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聂九爱离婚案看我国早期妇女解放运动

中国共产党自建党以来就十分重视妇女解放运动，在几十年的革命和建设中都把妇女工作摆在首要位置，充分发挥妇女的作用。 毛泽东同志曾指出：“全国妇女起来之日，就是中国革命胜利之时。”封建社会的伦理道德、旧社会的习惯势力，对妇女的束缚集中表现在婚姻家庭问题上。因此，废除旧的婚姻制度，实现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是妇女解放运动的重要环节。 1950年5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作为国家大法正式颁布实施。清丰县委、县政府通过第三届人民代表会议和各种会议进行了传达贯彻，并开展了婚姻法宣传活动。 一、聂九爱的控拆 想起去年和岳喜堂的那个事(叹息)，要不是俺爹和俺逢德哥的封建脑筋，(俺)就在安阳工厂里做工了...... 自从和河北魏县田教村姓刘的离婚后，俺爹不叫我在家，怕“丢他的人”，很快又强迫把我嫁到兴旺庄的申家，这事已经快一年啦！一年来，我经常挨打受气，不是婆婆骂，就是男人打，还不叫我出门……我满心想离婚，就是不敢。 俺哥哥也吓唬我说，到区里就把你扣起来啦！ 再说俺爹就给这家人说过，恁打死她吧，打死她我也不说啥。这样吓得我也不敢提离婚的事啦。我想着只好慢慢地受吧！可是，这叫我这样老老实实地受，我也不甘心，我希望政府能帮助我。 二、事情的经过 以上是当年清丰县最典型的离婚案件中，女主人公聂九爱在法庭上的陈词。我从档案库里把它调出来，读后也不免发出声声叹息。这个在今天看来几乎不可思议的事，就这样活生生的在眼前摆着。 这个妨碍婚姻自由的案子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在1951年的清丰县引起了极大的反响。首先有反应的是媒体。1951年10月《平原日报》(当时清丰县隶属于平原省)发表了“为聂九爱控诉”的专题报道、短论和“给各地读者的一封信”，并开辟了《关于聂九爱婚姻事件的讨论》专栏，进行新旧思想的大论战。 文中的岳喜堂，也就是聂九爱自由恋爱结婚的对象。他是个共产党员，革命军人，转业后在安阳实业公司火柴厂当工人，家就在离报禄村(聂九爱家所在村)仅一里地的寒泗滨村。可本来这一对青年自由结婚的好事，很美满，很幸福，两人也会发展的很有前途。为什么聂梅堂(聂九爱父亲)偏要反对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在大量的翻阅资料后，总算找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她父亲是封建老脑筋，认为女儿结婚不让父母做主，是“丢他的人”。仅仅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当父亲的就告到当地法院，说女儿被拐走了。夫妇俩被强行从安阳带回清丰。 三、还有谁剥夺了她爱的权利 在《平原省三年来城乡妇女工作资料》中，我看到这样一段有趣的对话。交谈双方是岳喜堂夫妇、法院里的王福均法官。内容如下。 王福均(以下简称王)问：小孩结婚哪有不给大人说的？你这不算结婚。 岳喜堂(以下简称岳)答：只要俺俩愿意就行，她大人知道不知道我不管。 王问：你结婚通过什么手续？拉车了么，抬轿了么，跟几个送亲的？ 岳答：新社会反对拉车、抬轿，俺也没车，也没抬轿，是她自己愿意去的。 王问：她自己能愿意上你那儿去？ 岳答：你不能问问她吗？ 王问(向聂)：你怎么叫岳喜堂拐走的？ 聂答：俺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就能随便叫人家拐走啦。我自己的介绍人，我情愿和岳喜堂结婚。 王问：你结婚为啥不给大人说一声呢？ 聂答：他顽固，把俺姐姐给卖啦，我不愿意再受气，找俺姐姐当主婚人还不行？ 在这样坚决、勇敢的表白下，王福均无话可说，竞使诡计骗聂九爱。他让聂九爱“回家立一立”，然后就“把结婚证给你送去”。 纯朴的聂九爱被骗了，根本就没等来结婚证。她就这样凄惨地败给了封建伦理道德，一下就到了苦日子里。她在法庭上哭着说：“我还不如死了哩!” 王福均作为一名法官，自然是懂得《婚姻法》的，可他依然作了封建家长的帮凶，聂逢德(聂九爱的表哥)是公安助理，作为法律的执行者，也成了一个独断专行封建家长。 不仅他们如此，清丰县委副书记马子英也如此。他听了聂逢德的一面之辞后，给五区打电话，并召开了纪检委会议，决定不予岳喜堂、聂九爱办理结婚证。可见，旧的婚姻制度在人们心中有着多么牢固的根基！ 平原日报短论《必须彻查压制聂九爱婚姻自由案件》评述：清丰五区聂九爱的婚姻案件，不仅是家庭严重干涉妇女婚姻自由的案件，而且是某些革命干部，甚至是县主要负责干部严重压制妇女婚姻自由的事件。 四、最终的结局 面对这样的层层压制下，聂九爱终于奋起反抗，把封建婚姻告上法庭，请求政府准予她离婚，还她以自由。整个社会终于受到了震动，也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1951年10月28日，离整件事发生的时间已相距一年零四个月时，中共平原省委纪律检查委员会公开发表了《为清丰县聂九爱婚姻事件给中共濮阳地委纪委的指示》。省地委还组织了检查团，对此案件进行了专题调查。 清丰县委、县政府于1951年11月对违犯婚姻法，阻挠和破坏聂九爱婚姻自主的有关人员和干部进行严肃处理，并组织县区干部和全县人民深入学习讨论，使广大干部和群众受到了一次深刻的婚姻法教育。紧接着，在全县范围内广泛开展了宣传婚姻法，批判封建婚姻制度的群众运动。 五、任重而道远 聂九爱激动不已，高兴地热泪盈眶，她说：“政府正式批准我和兴旺庄的申志芳离婚了，我得到了解放！在区里没住几天，就到县里办的训练班里学习啦！哎呀，想起来谁指望能到这一步，做梦也想不到呀！共产党、毛主席把我救出来，又能在这儿学习，天天听孔主席(清丰县妇联主席)念念报纸，我的事也登到报上啦！听说俺爹、俺逢德哥，还有很多干部，因为是封建老脑筋，破坏我的婚姻，都受到批评啦！我跳出了那火坑，真比过新年还痛快！都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共产党和毛主席，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聂九爱终于解放了，她的口气显然比控诉时欢快了许多。我们为她松了一口气。但是，在欢欣鼓舞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一些沉重的事实和数字： (一)七区西王什村吴善卿对妻子胡从平时就是非打即骂。后与同村张风竹通奸，被妻子知道后劝阻，暴打一顿，妻子胡从上吊自杀。 (二)七区永固集宋千臣、杜爱莲，长期虐待儿媳武印，致使武印不堪忍受，投井身亡。 (三)自1950年5月1日颁布《婚姻法》，到1953年4月底，法院共受理民事婚姻案件8689起，虐杀妇女的刑事婚姻案件93起。 六、大声呼吁 从“铅华扫尽，洗手做羹汤”到“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无不表现了女子在社会生活中的被动。从“还君明珠又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到“戏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更生动地表明封建婚姻带给女子的伤痛。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妇女均处于被奴役、被亵玩的地位，没有独立的人格，更遑论选择终生伴侣的自由了。 但是能够清晰地看到，我们的政党对妇女解放作出了很大的努力，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时至今日，婚姻法已实行五十年了，广大妇女都已过上幸福生活。在家庭中，男女平等、婆媳和睦相处，在社会生活中，妇女和男子一样参加生产劳动，从事各种社会活动，党政军群各个方面，工农商学各个行业都有大量妇女参加，有的成为重要岗位的领导者，妇女在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建设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可是也应清醒地觉察到，妇女的解放运动并没有取得彻底的成功。贫困家庭里，首先辍学的永远是女孩儿，法制栏目里，虐待与凌辱妇女的恶性事件比比皆是。“男尊女卑”的思想乌云难以一下完全驱散，还会长久地笼罩在人们心灵上。 广大妇女是一个乐于奉献的群体。她们善良、热心、真诚，愿意理解他人的苦衷。那么，何不对她们宽容一些？放弃腐朽的偏见、陈旧的纲常，用全新的眼光衡量她们的价值。在给她们撑起一片关爱的天空的同时，我们会发现，她们回报给家庭、社会、国家的更多。（原作始创于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