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猎猎，马萧萧，将士出征胆气豪。
路岖更兼风吹雪，犹记长津剑与刀。
——谨以此,献给长津湖战役中盖世英雄的志愿军父辈们！
长津湖战役亲历者——时任27军80师240团3营7连7班长沈金水
长津湖战役亲历者——时任27军79师235团3营副教导员迟浩田上将题词
本文摘编于《铁血长津湖》
“走了糊涂路，打了糊涂仗”，“出国作战，吊蛋精光” 。
这两句话，源自《关于77师在咸镜南道战役中未能完成任务的详细经过情况的报告》，由时任9兵团政治部主任谢有发和兵团政治保卫部部长丁公量亲笔起草成文。
这里的“出国作战”，是指长津湖战役。
因为入朝后的77师，继长津湖战役又参加了第四次战役和第五次战役，以及自1951年6月10日开始的长达十个多月的平康、金化防御作战。
但今天，我们着重讲述长津湖战役中的77师229团。
之所以重点讲229团，是因为229团是77师的主力团，出国后和战斗之初，一直作为77师的前卫和攻击前锋。
再者，长津湖战役后，229团团长李中元调任230团团长，229团副团长刘学山升任229团团长。这在77师其它两个团是没有的，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透了主力229团，77师是不是“走了糊涂路，打了糊涂仗”，是不是“出国作战，吊蛋精光”，也自然会更加明晰。
1950年12月2日夜里，还在朝鲜长津郡附近的77师，接到了26军的命令：
当晚由仓坪里、福洞南下旧镇，然后沿着长津湖西岸的南下。
12月3日早8时前，到达下碣隅里以西待机。12月4日夜里，对下碣隅里的陆战1师发起攻击。
而直到12月3日拂晓，77师才到达西木里、高别隅里和赤水里一线。
等按229团、77师师直、231团、230团、炮团的顺序调整完毕，已经是当天上午11时了。
早在部队渡江入朝前，9兵团就三令五申，严禁白天行军，防止敌机轰炸，避免无谓的伤亡。因此，本应先行出发的229团，只能原地隐蔽待命。
12月3日下午4时（朝鲜的冬季天黑的早），作为77师前锋的229团，自西木里开始继续行军南下。
可行军一段时间后，又被旧邑里江挡住了去路。
229团于是请示77师，得到的答复是改走柳潭里。
柳潭里南面有一座大桥，还没被美机炸毁。前头的79师和94师两个团，就是走这座大桥追击逃跑的陆战1师主力——陆战5团和陆战7团的。
可准备走柳潭里之际，229团却犹豫了。因为过了旧邑里江，就是囦水里。
229团担心，在囦水里会遇到撤退的敌人。而遇到了撤退的敌人，那势必将有一战，这将延迟进至下碣隅里的时间。
可此时的囦水里，根本没有什么敌人。
还在12月1日早晨8时，开始逃跑的陆战5团、陆战7团后卫，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囦水里，沿着江咸公路抵达了德洞关（死鹰岭）一线。
更何况，229团的前面有衔敌追击的79师和94师。
229团的这一犹豫与担心，导致77师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绕道走葛田里，经长津湖东岸继续南下，由泗水进至下碣隅里以西。
因为在出发前的军师干部会议上，26军军长张仁初和副军长张铚秀指着地图划定可行军路线。
其中77师有两条：第一条路线，由仓坪里、福洞出发南下旧镇，再由西木里、高别隅里和赤水里一线，沿着长津湖西岸进至下碣隅里以西。
第二条路线，如果在旧邑里江受阻，77师师直可率229团、230团，绕道葛田里经长津湖东岸，由泗水进至下碣隅里以西。231团和炮团则继续按第一条路线行军。
无疑，走第二条路线距离更远，所以首选是第一条路线。
可作为主力的229团，都担心在囦水里遭遇敌人，77师只好选择了第二条路线。
而这只要稍加侦察，或者询问79师和94师担架队，就可以坚定的行军路线，就这样被根本没有的敌情改变了。
至此，77师兵分两路，各自由长津湖东西两岸行军南下。
参阅地图
可就在当天夜里，作为77师前锋的229团，首先开始了走糊涂路。
12月3日夜里，77师东路按229团、师直、230团的顺序，由高别隅里和西中里北去葛田里，再经长津湖东岸到达赤浦洞宿营。
自12月1日午后到12月6日，长津湖地区停止了原来的鹅毛大雪。所以尽管夜里雪路难行，但至少没有大雪迷眼。
可道路调查不清的229团，当夜走了60多里，也没有搞清楚正确的方向。不用说去长津湖东岸的赤浦洞宿营，就连不多远的葛田里也没到。
前锋的229团是这样，后续的77师师直和230团更是如此。更甚者，有的部队几乎是原地转圈。
12月4日拂晓前，77师师直原路返回宿营，230团返回了西木里宿营。被拖成了三节的前锋239团，也只好原地宿营。
12月4日下午，229团继续绕道北上葛田里，再沿公路经内洞峙、新兴里到后浦宿营。
12月4日晚，是26军命令攻击下碣隅里的时间。作为77师前锋229团，却只是计划到达后浦宿营。
至此，77师12月4日晚攻击下碣隅里的命令，第一次落空。
可就在当天夜里，自柳潭里撤退的陆战1师主力——以陆战7团在先、陆战5团断后的顺序，已经突破了27军81师、79 师、94师和20军59师的围追堵截，全部进入了下碣隅里。
下碣隅里的美军战斗力，由先前的两个陆战连和不到一个营美7师，顿时又增加了将近两个团的战斗力。
后来，给229团短时间造成巨大伤亡的，就是这其中的陆战5团。
可12月4日夜里，还是没有实施坚决夜行军的229团，到了12月5日拂晓，才进至长津湖东岸的新岱里，距离计划宿营的后浦还有相当的路程。
12月5日中午，26军得到派往77师和88师的通讯参谋报告后，只好又电请9兵团部：
再延一天攻击下碣隅里，保证12月6日夜里攻击成功。
此时的下碣隅里，除了陆战1师师部和不满员的陆战5团、陆战7团、配属炮兵11团，以及原来陆战1团不满员的两个陆战连与不到一个营美7师（新兴里逃敌），还有五十辆坦克，分别据守下碣隅里、京下里、水曲里、花九意及外围山地。
26军于是决定，以主力77师、76师主力及88师263团一部，12月6日晚发起总攻。
77师231团攻击京下里，230团协同76师攻击下碣隅里，主力229团由北攻击水曲里。
26军也用十分严厉的语气，对各师团下达了12月6日晚必须发起攻击的命令。
而这时的229团，还在长津湖东岸的新岱里。作为主攻师的主力229团，与其它团一样，在战场纪律面前，这才下定了强行军的决心。
可只有夜间的急行军，根本无法补救此前贻误的路程。
229团无奈，只有开始了白天行军。
而白天是美军的天下。229团随即遭到了美机的轰炸，以及低空扫射，首先尝到了夜间迷路，继而夜行军不坚决的恶果。
参阅地图
12月6日晚6时，229团终于率先发起了攻击。
229团由副团长刘学山带2营为前锋，团长李中元带团指紧跟2营，1营随后为二梯队，3营作为预备队。
可229团，却没有成攻击队形展开，只是按先前的顺序沿公路前进。
一个团的部队激战之前，侦察排理应先行侦察敌情。
可不知何故，229团只派了2营5连一个步兵排搜索前进。
而一个常规连的步兵排，是无法替代侦察排的。
当进至下碣隅里北端一个小山包时，听路过的76师227团2营副营长说山下没有敌人，步兵排不禁加快了步伐，很快靠近了一个小村庄。
可这个小村庄，并非是229团要攻击的水曲里，只是位于下碣隅里北端的一个小村庄。
而步兵排却误以为是水曲里，5连于是奉命分发起了攻击。
岂不知，这里不但有战斗极强的陆战5团3营防守，还有一辆火力就超过志愿军一个营的M26坦克。
5连大部伤亡后，6连奉命继续攻击，直至4连也大部伤亡。仅仅不到一个小时，2营便失去了战斗力。
得到副团长刘学山的报告后，团长李中元随即动用了二梯队1营。
1营各连进入攻击位置后，刚刚发出第一发信号光弹，反应迅速的美军迫击炮，瞬间击中了1营指挥所。
1营长当场牺牲，教导员身负重伤，本应接替指挥的1营副营长，却不见了人影。
1营的夜间的攻击信号，必须是两发红色的信号光弹，否则只能原地隐蔽不动。
这时的下碣隅里，虽然没有下雪，但雪后的夜里比下雪时还冷。
陆战1师长津湖水库战斗史料记载，在一千五百多米的高地上，气温最低达到了零下55度。以此计算，下碣隅里东侧的1071高地的气温，应在零下50度。
海拔每上升一千米，温度下降6度这是常识。所以下碣隅里四周的气温，应超过了零下40度。
1营三个连的指战员，不见第二发信号光弹，只能趴在雪地里继续待命。
而潜伏了三个多小时后，始终没见第二发信号弹，1营三个连的指战员，不是冻伤就是冻亡。
这其中，仅1连冻伤多达106人，第二次配备的连级干部也全部冻伤冻亡。
1连全军少有的华东一级战斗英雄张君福，也活活冻死在潜伏阵地。
反应十分迟钝的229团指挥员，随后又机械地命令3营继续攻击。
还在白天，副军长张铚秀曾当面提醒77师师长沈萍，不能“机械执行命” ，可不幸地在229团得到了验证。
白天的副军长张铚秀，电话指令77师沈萍：水曲里的美军已经逃跑，命令部队，哪里遇到敌人就在哪里打。
可77师机械地传达命令，229团也机械地执行命令，导致一线官兵只能加倍地付出伤亡。
随后展开攻击的3营，按照团长李中元的命令，7连、9连各控制东西两个山头，8从西北攻击下碣隅里。
可随着3营军政主官伤亡殆尽，229团团指没干部上前，三个连的兵力失去了统一指挥，只能各自为战，或行动迟缓。
77师攻击下碣隅阵亡的战士（张崇岫拍摄）
事后的战斗检讨得知，3营8连一度攻到了木栖南大桥的侧后。
这本是侧攻美军的一个极佳位置。但因营干全部伤亡，又得不到团里的指挥，8连又回撤另行攻击别的方向，导致伤亡严重攻击受挫。
如此一来，299团的攻击除了停止，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当天夜里，230团攻京下里及其外围高地，亦因指挥协调不力而受挫。
由水铁里、红门里线向东北攻击的231团，仅四五公里的路竟费时一夜，后未投入战斗也自行撤回回。
12月7日早晨，26军军指判断美军将继续自下碣隅里突围，于是命令88师确保独秀峰、笠峰阵地，77师和76师各团白天不能撤离阵地过远，并要严密监视敌人。
如敌南逃，正面应坚决阻击，并从东北方向，不顾一切坚决出击，歼敌于下碣隅里、松亭里之间地区。
鉴于77师各团距离下碣隅里最近，26军军指连续三次电告77师：
敌人突围可能性较大，应派得力人员观察，并及时报告。
而这时的77师长沈萍却玩忽职守，没派师侦察连前出侦察，只是机械地传达了命令。
随之，229团和231团的团长，也不派人前出侦察，更不说报告敌情了。
直到当天下午3时，担任后卫的陆战5团2营早已撤出了下碣隅里，26军军指仍没得到77师的报告。
而此前的230团，虽然发觉了美军南逃，但却没有实施阻击，致使陆战5团2营从容逃离。
12月7日夜里，26军判断古土水之敌将继续南逃，于是命令各师围歼古土水。
其中77师，沿长津河以西，进至大小安洞、东洞、下马岱里、万丰里，并相机控制1328和1348高地。
但当夜，除了231团一个营抵达下马岱里高地，229团以及230团和231团其它两个营，均未到达主要阵地位置。
26军于是果断下令，231团在下马岱里的一个营，于12月8日配合20军58师，控制高龙及1350高地。
但231团却不执行命令，导致陆战1师前卫于当天11时，占领高龙及1350高地，从而丧失歼古土水敌之要点高地。
当天的黄昏，26军又指令77师派出主力，协同20军58师夺取高龙。
傍晚5时，77师师命令229团两个营（不满员）、230团一个营（不满员），分别由高龙以西及以东攻击。
而229团延迟到夜里8时才出发。不但决心犹豫，又走错了路线，运动一夜，也未到达指定位置。
12月9日，77师又决心夺取1350高地，令231团作攻击准备。
可原定夜里9时发起的攻击，直到第二天凌晨3时，231团才打响。失去了突然性的攻击，其结果可想而知。
12月10日，26军依然未放弃歼敌的决心。
26军命令77师以及三个团：如敌南逃，白天围歼；如敌不逃，当夜攻歼。
可当天，77师又出现了下碣隅里的现象，从师里到229、230、231三个团，还是不掌握前沿阵地情况。
岂不知，陆战1师断后的陆战1团，于下午2时开始了南逃。
而直到下午3时许，229、230、231三个团才先后报告。
26军当即命令77师各团，迅速出击，阻击逃敌。
可接到命令的229团，动作又一次极其迟缓。
当229团赶到指定位置时，陆战1师断后的陆战1团，早已经逃出了黄草岭。
作为26军主力师的主力团，229团都是这样的情形，230团和231团的情形就不言而喻了。
参阅资料和书籍：
（1）《关于77师在咸镜南道战役中未能完成任务的详细经过情况的报告》
（2）张铚秀回忆录《在抗美援朝的日子里》
（3）本人作品《铁血长津湖》，世界华文出版社2024年7月
参阅地图
┃王安民，笔名戈未央，山东青岛莱西人，毕业于山东省青年干部学院，志愿军烈士后人，中国石化作家协会会员，曾两次荣立石油会战个人三等功。
┃《踏不灭的薪火》，被国家图书馆永久收藏，据此拍摄的两部抗战纪录片《将军校长—李仙州》《山东流亡学生记》，列入大陆对台湾文化交流项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