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汉全席算是清朝最高档的宴席了,山珍海味、用料精细、有荤有素,兼备扒、炸、炒、熘、烧,既有宫廷菜肴之特色,又有地方风味之精华,寻常人只听闻过却从未见过,因而在百姓眼里,满汉全席算得上人间最为顶级的美食了。只是这份美食落在真正可以享受的溥仪嘴里,就不那么美味了。
溥仪在自传里说过,别看自己一顿饭都有好几十样菜,但中看不中吃,菜品千篇一律也就罢了,关键还都是提前做好的,只等自己喊“传膳”,几十个宦官就会鱼贯而入将菜一样一样端进来。除了几个菜,其他都冷掉了,怎么形容呢,就是给死人上供的一样。所以溥仪每次都是象征性地吃几口,回头就跑到后宫里去蹭太妃们的小灶。只是到了次日,上桌的还是前一天的菜,溥仪就更不想吃了,可以说溥仪从小就对宫廷御膳打上了“黑暗料理”的标签。
民国八年(1919年)3月,在李鸿章的儿子李经迈引荐下,苏格兰人庄士敦受聘担任溥仪的英文老师。
庄士敦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是典型的英国绅士,对于这位逊帝,庄士敦充满了同情,更想把溥仪教育得和他一样,成为一位东方绅士。
在庄士敦的有意引导下,溥仪开始慢慢接受西方文化,不仅给自己娶了一个英文名“亨利”,还置办了不少西装,至于戒指、怀表、领带、自行车、电话这些洋玩意也不落下,甚至为了变成绅士,冒祖宗之法,减掉了辫子。可以说是庄士敦为溥仪打开了人生的另一面。
当然,溥仪并不孤独,因为还有一位叫“伊丽莎白”的人陪着他。粗看这个名字,以为也是一名英国人,实际上这是溥仪皇后婉容的英文名。
郭布罗・婉容
和溥仪才接触西方文化不同,自幼在天津长大的婉容早就在两位洋人老师的培养下,对西方文化门清。入宫后,不是和溥仪骑自行车就是摆弄相机,更喜欢用英文互相传纸条,颇像上学时期热恋的男女。
或许这些西洋玩意玩腻了,婉容提议去吃一顿“洋饭”。“洋饭”就是当时人对西餐的代称,“洋饭厅”也是当时时髦人彰显品位最爱去的地方。
别看溥仪已经接触西方文化好几年,但对于吃一顿正儿八经的洋饭还没有过。
当然,溥仪对洋饭并不陌生,当年大婚的时候,溥仪就举办了一次西式酒会来招待各国使节,但这只是一场酒会,并非正式的吃洋饭,因而在婉容的怂恿下,溥仪打算试试庄士敦老师赞不绝口的美味。
只是溥仪对于哪里洋饭好吃是两眼一抹黑,婉容说使馆区的六国饭店味道不错,溥仪就让宦官去六国饭店打包一份。
六国饭店是是北京最早的法式餐厅,宦官到了六国饭店后,发现这里和普通酒楼完全不一样,面对侍从要几份的询问,他也不清楚,来的时候溥仪也没嘱咐他,就随便说来几份吧。
六国饭店
西餐打包好后,侍从又要派人去摆刀叉,宦官一听,侍从要入宫,说什么也不乐意,就把刀叉都带回来说自己摆。
宦官回宫后也是按照中餐的方式摆放在桌子上,溥仪进来一看,一道比一道古怪模样的菜全摆在桌子上,还有刀叉,不会用也不知道从何下手。而后他看到了一盒黏糊糊的黄油,打算先试试这个,就让宦官们试了一下,宦官捏着鼻子尝了一口,连声说:“太难吃了,太难吃了!”溥仪自己也尝了一下,也连呼太难吃了。黄油本是配面包吃的,单独吃必然不会好吃到哪里,因而溥仪这番狼狈相引得婉容一番取笑。
可以说,溥仪第一次的洋饭体验,说不上多好。好在溥仪是热爱新玩意的人,就让婉容手把手教他怎么吃洋饭,虽说还是感觉一般,但至少他尝试了。
溥仪吃洋饭的事很快传到庄士敦耳朵里,对于这位老绅士来说,既然溥仪已经开始吃西餐了,那么现在的衣食住行自然要和一个正常的洋人一样,而且要吃宫廷内的而非打包的。
民国十二年(1923年)8月25日,一份普通的《实事白话报》报纸上刊登了让北京不少人震惊的消息——《清室添设番菜厨房》:“清帝宣统喜食大餐,现在养心门外设立番菜厨房,由某番菜馆延得庖师四人进内,已于二十三号开办。”皇宫内开设番菜厅,算是千年以来头一遭了。而当时入宫为溥仪做西餐的是四位老师傅:刘广荣、李金泉、宋景春、傅庆福。
爱新觉罗・溥仪
不过溥仪认为,中国人做西餐再好也好不过地道的洋人,就请老师聘请一些正宗洋厨入宫。
洋厨入宫了,餐具自然也要配上,于是溥仪又让景德镇专门给他烧了一套西餐餐具,包括各种碟碗盘共四十多件,此外还有银质的刀叉、咖啡壶等等,甚至贴心地配备了冰激凌桶,毕竟溥仪挺爱吃冰激凌的。一切准备妥当后,庄士敦还热情地教导他各种西式的礼仪,以便日后出国用。
而后溥仪的餐桌上,一道道牛排、熏鲑鱼、玉米浓汤等西餐不断出现,还有各种面包、奶油和甜点等等。
对于溥仪的饮食转变,最高兴的自然是婉容了,但溥仪也没忘记另一个人——文绣。
和婉容从小接触西式文化不同,文绣接触的是传统的女子教育,一切的生活方式都是中式的,自然也不怎么喜欢吃西餐。为了照顾到文绣,溥仪决定,早上吃西餐,晚上吃中餐,然而大家吃不到一块,这种短暂的平衡自然被打破,不久,大家各吃各的。
当然,溥仪吃的自然是西餐,为此,他还诗兴大发,写了一首关于西餐的诗:“明日为我备西菜,牛肉扒来炖白菜。小肉卷来烤黄麦,葡萄美酒不要坏。你旁看,我吃菜,一旁馋坏了洪兰泰。口中涎,七尺长,一直流到东长廊。我大笑,把肉藏,藏在屉内满屋香。李志源,曹振光,左右绕桌旁。也是馋,不敢尝,舔着舌,赛黄狼。一会儿,我生气,叫一声:一群东西赶紧给我出中房。哈哈哈,乐倒三哥哥,对着我直说:我皇!我皇!”里面的几个人名都是宦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