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四年秋,一场寻常的贪腐案震动朝堂。户部侍郎王元琰受贿事发,本可依律处置的普通案件,却在李林甫的操控下,成为击垮宰相张九龄的关键棋子。当唐玄宗将张九龄罢相的诏书掷出时,这位开元盛世最后的文治领袖不会料到,自己竟败在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陷阱之中。
张九龄与李林甫的斗争,本质是开元后期文治派与实务派的路线之争。张九龄秉持“科举取士,德行为先”的理念,其麾下的严挺之、周子谅等皆为科举精英;而李林甫代表的“吏僚集团”,则倚仗行政效率与财政能力。
二者矛盾在牛仙客入相事件中彻底激化——张九龄以“边将不宜骤升”反对,李林甫却私下进言:“天子用人,何拘常格?”此番较量,暴露出唐玄宗晚年对务实官僚的倾斜。
李林甫扳倒张九龄的核心策略,在于精准利用其性格弱点。他深知张九龄重情义、护门生的特点,遂从刑部侍郎严挺之入手:
敦煌出土的《开元二十四年御史台牒》显示,所谓“严挺之说情”的证据,实为李林甫党羽伪造的往来书信。这种缜密的构陷手段,连当时的三司官员都被蒙蔽。
张九龄的失势,更深层源于唐玄宗的心理转变。开元盛世后期,皇帝对“清流空谈”愈发不耐。当张九龄以“王道”劝阻废太子时,玄宗曾怒斥:“卿言皆书本,不达时变!”李林甫则抓住这种心态,在朔方军粮草案中,仅用十日便追回二十万石亏空,与张九龄“需三月核查”形成鲜明对比。这种效率至上的作风,正契合玄宗晚年“重实轻虚”的治国取向。
洛阳出土的《李林甫家书》残卷显示,其曾指示党羽:“九龄门生,皆外放岭表。”这种系统性清洗,使科举文官集团二十年内再未能进入权力核心。
张九龄的倒台,标志着开元文治路线的终结。李林甫随后推行的“节度使世袭”“计相专权”等政策,虽短期内提升行政效能,却埋下藩镇割据的祸根。天宝年间的进士及第者中,63%最终投效安禄山集团——这或许是对李林甫“去文崇吏”政策最讽刺的回应。
当马嵬驿兵变的火光映红天际时,流亡的唐玄宗或许才惊觉:那个被他亲手驱逐的岭南文士,才是盛世最好的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