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父母眼中的稳定生活，可能是孩子眼中的无望深渊。当她离开象征着“顺畅人生”的银行，前往的豪门做一名秘书时，一条未知而充满挑战的路便在她面前展开。

1

2018年3月，我瞒着父母从工商银行辞职，口袋里揣着一万八千块现金，准备到天津水上村的一家外企面试。

银行的工作才做了两年，这份工作是父母托关系帮我联系的。在他们心里，女孩子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便会拥有一个顺畅的人生，可是我却对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安稳充满了厌烦和焦虑。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旧的，你看到的只有尽头，看不到希望。

辞职之前我在网上投了近百份简历，大部分投往天津，天津距离我家车程不到五个小时，消费水平亲民，虽然距离北京很近，但不像北京竞争那么激烈，在我的印象中，天津一直是个亲近而温和的城市。

我对父母谎称去旅游，直到了上火车，才打电话把真相告诉他们。毫无意外，等待我的是我妈的一阵疾风骤雨，我妈让我永远也不要回去了，然后摔了电话。

虽然断了自己的退路，感觉愧对父母，心却彻底踏实了。

直到从天津站走出来，我甚至没有过度担心吃住的问题。当一辆辆银灰色的天津大发从我眼前飞驰而去，我才真正意识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我连一个熟人都没有，一瞬间是有些胆怯和后悔的，可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我应聘的岗位是外贸翻译，公司在水上村新建的别墅区，我打车来到面试地点，比预约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公司是两栋三层独体别墅，看着挺气派，一栋是老板自住，另外一栋门前挂着牌子，应该是用来做办公室的。

让我意外的是，接待我的不是公司前台，而是老板家的保姆。

保姆姓吕，听口音和我应该是老乡，她说我来得太早了，让我在门厅里等。

坐在门厅里，我把准备好的简历摊在膝盖上，那是一份我自制的复古简历，用蓝色毛边纸裁了封皮，用毛笔写了封面，简历里有我的学历证明、工作简介、获奖证书、实践活动照片，我把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都浓缩在这几张纸之间，感觉还是挺有新意的。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等到的不是老板的面试，而是要和老板一家人共进午餐，老板的这个安排打得我措手不及。

我被领进了餐厅，终于见识了豪宅的一部分。这栋别墅在装修上下了不少功夫，别墅只有三层，却有两部小型电梯，脚下的地毯镶着金边，踩上去像走在云朵上，让人头重脚轻，我在奢侈品节目里见到过类似的手工地毯，每平米要几万块。我还瞥到一间类似机房的房间，里面摆着很多机器，看起来应该是卫星接收设备。

餐厅简单大方，有一张红木圆桌和几把椅子，后面的一整面墙都是酒架，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酒。

保姆让我坐在餐厅里等。餐厅和厨房之间打着透明隔断，保姆和司机在东边的厨房里忙活着，我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如坐针毡，处境极其尴尬。

忍了五分钟之后，我脱下外套，挽起袖子，来到厨房，提出要帮忙。

保姆和司机对视了一下，又看看我，笑了。

手上有事做，消除了紧张。在家的时候，我常帮我妈打下手，择菜、洗菜、切菜，不在话下。做饭的过程中，保姆和司机有意无意地向我透露了不少信息，别墅里除了老板夫妻、小儿子和保姆、司机就没其他人了。老板姓王，也是东北人，年轻时当过兵，他白手起家，和妻子从鱼贩做起，到经营床上用品、服装，后来又接触到钢材对非出口。

原来的翻译兼助理是位从香港请来的老先生，因为年纪大，经常跑非洲这条线，身体吃不消，所以才想招聘个年轻的。

我帮保姆把菜端上桌，原来有钱人吃的饭也没啥特别的，酸菜血肠、小鸡炖蘑菇、红烧海参、扮凉皮，和我在家里吃的一样。

保姆叫王总下楼吃饭之前，她特别提醒我，老板很传统也很节俭，她嘱咐我吃饭的时候，千万不要剩饭，手要捧住碗边，不要让饭粒掉到桌面上，筷子不要插到米饭里，保姆还说前几天老板面试过一个女孩子，因为吃饭的时候不抬头，不敢夹菜，老板没要，我把王姐的嘱咐一一记在心里。

开饭的时候，我和保姆、司机站在餐厅门口等，大约过了五分钟，王总和夫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王总的年纪在50出头，头发很多，戴着眼镜，比我想象中年轻，老板娘的年纪和王总差不多，看起来很和善，她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和我妈平时在家里的样子差不多。

一路上因为紧张，我没吃东西，桌上香喷喷的东北菜很合我胃口，吃饭的时候，我有些放肆，老板和老板娘看我吃得香，一直在笑。

饭桌上，王总只问了问我的工作经历和家庭情况，我都一一回答，吃完饭，我帮保姆收拾了碗筷、洗了碗。

老板叫我去客厅，他沏好茶递给我，我用双手接过来。王总告诉我，他想招一个有财务背景、精通英语或者法语的人，觉得我很合适，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

他连我的简历都没看就把我录取了，让我很意外。

王总说，之前来过两个人面试，其中一个还是法语系的研究生，那个研究生在饭桌上对自己出国的经历大谈特谈，显得锋芒毕露；另外一个在吃饭时低着头，一只手放在下面，连菜都不敢夹，胆子又太小。而我是目前唯一一个主动去厨房帮忙，并且吃完饭后帮忙收拾饭桌的，他觉得我的适应能力，协调能力和社交能力很强，而且有责任感，他还向保姆和司机了解了一下，他们对我的印象也很好。

吃了一顿饭，我的面试成功了。

2

王总给我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相当于秘书。他安排我住在二楼西侧，公司对非洲业务比较多，因为时差问题，每天凌晨三四点，会有从非洲总部打过来的电话，因为信号不好，非洲的工作人员习惯打固定座机，我的任务就是把对方的业务内容记下来，整理好，将所有材料向老板汇报，老板批示后，再将批示内容传到非洲总部。另外，公司只有一个财务，偶尔会忙不过来，因为我有银行背景，也要协助她的工作。

公司的新拓展的业务还没有全面展开，工作量不算大，我上手很快，渐渐地，便和王总夫妻还有同事们都熟悉起来。虽然我已经适应了新公司，但家里的问题还没摆平，我妈还是不肯原谅我。

周六，我在花园里帮保姆种菜，王总把我叫了过去，他让我看他手机里的视频。

那是王总的老家，他指着视频告诉我，他租下村里最肥的一块地，大约有十几亩，又雇了几个自家的叔叔婶婶种菜、养鸡、养猪、养鸭，还挖了两口鱼塘，一口养了他最喜欢吃的黄金鱼，另外一个养虾。

最近他和一家韩国企业签了约，在村里又建了个粉条厂，还开了一家自榨油的土作坊，我们现在吃的全部东西，包括一部分饮用水（村里有六七个自涌泉）都是定期、定时、定量从老家那边运过来的。

看完视频，王总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感叹说：“真豪气，难怪家里的饭那么好吃，原来都是有机的。”

他笑着说：“把这段视频发给你父母看看。”

我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王总接着说：“你一个小姑娘从体制内出来，肯定是和父母闹翻了，你把这段视频发给他们看看，让他们放心，也让他们了解，你的选择没有错，人是可以有很多种选择的。”

王总真细心，我从来没对他提起过家里的情况，他居然什么都了然。

我按照王总的吩咐，把视频发给我爸，我爸半天回过来一句话：“照顾好自己。”这句话是我妈的口头禅，王总的这段视频终于让我和爹妈破冰了。

有一天，我在向王总汇报工作时，他忽然问我，“你觉得我属于哪种领导？”

“魅力型领导，工作清晰度高，有随机应变的能力，给员工成长空间，会利用员工的成长潜力，让员工自己去承担责任。”

他爽朗地哈哈大笑：“拍马屁，哪有那么复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哪，就是喜欢上升高度。如果非要给我定性，更接近交易型领导，严格，遵守规则，将你们利益最大化，也给你们相应的酬劳。”

我和老板正聊着，老板娘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未织完的毛衣：“小张，我给你也织了一件背心，试一下。”

背心的样子有些老土，老板娘看我一脸嫌弃，强行给我套在头上，老板靠着沙发看着我被老板娘摆布，摇头笑着说：“不好看，像回到解放前。”

“你懂什么，这群小年轻儿的，不穿秋裤，不穿背心，等到老了就找着病了。我给你们每人织了一件，都给我穿上。”

王总看着老板娘在我身上比量尺寸，忽然问：“要是有一天我又落魄了怎么办？”

老板娘拉拉毛背心的衣领，随意地说：“陪你重回风雨呗。”

我忽然想起王总在外面应酬的时候，从来不找小姐，面对其他人的嘲笑，他只说自己是妻管严。

我举起双手，让老板娘量毛衣对数：“您和老板娘的感情真好！”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去江浙一带闯荡，干啥啥赔，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你金姨（老板娘）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我爹妈，足足等了我五年。我们这代人不懂什么爱不爱的，但我懂得亏妻百财不入，亏孝百事不顺，亏身脏腑不合，亏心天地不容。”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公司有了家的温度，也意识到真的有人把公司做成了一个大家庭，你会在这里找到存在感。我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这种公司才能留住人，才会有发展。

我问王总，“您和老板娘为什么对员工那么好？”

王总想了想说：“很多人会觉得人才过剩，离开谁地球都照样转，其实不是的。企业要发展，稳固是前提，而稳固的基础是员工的忠诚，你想要别人对你忠诚，首先要让员工看到你的情义，也就是将心比心，这种‘忠诚交换’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才会有。”

王总的目光看向远方，我忽然意识到，老板的眼光决定企业的高度，也决定员工个人价值的高度，你遇到什么样的老板，就会成为什么样的员工。

王总从不怜惜表扬，我来公司不到一个半月，已经将一千多个财物代码烂熟于心，王总不但在晨会上表扬了我，还发了五百块资金。

他说表扬我是为了树立我的威信，以后等他和老板娘出去的时候，我就帮他看家。被需要，特别是被老板需要，不仅仅是一份信任那么简单。

3

在公司工作半年之后，王总偶尔会带我出去参加各种饭局，他和别的老板不一样，王总帮我挡酒，遇到骚扰时，替我出头，他带我参观他入股的酒庄、马场、林场，向我讲解每一个细节，还问我：“看懂了吗？”

我被财富震惊的同时，嘴里却说着：“您在锻炼我。”

“丫头，你开始变得狡猾了。我是想让你熟悉这个圈子，同时也想告诉你，一个人的眼界开阔了，路才能越走越宽。”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遇到了一个器重我的老师，因为器重，他甚至忽略了我在性别上的所谓劣势。

可我很快被他的器重捧晕了，开始狐假虎威，在工作中出现了漏洞。

一年一度的财税务审查工作开始了，税务局出台了新规，外企要上交中英文双语合同和报表。其中需要审核的财务表格，财务主管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便过来帮忙。我有个习惯，将表格分项数目写在草纸上，核对正确之后，再填在表格里。

没想到抄写的时候一时疏忽，串行了，造成后面的账目一错千里。我又过于自信，没有再次核查，便将账目交了上去。

没出三天，税务局就打来电话，说我们的账目出现了问题，要求重新自查。说实话，我当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因为账目不平，不仅是财物问题，我们公司一直是企业交税前三，在大监察时账目错得这么离谱，公司会被要求重新审核评估，会造成公司信誉度的下降。

而且，错账需要法人代表亲自去处理盖章，评估结果，法人代表是老板娘的名字，她又特别不喜欢抛头露面，而老板娘是老板的底线，我这回麻烦大了。

表格很快被税务局打了回来。

老板看到表格很生气，他皱着眉头，努力压制情绪，半天才问：“你自己能处理吗？”

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可是我硬着头皮点点头。老板说：“我会让你金姨配合你，尽快处理好。”老板娘姓金，自从她送我背心之后，就让我改口叫姨了。

我应下老板的要求，内心却不停打鼓，根本不知道怎么纠错。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先打电话给财税局，详细沟通了一下处理流程。

需要重新核查的账目在我案头堆成小山，王总路过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你有没有想过，有些问题，如果自己不能处理，可以找人帮助。公司是一个团队，死撑是个人英雄主义。”

王总让公司所有员工来帮我核对明细，我做总核算，之后按照程序提交纠错申请，批示后取回错账，全部核对，进行红笔反冲账，将错账作为备注装订在后面，让老板娘签字盖章，再次提交。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在时效期内完成了全部纠错工作。

王总没提扣工资的事，只是嘱咐我：“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好之，再请大家吃个饭吧。”

这次事故老板再没提过。我一直不明白，明明是我的失误，而且财税上报并不是我的强项，为什么还会让我去处理？难道不怕我再次出问题吗？

王总只说了一句：“你犯的错，你不处理你指望谁？”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哪摔倒就在哪爬起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不想解决的问题。”

他另类的批评方式反而成了一种鼓励，让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了重新的认识，甚至莫名自信起来，原来我可以。

4

王总有条家规，家里的男孩子都要送去当兵，他觉得没当过兵，不能算成人。

王总的大儿子叫王凯，听说是个空军飞行员。

王凯放假的时候，我见到了本人。第一眼的感觉是够帅的，他身上没有一点儿富二代的娇气，反而有一股当兵的“傻气”，我每次见到他都特别想笑，他在家里也不放松，自己的衣服不用保姆洗，被子照样叠成豆腐块，还是部队雷厉风行的作风。

因为年纪相仿，我们很快熟悉起来，我们都喜欢运动，他回来之后，我们经常一起打羽毛球、游泳、跑步，偶尔还一起给全家人做饭。

有一天王总把我叫到书房，问我：“你觉得我大儿子怎么样？”

“非常优秀。”

“你觉得自己怎么样？”

“也非常优秀，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带出来的就是什么样的员工。”

“拍马屁。”王总哈哈大笑起来，“不考虑一下当我儿媳妇吗？”

我一愣，说实话，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脱口而出：“豪门不是要门当户对吗？”

“再怎么门当户对还是要我儿子自己喜欢。你懂我的意思吗？如果他追求你，会考虑吗？”

我一时有点蒙，低下头想想说：“我得考虑考虑。”

“好，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我告诉王总：“我不愿意，要是当了你儿媳妇，我会变坏。”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点儿没底气，还怕他一发脾气，把我开了。

“怎么讲？”他眉毛一挑。

“我现在是您的员工，变成你的儿媳妇还是感觉像员工，自己像附属品，有负担。”

他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举个例子，比如过情人节，我送您儿子礼物，会根据自己的经济条件，顶多能送他领带、钱包什么的。他会送我什么呢？珠宝？还是包下整个餐厅？这就是不对等，同样是礼物他送的让人心里有负担。

再反过来说，如果他只送我一块巧克力或者香水之类的东西，我又会在心里不满，你们家那么有钱就送这么个小玩意，是不是看不起我。他的富二代身份把我心里的小恶魔勾引出来了，那个小恶魔叫贪婪。”

王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退出了书房。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成为助理之后，我才过上了锦衣玉食日子，之前就是普通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也感觉很快乐。如果把这里当成家，我会有种踏空感，不知道哪一步没踩住就掉下去了，每天活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我不想过自己驾驭不了的生活。

刚转过二楼拐角，王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看来他刚刚在偷听。

“为什么不同意？你讨厌我？”王凯问。

我叹口气：“不是。刚来你家的时候真的把我吓到了，这也太有钱了。虽然现在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但让我真正加入进来，我没有那种勇气。我享受金钱带来的快感，又不想承担它带给我的卑微。”

王凯想了想，忽然抬起手拍拍我的头，长叹一口气：“很清醒，很自我，不过你如果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后悔。”

我笑着点点头，我不后悔。

5

2018年12月，王总要去非洲进行商务洽谈，我们的行程会从约翰内斯堡、开普敦再到其他一些城市。

非洲治安不好，天下闻名，我们去之前，提前联系了地保公司，地保公司的总经理姓庄，是沈阳人，我们落地之后，庄哥派车来接我们。他告诉我们，每天傍晚五点会全城停电，停电之后最好不要外出。因为当地发生过绑架中国工人的事件，还有两名高管被谋杀了，而非洲当地的警察又特别不给力，他们会找各种借口拖延营救，也会向我们索要小费，因为营救不及时，人质经常被撕票。

之后，庄哥把我们安全护送到当地一家中国同胞经营的酒店。

在非洲工作生活的中国人很多，不少都是做生意的，中国人比较乐善好施，给非洲人的印象就是，中国人有钱。而且非洲人有吃大户的习惯，比如我们住的旅店要在墙外多安装出一截水龙头，让当地人免费接水，要是不安就会有人捣乱或者出来骂人。

王总是比较低调的，但他看不得饿成皮包骨的小孩子，当地有不少妇女会抱着孩子拍我们的车窗玻璃，向我们讨要食物或者钱。于是，王总在饭店订了很多盒饭和面包，每天早餐会让大家帮忙分发给她们。时间一长，这些人会自动在宾馆门口等着发东西。

我们在宾馆住了一周之后，准备去考察一个合作项目，没想到被讨要食物的人围堵了，司机想了好多办法才冲出包围，后面庄哥的车没跟上来。

我们车上当时只带了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车刚刚开到郊区，司机就告诉我们，后面有一辆蓝色的面包车跟了很久了，那辆车很老旧，车漆斑驳，却一直没办法甩掉。在一个岔道口 ，后面的面包车突然加速，把我们逼停在两栋农房附近，从面包车上跳下来三个黑人，他们手里拿着霰弹枪，让我们下车。

保镖手里只有一支杰里科手枪，一次对付不了三个人。

我第一次遭遇抢劫，吓得腿直抖，三个劫匪说的是本地话，其中还夹杂着法语，我根本听不懂。幸好司机是本地人，他翻译说，劫匪要钱，女人也要带走。

我非常担心王总会把我丢下，没想到王总突然挡在我面前，他让司机帮忙翻译说：“动我可以，动我手下的人不行。”

三个劫匪抬高枪口，指向我们的脑袋，王总又说：“只要不把我的员工带走，我可以多给钱。”

正当三个黑人叽里咕噜讨论的时候，庄哥带人赶了过来，庄哥他们手持自动冲锋枪，直接把三个黑人吓跑了。

庄哥朝劫匪逃跑的方向喊：“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他说这句话时，差点让我破防。

王总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他问我，是让庄哥送我回宾馆，还是继续上路。

我坚持要和他们一起去。

王总笑了，他说：“我带出来的人就是要比我厉害。”

这次经历之后，我才真正领悟到，干大事之人必有超群胆量和雷霆手段，真的不是什么人都会随随便便成功。

6

一晃我在公司工作快五年了，公司在国内发展势头很好，老板却突然决定带着媳妇去非洲，还问我愿意不愿意去。我想留在国内，距离父母近一些，于是，王总把我介绍给一家传媒公司做了策划，圆了我多年的梦。

现在，王总在非洲做着大型机械租赁的生意，同时开了三家孔子学校，金姨则忙着教当地的女人种菜、做中餐。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连香菜都种不活的非洲。

王总在微信里回我：“像你一样，找自己的存在感。”

“我建孔子学院，是为了收留那些被抛弃的中非裔孩子，因为他们有一半中国血统，我想把中国的传统文化让他们传承下去，长大后可以自食其力，这就是我现在想做的事，难道不是一种功德吗？”

所谓幸运不过是在出生时遇到慈善的父母；读书时遇到良师；工作时遇到伯乐；交友时遇到知己；结婚时遇到所爱。王总对我的知遇之恩包括了长辈的教诲，师长的引导，贵人的提携和知己的理解，五大幸事占了四个，我就是那个幸运之人。

题图 | 图片来自《浪漫的体质》

配图 | 文中配图均来源网络

（文/红袖添乱，本文系“人间故事铺”独家首发，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