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院里的秘密》
第一章：婆婆的嫌弃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婚事会成为一场风波。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太阳烤得人直冒汗，可我家客厅里的气氛比外头还要燥热几分。我妈徐英坐在沙发的一角，安静地听着对面的张美芳阿姨——我未来的婆婆，滔滔不绝地”教导”她。
“现在的年轻人结婚，父母体面很重要。你说是不是啊，徐姐？”张美芳端着茶杯，眼神却在我妈身上来回打量，“你看看你，整天素面朝天的，头发也不去做个造型，穿着打扮跟咱们小区大门口扫地的阿姨似的…”
我坐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妈妈穿着一件普通的碎花衬衫，浅色的棉麻裤子，脸上确实没有任何妆容，但她皮肤很好，五十岁的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美芳说得对，”我妈轻声说，语气平和，“我这人就是不太会打扮。”
“不是不会打扮的问题啊，”张美芳放下茶杯，声音提高了八度，“是你得为孩子们想想啊！你看看你，整天这样，像个保姆似的，到时候婚宴上，亲朋好友来了，多难为情啊！”
我忍不住开口：“妈妈她……”
话还没说完，张美芳就摆摆手打断了我：“小雨啊，你别怪阿姨说话难听。我是为了你们好啊！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结婚是大事，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不是？”
我偷偷瞄了眼妈妈，她依然安静地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是她最近这些日子的常态——自从我跟陈阳定了婚期，张美芳就总找各种由头来我家”探望”，每次都少不了对我妈的数落和挑剔。
“徐姐，你看这样吧，”张美芳忽然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我介绍你去我常去的那家美容院，做个护理，改善改善形象。婚礼在即，你总得给女儿和女婿长长脸不是？”
我妈笑了笑：“不用麻烦了，我这个年纪，也不讲究这些……”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张美芳提高了声调，“徐姐，你这思想也太落后了！现在什么年代了，你看看街上五六十岁的大妈，哪个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这样，说句不好听的，真的配不上咱们陈家的门楣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就要说话，却被妈妈轻轻拉住了手。她冲我摇摇头，然后对张美芳说：“美芳说得对，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这样吧，等我哪天有空，一定去美容院打扮打扮。”
张美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才起身告辞。送走了她，我回到客厅，看见妈妈正在收拾茶几。
“妈，你干嘛总是听她瞎说啊！”我有些生气地说。
妈妈直起腰，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傻丫头，婆媳关系最讲究的就是忍让。你看我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我看着妈妈布满茧子的双手，心里一阵酸楚。这些年，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从来没让我觉得缺过什么，可现在却要受这样的气… 记得小时候，妈妈总是天不亮就出门，说是要去打零工。每次我问她具体做什么工作，她都笑着说：“做点小事，赚点零花钱。”现在想想，那时的妈妈跟现在一样，永远是素面朝天，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给陈阳发消息：“你妈为什么总是这样说我妈啊？”
陈阳很快回复：“她就是那个性格，你别往心里去。等结婚后就好了。”
我叹了口气。陈阳是个好人，但在面对母亲的蛮横时总是选择沉默。他常说：“我妈就是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可我知道，那不是心直口快，是骨子里的轻视。
第二天一早，我去学校上班。我是个小学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工作稳定，陈阳的父母当初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课间休息时，我刷着手机，忽然看到昔日的高中同学王莉发了条朋友圈：“今天又在天姿遇到小雨妈妈了，还是那么优雅干练！”
我愣了一下，连忙私聊她：“莉莉，你说在哪见到我妈的？”
“就是天姿美容会所啊，”王莉回复得很快，“你不知道吗？你妈在那……”
消息戛然而止。我连续追问了几条，王莉都没再回复。
晚上回家，我故意问妈妈：“妈，你认识天姿美容会所吗？”
妈妈正在择菜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听说过，好像是咱们市里最高档的美容院。”
“那你去过吗？”
“没有，”妈妈笑了笑，“那种地方太贵了，不是我们消费得起的。”
我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妈妈却转移了话题：“对了，周末要去看婚纱了，你婆婆说要陪着去。”
看婚纱的那天，张美芳果然又是一番挑剔。从款式到价格，她都要插上几句嘴。最让我难堪的是，她居然当着店员的面说：“徐姐，到时候你得好好打扮打扮啊，可别穿得像个保姆似的，让人以为是来照顾新娘子的。”
店员们互相看了看，强忍着笑。我的脸火辣辣的，但妈妈依然平静地说：“放心吧，我不会给小雨丢脸的。”
就在这时，隔壁的天姿美容会所走出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士，店员们纷纷恭敬地喊着：“徐总好！”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那位女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那张脸，那双眼睛，分明就是我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着妈妈一身职业套装，优雅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我从未见过的气场。店员们恭敬的态度，周围人诧异的眼神，还有张美芳瞪大的眼睛——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徐…徐姐？”张美芳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妈妈对着美容会所的员工们点点头，然后转向我们，脸上依然是那抹温和的笑容：“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婚纱店的店员们面面相觑，刚才还笑话我妈的几个人，脸都涨得通红。
“你…你是天姿的老板？”张美芳的声音都变了调，“这怎么可能？”
妈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我：“小雨，对不起，妈妈一直没告诉你实话。”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这些年，我以为妈妈在外面打零工，其实她早已经是一家高档美容会所的老板。那些起早贪黑，那些疲惫的身影，都是她刻意为之的伪装吗？
“徐总，您要的资料我整理好了。”一个职员快步走过来，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件。
“放在我办公室吧。”妈妈接过文件，然后对我们说：“要不，我们进去坐坐？”
张美芳这时仿佛回过神来，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哎呀，徐姐，你可真会开玩笑！早知道你是天姿的老板，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妈妈微微一笑：“美芳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打扮打扮，毕竟是小雨的婚礼。不如这样，我让店里最好的美容师给你也做个护理？”
张美芳连连点头：“好好好，徐姐你太客气了！”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热情得让人恶心。
等进了美容会所的贵宾室，我才有机会单独和妈妈说话。
“妈，这些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妈妈握住我的手：“傻孩子，妈妈不是要瞒你。我就是不想让你因为家里条件好而变得骄傲。你看，这些年你不也过得很快乐吗？”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那里面装着的全是对女儿的爱。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我问她为什么不化妆，她总是说：“妈妈觉得干干净净的最好。”
原来，她不是不会打扮，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教育我。 “你知道妈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妈妈倒了杯茶，慢慢讲起了她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我爸出了意外，留下年轻的妈妈和还在咿呀学语的我。那时候，妈妈刚刚学完美容培训课程，手里只有几千块钱。
“我记得第一次出去找工作，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妈妈笑着说，“后来好不容易在一家小美容院找到工作，每天从早忙到晚，工资却只有几百块。”
但妈妈没有放弃，她白天工作，晚上就在家练习美容技术。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常常半夜醒来，看见妈妈坐在台灯下，认真地看着专业书籍，手上还比划着按摩手法。
“那时候最难的是什么？”我轻声问。
“大概是别人的眼光吧。”妈妈望着窗外，“单亲妈妈在美容院工作，总会被人说闲话。但我告诉自己，只要认真做事，总有出头的一天。”
果然，妈妈的技术越来越好，积累了不少回头客。三年后，她凭借着积蓄和客户的信任，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小店。
“记得那时候你问我为什么总是穿着普通，”妈妈说，“其实是我把所有钱都投入到了事业，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我抹了抹眼角：“那后来呢？”
“后来啊，生意慢慢好起来了。客人都说我的手法专业，又用心。渐渐地，一家店变成了两家，两家变成了五家……”
妈妈说着，眼里闪着光：“但我始终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再好的生意，也比不上把你培养成一个懂事的孩子重要。”
这时，张美芳做完护理出来了，脸上红光满面：“徐姐，你们店里的技术真是一流啊！早知道你是老板，我就……”
“没什么早知道晚知道的，”妈妈温和地打断她，“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
张美芳顿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是是是，徐姐说得对。那个……之前是我太多嘴了……”
“都过去了，”妈妈站起身，“孩子们要结婚了，我们做长辈的，要给他们做个好榜样。”
这句话说得既大气，又不留情面。我看着张美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忽然觉得很解气。
晚上回家的路上，陈阳一直沉默不语。到家后，他忽然说：“对不起，我妈她……”
我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但我总觉得很愧疚，”他叹了口气，“你妈妈那么优秀，还那么谦虚。我妈却……” “其实重要的不是你妈说什么，”我说，“而是你在关键时刻的态度。”
陈阳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说：“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会更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这件事之后，张美芳对我妈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每次见面都笑脸相迎，逢人就说：“我儿媳妇她妈可不得了，天姿美容会所知道吧？就是她开的！”
我妈依然和往常一样，在家时素面朝天，穿着朴素。只是现在，没人再敢说她”像保姆”了。
婚礼前一周，妈妈带着我去了天姿。
“今天，妈妈亲自给你做个护理。”她微笑着说。
躺在美容床上，看着妈妈熟练的手法，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原来这些年，她不是不会打扮，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内心。
婚礼那天，妈妈破天荒地化了个淡妆，穿上了一件优雅的旗袍。当她挽着我走过红毯时，我听见宾客们的惊叹声。
“那是新娘的妈妈吗？也太气质了吧！” “听说她可是天姿的老板呢！” “难怪女儿这么漂亮……”
张美芳也特意穿了一身名贵的礼服，但在妈妈优雅大方的气质面前，显得有些刻意了。
婚礼结束后，妈妈恢复了往常的素颜装扮。有天，我问她：“妈，你现在这么成功，为什么还是不爱打扮呢？”
妈妈笑了：“人啊，不管混得多好，都要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再说了，”她眨眨眼，“素颜也挺好的，起码省了不少化妆的时间。”
我看着妈妈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世上最美的不是精心打扮过的容颜，而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与智慧。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张美芳偶尔还是会嘴快，但每次看到妈妈淡淡的笑容，就会立刻噤声。她终于明白，真正的高贵从来不是靠外表堆砌出来的。
前几天，我去天姿找妈妈，正好碰到她在给一个年轻的单亲妈妈面试。
“别怕，”我听见妈妈温和地说，“只要肯学肯干，天姿永远欢迎你。”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妈妈不施粉黛的面容下，藏着的是一颗多么美丽的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