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张闻天的妻子刘英获准回到北京探亲。在一场追悼会上,刘英环顾左右,看见了年近七旬的王震。
两人四目相对,还没等刘英迈步,王震就急切走到刘英身边,将刘英拉到了一个僻静地方,对她说:“刘英同志,我们都很关心闻天同志,也知道闻天同志的情况刻不容缓。你回到肇庆以后,赶紧让他亲自写一封请求参加工作的信,然后呈给毛主席。”
本文内容均基于权威历史资料整理撰写,文末有文献引用来源
刘英不解:“写信有用吗?之前就写过几封,可终是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王震又说:“有用的,刘英同志。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如今中央正是用人之际,况且苏联的威胁也不复存在,中央会考虑起用闻天同志的。”
听完王震的解释,刘英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几天之后,她立刻收拾行囊,乘火车返回了广东肇庆。
一代理论家、政治家张闻天曾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为何会被遣送至肇庆呢?这次他能否被重新起用呢?
遣送肇庆在广东肇庆,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西江直穿而过。江水滔滔,奔流而去,不知冲刷了多少礁石。
1969年10月31日傍晚,秋风习习,隐约中能觉察出一丝冬日的寒意。
空中的细雨,落在街道的青石地板上,滴答、滴答,犹如一曲动人的音乐小调。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显得一片萧瑟和荒凉。
突然,几声喇叭应声循来,原是一辆军用吉普车和一辆解放牌货车匆匆驶进了肇庆城内。
吉普车不作停留,一直开到了市郊的牛岗山下戛然而止,后面的货车尾随而至。货车打开栏板,跳下了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吉普车下来了一位高瘦的老人,他用手推了推压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抬头一看,发现群山环绕,口中则喃喃自语:“怎么送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党内的理论大家张闻天。
建国后,因在庐山时仗义执言,张闻天便一直受到打压。
尽管还处于政治中心北京,却赋闲在家,只谋到了调查研究员的职务。
十年运动期间,张闻天因前尘往事,又被揪出。
1968年5月,张闻天甚至到了要被监护审查的地步,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经受了不小的摧残。
等到了次年的10月20日,张闻天和夫人刘英被带到了审讯室。
随后,一位中办副主任前来宣布对张闻天的处置:经中央决定,张闻天同志的监护可以解除(这代表他的处境有了改善),其问题是人民内部矛盾(言外之意没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当前战备紧张,需要紧急疏散,因而将其遣散到“广东中小城市”(具体的处置),限其三天内启程,不得有误。
当时中苏关系正处于最紧张的时期,中央为了留后路,开展了大三线建设,在人事安排上也做了相应的调整,将一部分老同志安放到祖国南方和西南地区,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对于张闻天,中央也提了几点要求,一是不要以真名示人,二是除了直系亲属,不要和外界联系。
10月24日,在期限的最后一天,张闻天在专案组的监送下,同妻子带上了年仅10岁的养女小倩,坐上了“北京——广州”的特快列车。
临走前,张闻天还不时望了几眼。
5天后,张闻天便抵达了肇庆郊外的牛岗山。
组织上将张闻天交给了广州军区,军区则将张闻天安置到肇庆军分区干部宿舍。
宿舍大院坐落于牛岗山的半坡一块较大的空地上,从山脚到宿舍有一条两里路的小道。
小道坑坑洼洼,即便有护送人员的搀扶,患有心脏病的张闻天还是休息了几分钟,含了一片硝酸甘油,方才启程。
在宿舍大院,张闻天共度过了6年的时光,写下了几万字的著作。
肇庆生活肇庆,对于张闻天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军区根据军委的指示,和肇庆军分区的领导、干部都打过招呼,不要与张闻天和刘英有过多的来往。
除此之外,内部还有一项规定:保卫科每月要将张闻天的思想情况上报。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小雅·鹤鸣》中的这两句就是张闻天名字的出处,可定居肇庆,张闻天不得不改一个名字。
叫什么名呢?一时之间,张闻天也不知道。
11月时,全家暂时安顿下来,养女小倩要补办上学手续,学校寄来了一张入学简表,要填上父母的名字。
军分区本想借用几十年前,张闻天革命时期“洛甫”二字。
可张闻天知道后,却说:“几十年前的洛甫早已不在,如今我是一个普通群众,就填上张普吧。”
此后,这个名字一直伴随他到生命的终点。
七十年代的张闻天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患有严重的冠心病,血压值高达200mm/Hg以上。几年前的审讯更是耗尽了他的精力。
肇庆的冬天不是很冷,他也经受不住。
为了取暖,他只能用破脸盆当炭炉。
那时,肇庆还没有无烟煤,木炭一经点着,烟雾缭绕,呛得他连连咳嗽。
像他这样的老同志,全国还有不少,信阳的王稼祥就是一个。
他的情况比张闻天更差,患有急性肺炎的王稼祥在给中央写信后,获得批准返回北京接受治疗。
期间,王震常常看望,还鼓励王稼祥给中央写信,请求参加工作。
这一事情,远在肇庆的张闻天当然也知道。
于是从1972年开始,张闻天多次向中央写信,要求回到北京。
比如在4月份,信中提到:“早日在政治上和组织上解决我的问题。”
至于平日的生活,张闻天说自己“非常孤寂,全军区没几个人和我们两口子说话,精神上因此感到十分苦闷。”
言辞恳恳,语调切切,尽显低姿态,可是这封信还是没有回声。
时间来到1974年,刘英借探亲的名义回到北京,见到了王震,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王震和张闻天两人并不归属一个系统,在革命年代也很少有过深入的交际,充其量是只听说有这么个人。
王震是工人出身,却很喜欢读书,尤其是喜欢懂得马列主义的理论大家。
张闻天有过留苏经历,懂外语,是党内有名的笔杆子,发表过许多高头讲章。这一点,王震很佩服张闻天。
尤其是在中央派王震去南泥湾屯田之际,善于搞调查的张闻天曾在南泥湾小住过一段时间,两人这才共事。
所以当王震见到刘英,他那颗行侠仗义的心驱使他向刘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刘英回到肇庆以后,转述了王震的意见。
1974年10月18日,张闻天又给毛主席写了信,表示:“希望回到北京生活和养病,再不济允许自己到各地参观学习。”
可毛主席觉得他历练不够,就让身边人批复:“到北京住,恐不合适,可另换一地方。”这个批示一传达,张闻天回到北京的愿望破灭了。
万般无奈之下,张闻天于1974年12月2日又给中央写信,要求住在家乡上海为养老地点。
可上海作为另一个仅次于北京的政治副中心,显然不适合张闻天。
五个月过去,情急的张闻天只好于1975年4月28日致函中央组织部:“提出若上海不行,可去苏州或无锡。”这下,他的要求得到了批准。
8月21日,张闻天接到迁居无锡的通知,就立即将借公家的家具一一清点送还。隔日,他又把从北京带来的一套20册线装书《国史列传》,赠送给了肇庆市政府。毕竟他在肇庆生活,也没少得到肇庆市政府的帮助。
24日上午,张闻天一家在广东省委组织部派出的两名干部护送下,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特快列车。
第二天,张闻天就踏上了无锡的土地。可惜的是,张闻天只在无锡生活了十个月,就在1976年7月1日,因心脏病突发而病逝。他没能等到云开月明的那天,也没能重新出山。
肇庆文稿张闻天,身处于牛岗山,心却在审视着天下。在牛岗山的行人小道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相思树。
张闻天每天晚餐过后,都要在此散步。
他想不通,为何现在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中央允许他看书和学习,张闻天就把肇庆的牛岗山宿舍当作潜心书屋。
为此,他重新找来了马恩等人的著作,将旧台历和练习本裁剪为笔记卡片,并分门别类保管起来。
可是由于笔下的文字和意识形态不符,甚至有些地方还很对立。
张闻天不得不采用了在上海搞地下工作的手段。
写作时故意拧开收音机,麻痹看护们的注意力。时不时还让刘英在门外放风,一有情况就及时用暗号通知他。
在极端不利的情况,张闻天写下了《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无产阶级下的专政和经济》等多篇具有时代跨越性的文章。
这些文稿统称为“肇庆文稿”,共计8万多字。字数不是很多,却言简意赅剖析了社会现象,指出了前进的方向。
“肇庆文稿”经受了历史的检验,某些基本观点得到了现实的验证,成为国家制定政策的理论依据。
值得一提的是,“肇庆文稿”的留存得到了王震的帮助。如果没有王震,张闻天的思想不会重现人间。
在肇庆的后几年,中央同意了张闻天参观学习的请求。
因而张闻天并没有埋头写作,或者说参观工厂正是为了写作积累资料。
从1974年开始,张闻天就多次来到肇庆通用机械厂,兴致勃勃看了一个又一个的车间。
11月,张闻天又来到广州,参观了新的火车站、秋季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
在新火车站,他询问了设备情况,浏览了地下室。
在交易会,他用了两个小时仔细观察了机械工业和农业这两个展览馆。
每次参观,他都带上了笔和本,记下工人们的心声。
结语:岁月悠悠,几度沧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张闻天在不自由的情况,仍然为国操劳,为民尽心,留下了“肇庆文稿”这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从这个意义上,他就无愧于政治家、理论家的名号。
1979年8月25日,中央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追悼张闻天大会,陈云亲自主持,邓公则致悼词,称赞“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忠党爱民的一生”,洗刷了张闻天身上的冤屈。
参考资料
《说不尽的张闻天》 中央文献出版社 程中原
《王震传》 人民出版社
《身处逆境高风亮节--张闻天流放肇庆二三事》 红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