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散传单

1929年9月下旬，中共顺直省委巡视员张含辉巡视直南地区来到了大名县，传达省委关于破坏国民党“双十节”庆祝所谓北伐胜利提灯晚会，揭露国民党政府反革命面目的决定。他要求中共大名县委采取书写和散发标语、传单的行动，内容是“打倒国民党，拥护共产党，反对国民党进攻苏区，保卫苏区”等。 大名县委接受任务以后，首先动员大名七师，以及大名十一中学的党员、团员、部分“反帝大同盟”中的积极分子，落实书写标语、刻印传单的任务，接着研究了张贴标语和散发传单的行动方法。 最后决定，散发传单分会场内和会场外两部分，场外部分分组包片，每组3至4人，有巡风的，有散发的。大会开始时，各组同时出发，20分钟内完成散发任务，然后返回会场。 在1928年秋考入大名七师，被编入第七班的学生中，王从吾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共产党员。因为他在考取大名七师前，在家乡担任小学教员期间，曾出色地领导过农民运动，有社会经验和遇事应变能力。所以，他被派到会场外散发传单。他们小组3人包片县前街和十一中。他负责散发，另两名同学负责巡风。 10月10日晚，由国民党大名县党部主持的庆祝提灯大会按时举行。夜暮沉沉，大名城内各机关、学校、团体、市民几千人提着各色各样的灯笼从四面八方稀稀拉拉地涌入会场。大会开始，在国民党大名县党部书记长讲话时，场外散发传单的各路人员秘密离开了会场。 王从吾小组离开会场后，迅速向东走，过县政府，向北闪进了省立大名第十一中学。因为十一中的师生也去参加提灯大会，校内空空荡荡，没有灯光，只有传达室内的那盏煤油罩子灯亮着。 传达员虽在室内，但慌慌张张进入该校的王从吾并未注意到，而传达员却看见了他。王从吾将部分传单迅速撒在学校礼堂门口和师生宿舍门口后，就快步出校。当他走到校大门时，传达员见他进出慌张，就拦住了他，问他是哪班的学生。 王从吾回答说，他不是本校的学生，到本校找个人，没有找到。王从吾的回答更引起了传达员的注意，又见他身上鼓囊囊的，以为是小偷偷了学校的什么东西，就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腰里揣的什么？”说着伸手去抓王从吾。 王从吾一闪身，急忙说：“没有什么。”这时，他真怕传达员抓住他搜出传单，那就坏了大事。于是不等传达员再靠近，就疾步走出校门，边走边对候在校门外两个巡风的同学说：“快，分头走开!”说罢向西奔去，边走边迅速把传单扔到暗处。 王从吾的异常举动越发引起传达员的怀疑，认定他是个小偷。职业责任感使他不能放过每个出入学校可疑的人于是就紧追了上来，还大声高喊：“有贼，抓小偷！”此时的王从吾，既怕传达员追上来抓住他，又怕有人听到喊声截住他，于是由快走变快跑，想跑到县政府去。但见县政府门口有门卫，又随即折拐向南，到了县前街。 工作认真的传达员紧追不放，继续不停地高喊着“抓贼，抓贼！”王从吾真是哭笑不得。要知道，凭他跟父亲学的梅花拳术，几招就能打倒比自己年龄大一倍的传达员。但此时此刻责任在身，不能逞强，只得忍耐。 王从吾沿县前街向南跑了百把米远，又拐向东，跑进了一条小巷。顺小巷跑了几十步，巷道曲转南伸，又跑了几十步，“糟了！”原来这是个弯曲的布袋胡同。这时，传达员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怎么办?”王从吾紧急思考着，“往回转是不行的。”当他看到胡同尽头东墙只有一人多高时，立即决定跳墙，致于翻过墙去咋办，已来不及考虑。王从吾一跃而上，顺利翻越过墙，落到一家院子里。而年龄偏大的传达员就没办法快速越墙了。但他隔墙“抓贼，抓贼!”的喊声依然不停。 这家院子的房主人听到墙外的喊声，立刻从屋里跑出来，见院内墙下有人，也以为是贼，跟着传达员的喊声也嚷起“抓贼”来，还随手抓把铁锨向王从吾走来。 王从吾一看大事不好，在院子里紧跑几步，猛的一窜，又跳上了这家丈把高的东院墙。从墙上往下跳时，因墙高力猛，内气大足，只听“嘣”的一声，随着落地的同时，竟然把腰带撑断了。 王从吾跳的这道高墙，原来是大名乡村师范的学校围墙，落到校院后，如果熟悉地形道路，往北一拐，不远就是学校大门。但在隔墙西面喊叫不停的“抓贼”声中，他着急忙慌中认错了方向，竟然向东跑去。 他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又扒上了乡师的东围墙。这次一跳，正好落到一家住户的茅厕内。事也凑巧，恰在这时，这家住户的女主人睡前到茅厕方便，猛见到这个提着裤子的生人，吓得“啊呀”一声，一连退了几步蹲倒在地。她又害怕又气恼，这时，她听到西边传来的“抓贼”喊声，也就大喊一声：“贼在这里！” 她的丈夫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一下把王从吾抓住了。男主人见王从吾是从乡师校院跳过来的，以为是乡师的学生，就把他拉到西邻乡师，交给了校长宋兰田。随着女主人“贼在这里”喊声和她丈夫人拉着王从吾到乡师的举动，一下子招引了很多看“小偷”的人，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刚刚拾到的传单。 宋兰田在政治上是个“中间分子”。他看了一下王从吾，问他是干什么的。王从如实回答说：“是七师的学生，不是小偷。” “既然不是小偷，为什么要连着跳墙逃跑?” “我到十一中找个同学，没有找到，进入校门没有向传达员打招呼，传达员硬说我是小偷，要抓我，我怕挨打，就跑。可是他一直追我，我就跳墙了。”王从吾随机编了一套很合情理的理由。 这时，有围观者把拾到的传单交给宋兰田。他看了传单，似乎知道了其中的奥秘。因为他了解谢台臣创办的大名七师，校风民主，师生活跃，革命气氛浓厚。于是，他想了个息事宁人的妙计，先对围观的人说道：“他不是小偷，是个学生，大家都回去吧。”围观的人一个个离去了。 宋兰田又对王从吾说：“你既是七师的学生，我通知七师来人领你可以吗?” “可以。”王从吾回答。 宋兰田派人到提灯大会会场通知七师训育主任王振华，因为他和王振华特别熟悉。会场上的县委成员成润已经得到巡风学生的报告，并把这意外的情况告诉了王振华。王振华正着急此事，得到乡师的来人通知，就立即赶到乡师。 宋兰田把经过向王振华讲了一遍。王振华说：“他是我校的学生。”随又当着宋的面，故意很严肃地批评王从吾：“你外出不请假，找此事端，要不是宋校长保护，你还不得挨打？回去要好好写检查！” 宋兰田见状，忙劝解说：“不要批评他了，年轻人没经验，往后注意就是了。您就把他领回去吧。” 机灵的王从吾忙转身，向宋兰田敬了个礼，说道：“谢谢宋校长。” 王从吾在此次事故中暴露了身分，就连夜离开了大名七师，在新的岗位上又投入了革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