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在报缝里看到一则讣告:某男,因车祸丧生,享年三十二岁。
老鄂的心里不由紧了一下,仿佛有种预感,他今年刚好三十二岁,刚过完生日,点了三长两短五支蜡烛,似乎有所意味。
老鄂从来不迷信,但这时还是觉得不安。
而且,他最近刚买了车,已出了两次车祸,虽然并未造成人员受伤,但回想起来还是惊心动魄,也因此破费了不少钱。这似乎是给他的某种警示。所以,老鄂最后决定不开车,每天上下班坐公汽。老鄂分析过,以公汽的速度,即使遭遇“不幸”,也不至“遇难”。
但过了几天,报纸上又刊出一则讣告:某女,因心梗猝死,享年三十二岁。
老鄂马上又惶惑起来,仿佛那种预感很快就要成为现实。而且近来老鄂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应该是肺部,或者是心脏。睡着了老做恶梦,梦见有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令他喘不过气来。
老鄂觉得自己生病了。
可能还很严重。
老鄂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医院。大夫见他一脸的忧郁,本想狠捞一把,经过一番检查,结果很失望。他没病,五脏六腑完好无损。这反而让老鄂更加不能坦然。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一种大夫都无法诊断的病。及至又走了几家名牌大医院,都说没病,老鄂才略微有些放心。
但马上又看到了讣告:某公,不疾而终,享年三十二岁。
似乎瞑瞑之中,生死已超越了医学的范畴,人力所不能及。至此,即使老鄂再不迷信,也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了,仿佛身后藏着一个魔鬼,随时可能将他抓走。特别是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老鄂总是极力拒绝着磕睡的侵扰,怕真的“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而每天早晨醒来,虽然“吾头犹在”,但还是不自觉地感到后怕。
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老鄂想见的人差不多都见到了,只有一个当初和他交往并不密切的叫阿明的同学没有到场。其实,没到场的的同学还有很多,而且有几个和老鄂的关系很要好,可老鄂偏偏就想起了那个不起眼的阿明。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起了阿明,反正就是想起他了。
老鄂问:“阿明呢?谁有他的消息?”
多数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少数人叹口气,满脸凄惶,说:“他前段时间出意外死了,唉,才三十二岁,可惜!”
全体默哀片刻。
老鄂的背上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班属老鄂和阿明的岁数最小,今年都是三十二岁。这个预兆似乎比以前看那些讣告更直接更真实,对老鄂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老鄂真有些崩溃的感觉。那次聚会,老鄂没敢喝一口酒。
以后,老鄂几乎每天都看报纸上的讣告,并且反复研究。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规律。当然,报纸上并不是天天有讣告;即使有,也未必一定是三十二岁的。但老鄂还是发现了几个,死因五花八门。老鄂不由有些神经过敏,以至于有一次在填一份关于个人简历的表格时,在年龄栏内写道:享年三十二岁。
老鄂度日如年。
老鄂终于安全地熬过三十二岁。在三十三岁生日那天,老鄂请了好多朋友一起庆祝。老鄂很高兴,喝了很多酒,有白酒,啤酒,红酒。一个朋友说:“老鄂,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年龄不够,从户口本上加了一岁,你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三十二岁才对。”
老鄂的脸色变了一下,笑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喝了口酒,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腿一软,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