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故人心上过,岁月沧桑又是冬。
一朝若是同淋雪,余生白头不复错。
《铁血长津湖》出版前后,许多读者在给予鼓励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些问题或疑问。
有关于我本人的,有关于我写作的,有关于长津湖战役的,有关于志愿军的,有关于美军的。
74年前的今天拂晓,志愿军27军率先9兵团,第一个冲进朝鲜的兴南港,历经28个昼夜的长津湖战役正式结束。
在这个十分特殊的日子,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去的长津湖战役,想起了自己长达20年的写作历程,也有了回答读者问题与疑问的冲动。

能否概括一下《铁血长津湖》?
《铁血长津湖》出版时有一个编辑组,其中文字编辑的祖父曾是志愿军。
文字编辑老师阅读了书稿后,发来这样的评语:
《铁血长津湖》以其震撼人心的笔触,将长津湖战役的惨烈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英勇描绘得栩栩如生,让人仿佛置身其中,感受那波澜壮阔的历史瞬间。
阅读《铁血长津湖》,仿佛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让我热泪盈眶,心潮澎湃。
《铁血长津湖》不仅是一部卓越的历史非虚构,更是一部能触动人心、引人深思的文学佳作。
《铁血长津湖》的每一页都流淌着热血与泪水,每一字都凝聚着作者对那段历史的敬意与缅怀。这是对盖世英烈们的最好纪念,也是对我们这一代人最深刻的启示。
文字编辑老师的这些文字,后来出现在了《铁血长津湖》底封上。
如何评价自己的《铁血长津湖》?
自己作品最好不要自己来评价。如果非要评价的话,我只有两个字,这就是真实。
许多读者说,《铁血长津湖》是一部小说。其实不然,《铁血长津湖》是一部非虚构作品。
真实,是非虚构作品的生命,也是其唯一十分显著的特点。

《铁血长津湖》历史跨度73年,涉及真实人物千余人,其中志愿军将士700多人。
这些人物,包括牺牲的,我整理了一份较为详细的名单,名曰《铁血长津湖人物——志愿军将士名录》。
每一位人物都有案可查,其言行也都有据可依。有的人物考证时间,长达15年。
何时知道长津湖战役的?
1981年夏天,我高考落榜,曾经抗战流亡的父亲也旧病复发。
病重的父亲,对我谈及了长达6年的抗战流亡经历,也谈及了我牺牲在朝鲜长津湖的三爹:半边脸被炮弹削掉了
父亲也谈及了三爹所在的27军,有的冻掉了耳朵,有的冻掉了手指,有的冻掉了脚趾,有的活活冻死了。
可惜,当时我对家国情怀不甚明了。更何况,父亲命在旦夕了。
当时,还没有长津湖战役这个说法,所以我起初只知道长津湖这个地名。
仅凭一个地名就能写作吗?
《铁血长津湖》的写作过程,也是我寻找父辈们的过程。
首先是我牺牲的三爹。他在什么情况下牺牲的,为何牺牲8年后烈士证书才到家。
再者,我父亲去世前,提及了三位志愿军前辈:
第一位,只知道外号叫“盖彪子”,是42军的一名连长。
后来我查明,这位连长大名叫盖成友,时任42军124师370团2营4连连长。
考究盖成友前辈的战斗经历,我有了这样的判断:42军13个昼夜的黄草岭阻击战,属于长津湖战役的开端。
讲长津湖战役不提黄草岭阻击战,既不符合当时的实际,也是对42军的漠视与淡忘。更何况,42军124师370团2营4连是第一个出国的作战部队。
第二位叫孙明芝,时任27军80师240团3营重机枪手,与我长津湖战役牺牲的三爹是同乡战友。
第三位是三爹所在团的团长。父亲只记得他姓于,胶东人,脾气大,但对有文化的却好声好气。读过初中的三爹由战斗班长任团卫生班长,就是这位于团长的指令。这位于团长叫于春圃,时任27军80师240团团长。
后来,网络通讯发达了,我掌握了更多志愿军父辈的亲身经历。
何时产生写《铁血长津湖》念头的?
2003年春节后,我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受命赴川北执行“示范中国”的川九线项目。
几天后,我们一行四人去看现场。行至川九线岷山北侧的弓杠岭时,带着防滑链的越野车,突然失去了方向。
海拔3100米的弓杠岭,是整个川九线最高的地段,一旦滑下几百米深的山沟,定将车毁人亡。
危急时刻,司机轻打了一把方向,车离开路面时被两棵大松树挡住,这才有惊无险。
当时,我们几个正在谈论项目,等反应过来车已经停住了,所以只是后怕。
惊蛰那一天的3月6日,我离开暂住的塔马道班,带一名年轻队员去预设营地打前站。
是夜睡眠,身穿御寒棉衣棉裤,头戴皮帽子,脚蹬踢死牛,下铺两床棉褥,上盖两床棉被。
可翌日拂晓醒来,还是冻住了眼角嘴角,皮帽子和眉毛上也满是冰霜。那石膏板房里一米高的铁桶,水有多深冰有多厚。
海拔2900多米的营地,四周积雪深达两米,既没手机信号也无有线电话。人若卧躺,可吸氧三分之二。人若站立,只能呼吸半口气。
这个零下28度的早晨,我想到了“生死”这个字眼。也不由地想起了牺牲的三爹,想起了长津湖战役中的志愿军父辈们。
这个零下28度的早晨,我突然意识到时隔五十三年的长津湖战役没有远去,盖世英雄的父辈们仿佛近在我的眼前。
父辈们那发自心底的信仰,感天动地的壮举,仍然具有穿透性的力量,也闪烁着无人能及的人性光芒。
这个零下28度的早晨,我意识到作为一名志愿军烈士后人,自己绝不能成为度外之人。

最大的困难有哪些?
最大的困难有两个。一是寻找亲历者的回忆,二寻当时的战史档案。
我参考的亲历者回忆和战史档案,有志愿军和人民军的,也有美军和韩军的。只有这样,长津湖战役才是完整的。
过去记述长津湖战役,大都是中国人写志愿军的,美国人写美军的,颇有些自话自说的味道。
写作中有哪些困难?
主要有以下几条:
如何不先入为主前置自己的观点?
如何不夜郎自大自话自说?
如何不去一边倒的厚此薄彼?
如何不将自己的情绪强加给历史?
如何去颂扬父辈们而对敌手又有起码的尊重?
克服这些困难也有两条。一是毛主席的实事求是,二是辩证唯物主义。
我阅读参考的史料,少说也有上千万字。没有毛主席的实事求是,没有辩证唯物主义,我至今还将在史料里打转转。
我要感谢隋云熙先生。先生曾是一名军人,也是我中学(原烟台莱西23中,今青岛莱西4中)的哲学老师。我第一次知道毛主席的实事求是和辩证唯物主义,就是先生教授的。
写重大的历史题材,没有实事求是,没有辩证唯物主义,后果除了片面,只能是虚假。
虚假的长津湖战役,亲历者的父辈们也是反对的。
27军80师239团2营4连连长李昌言前辈,生前说过这样的话:”长津湖战役可不是拍电影!志愿军的装备,十个人也比不上美军一个人!”
9兵团晚几天出国不行吗?
这个问题颇有代表性。
如果只作为疑问提出来,没什么问题。但若以此来评价长津湖战役,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1950年11月5日第一次战役结束后,彭老总命东线的42军124师和126师,由黄草岭(长津湖正南)和赴战岭(长津湖东南)一线,将美陆战1师吸引到长津湖地区,与9兵团先头部队交接防御后,去西线参加第二次战役。
如果9兵团不能及时赶到长津湖,42军124师和126师只能原地不动。那么第二次战役的西线,志愿军将有一个很大的缺口。

行军途中的9兵团
这时,美陆战1师也在朝长津湖行军,企图占领长津湖后,在向西攻占武庄坪里,直至占领朝鲜的临时首府江界。
敌情出现了重大变化,志愿军的部署必须马上跟着变,而且变化晚了都不行。
实际上这时,9兵团前锋27军已经由安东出国,进至朝鲜新义州以南,待命打击沿西海岸北进的英27旅。
而一次战役结束了,英27旅也撤退了,东线的美陆战1师又步步紧逼长津湖,所以毛主席和彭老总又急令27军归建9兵团,与原本二梯队的20军以及后续的26军,由辑安和临江出国,紧急赶往长津湖接替42军的两个师。
9兵团一刻赶不到长津湖,42军的两个师一刻也不能动。再者,已经战斗了13个昼夜的42军两个师,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美陆战1师攻击的。
所以说,9兵团何时出国,不是那一个人说了算,是敌人说了算。

┃王安民,笔名戈未央,山东青岛莱西人,抗战流亡学生子弟,志愿军烈士后人,中石化作家协会会员,两次荣立石油会战个人三等功。
┃《踏不灭的薪火》国家图书馆永久收藏,据此拍摄的两部抗战纪录片,列入大陆对台湾文化交流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