遇乐·璧月初晴》,就更加特别。词人写这首词的时候,临安已经沦陷,宋恭帝及一帮臣民在海上亡命。而词人则是读到了李清照的哪首《永遇乐·落日熔金》,有一种“后人而复哀后人”的感觉,于是,写下了这首词:

璧月初晴,黛云远淡,春事谁主。

禁苑娇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许。

香尘暗陌,华灯明昼,长是懒携手去。

谁知道,断烟禁夜,满城似愁风雨。

宣和旧日,临安南渡,芳景犹自如故。

缃帙流离,风鬓三五,能赋词最苦。

江南无路,鄜州今夜,此苦又谁知否。

空相对,残釭无寐,满村社鼓。

香尘暗陌,华灯明昼

“璧月初晴,黛云远淡,春事谁主”,暮雨初晴,如璧的明月东升。云色如黛,淡淡飘荡在远空。这美好的春景,到底属于何人?

这句对应易安居士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都是一样愁苦,但李清照还能偏安江南,宋恭帝朝廷却只能偏安海上。李清照的“春意知几许”,多少还有点春意;但刘辰翁的“春事谁主”,自然是天下已经换了主人了,这些宋朝遗民,还有春天吗?

“禁苑娇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许”,故宫禁苑中一片微寒,西湖的堤岸倦慵暖温。前度刘郎如今又来这里,想不到变得如此冷寂岑岑。

这句“前度遽如许”,让人想起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前度刘郎今又还”。不同的是,刘禹锡是嘲笑权贵,而词人是感叹现在已经变了天,前度的国家、风光再也不见了。

“谁知道,断烟禁夜,满城似愁风雨”,谁知道,上元夜也会禁止宵行,人稀烟断,满城凄风苦雨,愁云惨淡。

纵然李清照看不上江南的元宵节,但“宣和旧日,临安南渡,芳景犹自如故”,犹记宣和旧日,直到南渡临安,上元夜依旧热闹繁盛如故。

但现在,却只剩下“断烟禁夜,满城似愁风雨”!

这六首诗词都说完了,突然让我想起新中国建国后的一段往事。当年新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开始研制时,时任外交部长的陈毅元帅是这样说的,“当了裤子也要造原子弹”。香港的金庸大侠争锋相对的写了一篇《要裤子不要核子》,其中说到,“不知陈毅是否了解,一个人民没有裤子穿的国家,即使勉强制造了一两枚原子弹出来,这个国家也是决计不会强盛的。制造原子弹,不知是什么用处?能去轰炸USA吗?能去轰炸USSR吗?中国再努力十年,也决计及不上英国在攻打苏伊士运河时的核子成就,请问几枚袖珍原子弹,有何用处?还是让人民多做几条裤子穿吧”。

金庸号称历史学家,他的武侠小说,也有多篇是写宋代故事的,对两宋的历史应该相当熟悉。不知道他为什么没研究明白,两宋商业是那么发达,市井是那么繁华,可最终,北宋忘于金国铁骑,南宋忘于蒙古铁骑,宋人能保住他们的裤子吗?这个教训还不够吗?

难道金庸没有读到过这些触目惊心的“元宵节”诗词吗?真的是,“宋人有暇自哀,而后人亦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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