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千万媳妇
过年杀猪菜上桌的时候,婆婆钱淑芳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你说你一个月才挣五千块钱,这日子怎么过?浩然一个月一万多,全给了他弟弟创业,你这点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我夹菜的手顿了顿,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丈夫张浩然。他低着头扒饭,对他妈的话充耳不闻。
“妈,我这不是刚参加工作两年吗?慢慢来总会涨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钱淑芳撇了撇嘴:“慢慢来?你看人家小张家的儿媳妇,人家一个月八千,那才叫有出息。你说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工作?”
“妈,现在工作不好找…”
“不好找?那是你不上进!”钱淑芳打断我的话,“你看看你,除了工资低,也不会来事。过年也不知道给我和你爸买件好点的衣服,就拿两盒保健品,也不知道寒酸不寒酸。”
我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保健品可不便宜,一套就要大几百。我工资本来就不高,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能买这个已经很努力了。
张建国咳嗽了一声:“行了,过年呢,说这些干啥。”
钱淑芳更来劲了:“我这不是为了咱儿子好吗?你说结婚三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工资又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放下筷子,端起碗喝了口汤。汤是冷的,像我的心一样。
这时门铃响了,小姑子张蓉来了。她今年刚毕业,在一家外企工作。一进门就开始撒娇:“爸,妈,过年好!”
钱淑芳眉开眼笑:“哎呦,我们蓉蓉来啦!快坐快坐,妈给你夹菜。”
张蓉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爸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钱淑芳连连推辞:“哎呀,你自己留着用吧,刚工作不容易。”但还是笑眯眯地收下了。我知道,里面肯定是两千块钱。每年都是这样,张蓉给两千,我给一千,但钱淑芳对张蓉的永远是”太多了”,对我的永远是”这么少”。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碗筷。张蓉坐在沙发上刷手机,钱淑芳就开始夸她:“你看看蓉蓉,多有出息,工资高不说,还懂事。美玲啊,你要多跟你小姑子学学。”
我在厨房洗碗,水声盖住了她后面的话。我不想听,也不想学。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外公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擦碗。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美玲啊,在婆家还好吧?”
“挺好的,外公。”我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丫头,苦日子总会过去的。”外公叹了口气,“记住,做人要有骨气,但不要逞强。”
我鼻子一酸。外公是最疼我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虽然住在农村,但他教给我的人生道理比谁都多。
挂了电话,我擦了擦眼睛。客厅里传来钱淑芳的声音:“美玲,你那房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沉。这是他们最近一直在催的事。房子是我和张浩然结婚时买的,首付一半是我父母出的,但房产证上写的是张浩然一个人的名字。现在钱淑芳觉得这样还不够保险,非要我把首付那份产权也过户给张浩然。
“妈,这事我们再商量吧。”
“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不会是想跟浩然离婚吧?”钱淑芳的声音拔高了。
我握紧了手中的抹布。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动不动就说离婚,好像我嫁给张浩然是他们天大的恩赐似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真心跟浩然过日子,还怕什么?你看看你,工资低也就算了,还这么不识好歹!”
我放下抹布,走出厨房。钱淑芳正指着我数落,张浩然依旧低头玩手机,张蓉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妈,我工资是不高,但我也是在努力工作。首付一半是我父母出的,这是事实。”
“你父母出的?你父母能出多少钱?还不是我们张家的孩子有本事,你才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钱淑芳的声音更大了。
我深吸一口气:“妈,我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说这些。”
“你看看,你看看!”钱淑芳转向张浩然,“你媳妇这是什么态度?我说她两句她就不高兴了!”
张浩然终于抬起头:“美玲,你少说两句吧。”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说要给我最好生活的男人,现在连为我说句话都不愿意。
“行,我不说了。”我转身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我翻看着手机里外公的照片。照片里的老人穿着普通,但眼神坚毅。谁能想到,这位在农村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人,曾经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外公说过,时机未到,不要说。可是,这个家已经快把我压垮了。 2
腊月还没过完,我就发现张浩然有些不对劲。
他总是接着神神秘秘的电话,而且越来越暴躁。有一天半夜,我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还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第二天他就开始翻我的工资卡。
“你就剩这么点钱?”他拿着我的工资卡,脸色难看。
“每个月还房贷,买日用品,还要给你爸妈买东西,能剩多少?”我淡淡地说。
张浩然抓了抓头发:“你能不能先借我五万?我弟弟那边…”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你的工资全给了你弟弟,现在连我的钱也要给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弟弟创业需要资金周转,我这个当哥的难道见死不救?”
“周转资金?你知道他去哪里赌博了吗?”
张浩然愣住了:“你…你胡说什么?”
“上个月我看见他在地下赌场,你给他的钱都砸在里面了!”
“不可能!”张浩然一把推开我,“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我冷笑:“我挑拨离间?你自己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张浩然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弟弟。你要是不想借钱,那就把房子过户了吧,我去银行贷款。”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就为了你那个赌鬼弟弟?”
“你说什么呢!”张浩然突然暴怒,“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个工资低的打工仔吗?要不是看在你长得还行的份上,我能娶你?”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形象。
“张浩然,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家里住农村,爸妈种地,外公更是个…”
“闭嘴!”我冲过去捂住他的嘴,“你要是敢说外公一句不好,我跟你没完!”
张浩然甩开我的手:“怎么?还护上了?你那个整天种地的外公,能有什么出息?”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泪:“你不了解外公,你也不了解我。”
“我需要了解什么?”张浩然冷笑,“我现在就需要钱,你到底借不借?”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说要给我幸福的男人,现在只关心钱。
“不借。”
“行,那就把房子过户给我。”
“做梦!”
张浩然眯起眼睛:“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明天你就去把手续办了,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我就让我妈天天来收拾你!你知道她的手段。”
我笑了:“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反正明天你必须去办手续。”说完,他摔门而去。
我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这就是我的婚姻吗?一个只在乎钱的男人,一个势利眼的婆婆,还有一个吸血的小叔子。
外公的电话又一次救了我。
“丫头,最近怎么样?”
“外公…”我的声音哽咽了。
“怎么了?”外公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我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外公说:“丫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做人要有骨气,但不要逞强。”
“记得。”
“现在,你需要的不是逞强,而是智慧。”
“外公,我该怎么办?”
“先顺着他们,等时机到了…”外公突然咳嗽起来。
“外公?外公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天冷…”外公的声音越来越弱。
“外公!”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是外婆惊慌的喊声:“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3
外公住进了县医院。
我连夜赶回老家,看到外公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心里一阵绞痛。
“医生说是心梗,还好抢救及时。”外婆握着我的手,“你外公这些年太操心了。”
我看着病床上的外公,想起小时候他背着我去看日出的样子。那时他总说:“丫头,人这辈子,要活得有骨气。”
夜深人静,外婆回家取东西,病房里只剩我和昏睡的外公。突然,外公的手动了动。
“外公?”我凑过去。
外公慢慢睁开眼睛:“丫头,你来了。”
“外公,您好好休息,别说话。”
外公摇摇头:“丫头,时间不多了。你去我枕头底下,那里有个信封。”
我依言去拿,果然摸出一个黄色的牛皮信封。
“打开看看。”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发黄的文件。当我看清文件的内容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一份股权证明。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外公是某知名企业的创始人之一,持股15%。
“外…外公…”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傻丫头,你以为外公真的只会种地?”外公露出一丝笑容,“当年我创办这个企业,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选择隐退。我把股份都留着,就是要给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知道你在婆家受委屈,但外公这些年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公司已经上市,这些股份价值三千多万。”
我看着手中的文件,泪水模糊了视线。
“外公不能看着你受欺负了。”外公轻轻拍着我的手,“你满三十岁那天,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外公…”
“答应我,在这之前,不要声张。等你真正拿到这笔钱的时候,才能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知道,我们李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我把头埋在外公的病床边,泪水打湿了床单。
那天晚上,外公给我讲了很多往事。原来他年轻时就是知名企业家,后来因为一些理念不合,选择了隐退。但他手里的股份一直保留着,这些年连连增值。
“外公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
“名利这东西,看淡了就好。”外公说,“我只希望你能活得开心。”
第二天一早,张浩然的电话就打来了:“你跑哪去了?今天必须去办房产过户!”
我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外公:“我外公住院了,我在医院。”
“住院?那也得先把房子的事办了!”
我深吸一口气:“张浩然,你还有没有良心?”
“少跟我来这套!你到底去不去?”
我正要说话,外公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对我摇摇头。
我明白了外公的意思:“行,等我外公好点,我就去办。”
挂了电话,外公说:“先顺着他们,等时机到了,他们自然会后悔的。”
回到家,张浩然和钱淑芳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都几点了才回来?”钱淑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我外公住院…”
“住院?那也不能耽误我儿子的事啊!”钱淑芳不依不饶,“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个家待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是啊,这样的家,我为什么要待下去?
但我想起外公的话,还是忍了下来:“妈,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办手续。”
钱淑芳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嘛。你放心,只要你把房子过户给浩然,我们一家人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我在心里冷笑:好日子?等着瞧吧。 4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表面上顺从,任由他们拿捏,实际上却在等待属于我的时刻。
外公出院后,我经常抽空回去看他。每次见到他,他都会说:“丫头,忍一忍,苦尽甘来。”
张浩然他们以为我怕了他们,得寸进尺。钱淑芳几乎天天来我家,说要监督我把房子过户。
“你就是在拖延!”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一个月了,连个手续都办不好!”
我低着头整理衣服:“妈,这不是手续比较复杂嘛。”
“复杂?你就是不想过户!”钱淑芳转头对张浩然说,“你看看你媳妇,一点诚意都没有!”
张浩然正焦头烂额地接电话。自从他弟弟赌博的事情败露,他就天天被催债。
“妈,你先别说了。”张浩然挂了电话,脸色难看,“美玲,你真的得快点把房子过户,我弟弟那边…”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他…他欠了高利贷,对方已经找上门了。”
钱淑芳一听就急了:“这可怎么办?你弟弟要是出事,我可活不了了!”
我继续叠衣服:“所以呢?”
“所以你赶紧把房子过户给浩然,让他去贷款救你弟弟啊!”钱淑芳急得直跺脚。
我放下衣服:“妈,这房子可是我和浩然一起买的,首付还有我父母的一半。”
“你那点钱算什么?要不是我儿子,你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我看着钱淑芳,突然觉得很可笑。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低人一等的穷媳妇。
这时,张浩然的电话又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更难看了:“妈,不好了,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要打断强子的腿!”
钱淑芳立马歇斯底里起来:“美玲!你还在这磨蹭什么?赶紧去办过户!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弟弟?”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妈,您搞错了。他是我老公的弟弟,不是我弟弟。”
“你!”钱淑芳气得直发抖,“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张浩然突然揪住我的衣领:“李美玲,你到底去不去办?”
我看着他充血的眼睛:“你是不是忘了,这房子也有我的一份?”
“你他妈…”张浩然举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外公。
我推开张浩然,接起电话:“外公。”
“丫头,时候到了。”外公的声音很平静。
我愣了一下,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今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
“好的,外公。”我挂了电话,看向张浩然和钱淑芳,“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办手续。”
钱淑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这就对了,这才是我儿媳妇。”
我收拾好东西出门,却没有去房产局,而是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
当我走进律师办公室的时候,外公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所有手续都准备好了,”律师说,“李小姐从今天起就是这些股份的合法继承人。”
我看着那些文件,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三千万,这个数字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遥远,直到今天。
“丫头,”外公拍拍我的肩膀,“现在,该你露出獠牙的时候了。” 5
我把继承文件和律师声明书拍成照片,发到了家庭群里。
不出三分钟,张浩然就打来了电话。我没接。又过了两分钟,钱淑芳的电话轰炸似的打过来。我还是没接。
回到家的时候,张浩然和钱淑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美玲啊,”钱淑芳的态度比早上软了八度,“你这是…”
我径直走进屋,坐在沙发上:“怎么?不是要我去办手续吗?我办完了。”
“你…你外公真的有这么多钱?”张浩然结结巴巴地问。
我笑了:“不是你说的吗?整天种地的外公能有什么出息?”
钱淑芳赶紧打圆场:“哎呀,浩然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妈,您不是说我工资低,配不上您儿子吗?”我看着她,“现在呢?”
钱淑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都是妈一时糊涂说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我冷笑,“您这几年是怎么对我的,我都记着呢。”
张浩然突然跪下来:“美玲,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我看着这个曾经寸步不让的男人,现在为了钱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要了。
“原谅你?”我站起来,“你们逼我过户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原谅两个字?”
“美玲,”钱淑芳也跪下了,“妈知道错了。你看在我们一家人的份上…”
“一家人?”我打断她的话,“我在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被你们当过一家人?”
张浩然抱住我的腿:“美玲,你别离开我。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甩开他:“张浩然,你爱的是钱,不是我。”
“不是的,我…”
“够了!”我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钱淑芳一看就急了:“美玲,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我把笔递给张浩然,“要么签字离婚,要么我去法院起诉,顺便把你弟弟赌博的事捅出去。”
张浩然脸色煞白:“你…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不能?”我冷笑,“你们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的,难道忘了?”
最后,张浩然还是签了字。等他签完,我才说:“放心,房子我不要了,就当是补偿你弟弟赌博的钱。”
钱淑芳一听就不乐意了:“那怎么行?这房子可值…”
“妈!”张浩然瞪了她一眼。
我收起离婚协议书:“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您不是最会算计了吗?”
收拾完东西,我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钱淑芳还在后面喊:“美玲,你别走,妈给你道歉…”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外公在楼下等我,看见我出来,他笑了:“解气了吗?”
我摇摇头:“外公,我不是为了出气。我只是终于明白,有些人,不值得原谅。”
外公点点头:“丫头长大了。”
我看着这个老人,眼泪终于掉下来:“外公,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傻丫头,”外公擦掉我的眼泪,“婚姻不是你的全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半年后,我用继承的钱开了一家烘焙坊。我把所学的烘焙技术都用上了,生意渐渐红火起来。
一年后,我的烘焙坊开了第二家店。那天,我在店门口遇见了张浩然和钱淑芳。
张浩然憔悴了很多,钱淑芳却还是那副势利样。她拉着张浩然说:“美玲啊,你看浩然,这一年就想着你…”
我打断她的话:“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转身进店的时候,我听见钱淑芳在后面说:“你看看,这才多久,就把我们都忘了。”
我笑了。不是忘了,是放下了。
有人说,婚姻是女人的坟墓。但我要说的是,坟墓里一样可以开出花来。只要你足够勇敢,随时都可以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