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汉使团很早就出发,三天后到达匈奴单于驻地。匈奴单于对大汉使团相当重视,他派左、右贤王一起迎接,当晚还专门为大汉使团举办了接风宴。席间宾主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匈奴单于还安排篝火、摔跤等助兴,当晚宾主尽兴而散。傅公并没有喝多少酒,他一直在观察匈奴单于这个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是肯轻易认输的人,常惠的办法到底行不行。他仔细回想一晚上观察到的情况,毫无疑问的是,匈奴人被打怕了,他们急于和解,那些匈奴贵族很想念来自大汉的盐、茶叶、丝绸。总得试一下,傅公安慰自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傅公醒来的时候天才放亮,西边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草原上朦朦胧胧,一眼望去是起伏不平山脉河谷。汉使营地安扎在匈奴单于大帐的西侧的外侧,四周帐篷林立,犹如绿色草原盛开朵朵白花。此时太阳刚刚升起,各家帐篷已开始生火做饭,缕缕炊烟凝而不散抱成团直上云霄。
大约巳时(上午十点),匈奴人来宣召汉使谈判,匈奴单于在王帐中召见傅公。傅公带随员到达匈奴王帐时,匈奴的王爷、大将都已在帐中等候。连年战争即便是匈奴这些王公大臣也不能维持衣着奢华了,一个个衣着朴素,皮衣磨损显得破旧。帐中汇杂着汗臭味、皮衣霉烂味,还有酥油茶、奶酪清香,刺激人的味蕾。傅公依规矩向匈奴单于行完礼,不等发问,单刀直入向匈奴单于要人:“大汗,我奉我朝天子之命,请大汗释放我朝前使者苏武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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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武”匈奴单于显然被他的不讲规矩打蒙了,一时竟想不起这苏武是何人,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苏武么、他不是已经死了么?连埋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何去找?”傅公显然早有准备,回道:“哦,这就奇怪了,我出发时我朝天子告诉我,他在上林苑打猎,无意中射下一头孤雁,雁足上绑缚帛书,说苏武牧羊于北海间,怎会有假?”
“此事过于无稽,怎有如此荒唐之事?”匈奴单于一口否决,同时忍不住看向匈奴众臣,众臣纷纷迎合,斥责汉使无礼。
“卧着嚼雪,同毡毛一起吞下充饥,几日不死。这也是无稽之谈。上天有感于苏武忠贞不二,有心借鸿雁千里之行帮苏武传书,送达天子脚下。正是苏武苏大人忠心感天动地的明证。有何不可能?我朝天子受命于天,统御万民,岂会借谎言欺骗尔等。不然请大汗随我去往长安,亲自向天子请教。”
匈奴单于猛地直起腰,目中寒光如剑刺向傅公。心下恼怒:看来这汉使不打算和谈,出言无状,要不要扣下他。且慢,汉朝难道别有打算?匈奴单于难于决断。他仔细打量傅公,傅公毫无畏惧,根本不在乎他脸色难看,似是成竹在胸。“我大汉礼仪之邦,大汗若去我朝,天子必然赏赐精美丝绸、豪宅大院,岂不好过在此苦寒之地。”
这话说得重了,一时匈奴众臣脸色大变,目光看向匈奴单于,就等他发话扣人。匈奴单于疑心更重,这汉使咄咄逼人,难道真有所恃?汉人难道是故意激怒我,想让我起兵南下?无意中他目光扫视群臣,却见左贤王手握刀柄,青筋暴露,手中的刀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右贤王手捋胡须,口半张,手颤抖,说不出话来;其他的大臣或身子前倾似有所表示,又似收足后退;或低头看脚下,不敢直视。大帐忽地静滞,风也不敢来骚扰。打不下去了,匈奴单于悲哀的承认:匈奴人已吓破了胆子,除非真的到生死绝境才有拼下去的勇气。如果现在他提出起兵南下,估计追随他的人没几个。
在沉静中,忽然有个声音如空谷中响起的钟声,清朗而不突兀:“大汗,臣几个月前奉命巡视北海见到苏武,臣请他饮宴几次,劝他投降匈奴,为匈奴效力,但他冥顽不化,以死相逼,不肯投降,这样的人留在我匈奴也无用处,不如就让他回去,也显得我匈奴和好的诚意。大汗以为如何?”
匈奴单于看说话的人正是李陵。知道他为自己解围,递个台阶,自然要下。他问李陵:“你确定是苏武?”
“臣与他很熟,确定是他,如今他境况不好,身体虚弱,病体缠身,恐怕时日无多了。”
“哦,既然右校王确定,那就由右校王负责接他回来交给汉使吧,后面的你们谈吧。”众臣行礼离开了匈奴单于的大帐,后续的谈判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