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卿》
作者:榶酥
简介:
太子谢崇因受其王叔影响,每年总会出宫游历,因此结识不少狐朋狗...好友!
又是一年重逢。
大师姐:“听说太子去了墉州,想去。”
落魄书生:“墉州多才子,可去。”
侠盗:“劫富济贫,去。”
三人看向东方位的财神爷:“一起吧?”
刚从墉洲偷跑出来与他们会和的财神爷太子:“...好。”
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墉洲,却得知太子已经回京,但巧合的是:
侠盗:“贼无跑空,这次例外。”
落魄书生:“科考在即,屡败屡战。”
大师姐:“……回去退个婚。”
太子看了她一眼:“明年再聚。”
一月后
太子奉命去城门迎接边陲回来的小将军,却得到禀报小将军与相国家嫡女还有状元郎在城门口抢道打起来了,各有各的理,三方谁也不让谁。
太子快速赶去城门后,与不久前才分别的好友们面面相觑:“...”
次次落榜状元郎?
贼不走空小将军?
家族败落太子殿下?
一贫如洗相国嫡女?
几年了,四个人凑不出一个真实身份,连质问都不知道从谁开始。
后来有人问几人最初是如何相识的。
褚二娘子:“在一个小镇上,一个满月酒...”
小将军:“我们恰好坐在了同一桌...”
状元郎:“抢盘子里仅剩的一块肉...”
太子:“打翻了桌子被赶出来了。”
众人不敢置信:“太子抢肉?”
褚二娘子替太子正名:“是我们被赶出来挡了太子的路,见他衣着华贵,就..”
被郎君的相貌和钱财吸引挪不动脚。
“讹人?抢劫?”有人抢答。
状元郎皱眉:“有辱斯文,我们那叫乞讨。”
太子淡定的饮了口茶:“讨了一桌席面,吃了十两银子。”
那天小娘子的眼睛比日月还亮,一时心软,从此,他后面就多了一串尾巴。
小剧场
姜蝉衣:“师父,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师父:“??你好像不能有!”
姜蝉衣:“为什么?”
“是这样的,你其实有婚约,未婚夫是当朝太子,小王爷和你父亲定的,这婚可不好退啊。”
姜蝉衣:“......”
不好退她也要去退。
一月后
姜蝉衣看着心上人着东宫服制前来迎她回京,恍惚错愕。
师父说的对,这婚不退也罢。
精彩节选:
山野小镇,晚霞铺满屋顶。
集市将散,小摊贩都在做着最后的清卖,这个时候的东西是一天之中最便宜的,不少人特意赶在这时候来捡便宜。
忙碌的身影与叫卖声交织,平日宁静的小镇也在这一天热闹不少。
而在集市尽头,此时也有热闹看。
集市尽头有一间福泉客栈,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客栈,此时里头似乎发生了争执,三两行人在客栈外驻足,好奇的往里头张望。
看热闹好像是人类的天性。
“掌柜的,您就再宽限我两日,我定如数将房费付给您。”
柜台前,立着一位橙色窄腰裙身材高挑的貌美小娘子,她一手拿着剑,一手抱着被伙计扔出来的包袱,同掌柜的求着情。
掌柜的却已不吃这套,语气冷硬道:“姜姑娘,我每天只算你六文钱,这一月厨房的灶柴火也免费给你用,断无再赊账的可能,你欠的三天房费我也不要了,如此已是仁至义尽,你且走吧。”
外头的人听到这里,小声议论着:“这位小娘子一看就是出身大户,怎会差这点钱。”
有知情者眉头一扬:“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此事说来话长,你慢慢听。”
一月多前的集市上,小镇子上来了位姑娘,长的跟小仙女似的,手里拿着一把剑,剑鞘上镶嵌着一颗宝石,他们都猜测可能是哪个门派下山历练的弟子。
初见时,这条街上的人看小娘子的眼神都像在看财神爷,热情的不得了,直到小娘子熟练的在客栈,集市上讨价还价,才让一众人幻想破灭,瞠目结舌。
小娘子那叫一个能说喔,五文一斤的糙米硬是给她磨成三文。
还抠搜的只买了两斤,当时那掌柜的脸黑的都能刮下一层碳了!
那日小娘子来时恰逢闲暇时段,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热闹,但这个‘热闹’没有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从街头的肉摊到末尾的菜摊,小娘子将他们都光顾了一遍,都不区别对待!
小娘子模样好,有一把好嗓子,说话也好听,这条集市上老老少少的摊贩全都败下阵来。
那天小娘子走时,菜篮子装的满满当当。
后来熟悉了,有性子热情的婶子问小娘子的来处,小娘子有问必答,自称她是一个叫做什么落霞峰的大师姐,师门穷困,师父还要养师弟师妹,她下山游历师父一共只给了她一两银子。
大师姐初次下山,不懂人生百态,头一天就被骗了五百文,辗转来到这里,身上已经所剩无几。
“原来是这样,这是什么师门怎么穷成这样...”
话还没说完,那人就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原是那位大师姐被伙计赶了出来,看热闹的人连忙将路让开。
包袱被扔到地上,客栈的门在眼前关上。
大师姐不死心的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确认这扇门不可能再为她打开了,才转身去捡包袱。
她平静地抖了抖包袱上的灰尘,看向那条集市。
其实也没看,她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目光随意落在了那里。
身上只有三个铜板了,晚饭和晚上住的地儿都没有了着落。
真愁人。
“欸,集市还没散呢,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关门。”
街上时有行人路过,遇着熟悉的都会打个招呼。
被问的人回了个笑,道:“今儿城南刘家长孙的满月酒,你们去么?”
问话的那人面色晒晒,随口道:“城南刘家啊,我们没有往来。”
城南刘家是这个镇子上首富,村里来赶集的大多都没有交情,也就这些临街的老板与刘家有些关系。
那位老板也看见了被赶出来的小娘子,几番欲言又止后,果断的折身离开。
大师姐的眼神却已渐渐聚拢,看向那老板。
今儿有酒席吃?
但那老板走的飞快,似是生怕被她缠上,恰这时肉摊老板路过,她连忙跑过去,道:“大叔,你也去城南吃酒吗?”
肉摊老板点头:“是啊。”
他家中也有个闺女,跟眼前的小娘子年纪相仿,最是见不得小姑娘吃苦,这一月来没少帮衬她,此时看她背着包袱,便关切道:“姑娘要离开这里了?”
大师姐摇头:“被赶出来了。”
肉摊老板:“...”
他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客栈,再想到这小娘子的情况,无奈一叹:“实在不成,姑娘还是先回师门吧。”
心软归心软,可他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平日送点肉还行,更多的也帮衬不了。
大师姐不是没有过这个心念,只是...
‘为师算到你今年在下山有几段缘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下山去吧’
‘为师也要带你师弟师妹去游历了,三月后归’
师父每回出门都要将每道门锁的结结实实,虽然她也不知道那家徒四壁的师门有什么好防的,但现在,是防住她了。
回了山上,她也没地方落脚。
“不了。”
大师姐道:“大叔,你能带我去刘家吃满月酒吗?”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过惯了,先不管今夜住哪里,先把肚子喂饱再说。
肉摊老板吓了一跳,忙退后一步:“小娘子你可别害我啊,这地儿就这么大点,我今儿要带你去刘家,晚上回去得被婆娘打死。”
见小娘子面露失落,肉摊老板又有些于心不忍,建议道:“不过,今儿刘家高兴,小娘子备点薄礼,也能进去吃席。”
大师姐眼神骤然明亮,忙在包袱里翻翻捡捡,但实在没有能用来送礼的,全身上下只有三个铜板。
肉摊老板唇角一抽,咬咬牙抬手一指:“粮铺还没关门,小娘子去称半斤粗面。”
凭这小娘子缠人的功夫和出众的外形,混进去应该没问题。
至于脸面什么的就暂且不管了,吃饱更重要。
“半斤……”
大师姐心动了,忙朝肉摊老板道谢:“谢谢大叔,大叔发大财。”
肉摊老板对着她的背影嘱咐:“日落开席,小娘子可别去晚了。”
大师姐回身扬起灿烂的笑容,招招手:“知道了,谢谢阿叔。”
肉摊老板摇摇头。
真是造孽哦。
好在今儿粮铺老板也赶着吃席,大师姐没磨多少嘴皮子就用三文钱买来半斤粗面,离日落只有一刻钟,紧赶慢赶,大师姐踩在最后的时辰赶到了刘家。
礼薄先生本来都要收了,看见一个貌美的小娘子进来忙又坐下,热情客气道:“小娘子请这边登记。”
大师姐道了声谢,拿起笔在礼薄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姜蝉衣,半斤粗面。
礼薄先生面色一僵,却奇怪的没有很惊讶,反而像是有些麻木了。
礼薄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娘子跨进门槛后,将礼簿往前翻了一页,只见在一众布匹银两中间,有两行特别挑眼。
云广白,八两糙米。
徐青天,一两茶叶。
三个人加起来不超过十五文,这明摆着都是来蹭席吃的嘛!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姜蝉衣一进刘家,就有仆人毕恭毕敬的迎过来:“姑娘快这边请,我们马上就开席了。”
小娘子气质上乘,剑上的宝石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个小镇上能有的上等货,仆人只道是主人家在外面跑生意新结识的贵客,生怕有所怠慢,压根没想到会是来蹭席的。
而已经落座的客人都被刚进来的貌美小娘子吸引了目光,纷纷打听这是主人家在哪里结识的贵客,唯有粮铺老板和肉铺老板默默的别开眼。
到底还是让她混进来了。
仆人四下望了眼后就带着姜蝉衣往草地边上的那一桌走去。
那一桌目前只有五个人,也是唯一一桌没坐满的。
那五个人中,有两个人尤其显眼。
西方位的青衣少年身旁放着一个箧笥,是位俊逸儒雅的书生;南方位的紫衣少年气质凌然,佩剑靠着桌子立放着,看样子像是位少年侠客。
都端的是一副卓然之态,与周遭格格不入,也为主人家增光添彩。
在姜蝉衣来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好奇的向主人家询问郎君们是何方贵客,刘老爷想破脑袋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结识过这样气宇轩昂的郎君,但这种长脸的事自然不可能否认,便笑着谦虚的说许是儿子在生意上结识的。
刘公子这边有人问起,他也面不改色的回答许是父亲邀请的贵客。
与两位郎君同桌的是两位妇人,一个中年男人,他们接受到周围邻居的示意客气打探,但可惜的是两位公子都不是话多的,半刻钟过去,连名字都没能问出来。
“姑娘,就坐这里吧。”
仆人引着姜蝉衣走到桌边,客气道。
“多谢小哥。”
姜蝉衣笑盈盈道了谢,扫了眼座位。
四方木桌,一边是两位妇人,另外三边一边坐着一个男子。
虽然当今没有男女不同席的死板规矩,但同坐一条板凳到底有些难为情。
尤其还是貌美的小娘子和俊朗的小郎君。
不过,姜蝉衣不在乎这些。
她快速打量了眼几人,率先排除中年男子,目光在书生和少年侠客间徘徊。
论模样气度,各有各的出挑,一时竟也无法选择。
但,书生抢菜应该要慢些。
就在姜蝉衣要朝书生走去时,离她近些的妇人开口道:“两位公子不若同坐,给小娘子腾个位。”
姜蝉衣止住脚步。
无疑,这是最佳选择。
一个人坐一方才施展得开。
两位郎君对视一眼后,书生起身坐到了少年侠客身边,少年侠客也很配合的往旁边挪了挪。
“多谢二位。”
姜蝉衣感激道:“二位郎君不仅一表人才,心地也善良。”
书生微微颔首:“姑娘谬赞。”
温文尔雅,谦谦君子。
“姑娘过誉。”少年侠客笑着道。
明朗如星,风流倜傥。
姜蝉衣顿觉心情舒畅,空气宜人。
好看的郎君是会让人心旷神怡的,好酒好菜好郎君,神仙日子啊!
直到开席……
第一盘上的是凉拌肚丝。
盘子刚落下,几双筷子几乎同时出动,盘子霎时空了大半。
两位妇人和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风卷残云般进食,愣是惊的半晌没敢动筷子。
直到第二盘青椒肉丝又被扫空,三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起筷子加入了抢菜队伍。
再不抢,他们今儿得饿肚子!
上菜的人已是呆若木鸡。
这三位个顶个的出挑,怎么抢起菜来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而此时在姜蝉衣的眼里,那两位再也不是什么养眼的郎君了!
什么谦谦君子,明朗如星,不过是跟她一样不要脸的同类人罢了。
如此,她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肉香味从空气中飘来,三人几乎同时抬头,眼里迸着的如狼似虎的光将上菜的人吓得捧紧了手中的碗。
像是生怕那几人生扑过来抢肉,又怕自己一个不稳没能端上桌,被几人生扑了。
肉碗稳稳放到桌上,才一松手,几双筷子就涌向碗中,满满一碗肉顷刻间就只剩一半了。
不过几个眨眼,肉碗见了底。
碗底剩最后一块肉。
姜蝉衣来不及吃碗里的,想也没想的朝最后一块肉发起了进攻。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两个人。
三双筷子几乎是同时落在肉上。
桌上的另外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动作,眼也不眨的看着,猜测这最后一块肉会花落谁家。
书生眼神坚毅,少年侠客凌厉如风,小娘子严阵以待。
视线相交,如刀锋般锐利。
一场争夺肉战就此拉开序幕。
只见几双筷子快速交织纠缠,肉在筷子上来回转换,他们的目光随之而动,却根本看不清谁占了上风。
突然,肉不知被谁抛向了空中。
姜蝉衣与那少年侠客几乎同时起身,书生紧随其后,另外三人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今日刘家的宾客众多,有一些桌椅是向邻居借的,眼下这张木桌年岁已久,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争抢间不知是谁动了桌子,只听‘砰’地一声,桌子裂开,连同桌上的碗和抢来的肉全部落在了地上。
所有争抢戛然而止。
场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同桌三人在桌子裂开的那一瞬就慌忙起身退后,其中一位妇人还眼疾手快的将自己的碗抢到了手上。
一众人围着一片狼藉说不出话来。
姜蝉衣盯着淹没在碎片中的肉,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抢的那一碗肉还一块没吃呢!
书生的脸色铁青。
古人诚不欺我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可取!
少年侠客一脸菜色。
饱餐一顿的幻想破灭,怕是还得破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早就被席上的客人看在眼里,无一例外的目瞪口呆,而肉铺老板和粮铺老板一个扶额,一个捂眼,没眼看。
主人家的脸色也已经黑成碳了。
这时,仆人拿来了礼簿,刘公子瞥了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请示了父亲后起身走过去。
“几位,这边请。”
刘公子态度客气,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同时,也有仆人过来安置另外三人去别桌入座。
姜蝉衣与书生和少年侠客各对视一眼,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木桌怎么也得十文吧,瓷盘三个至少得二十文,大瓷碗十文,小瓷碗四个最少也要三十文……
分下来,她得赔二十三文!
完蛋了!
书生无声的背起箧笥,少年侠客拿起佩剑,贫穷大师姐低着头,在一众宾客异样的目光下,随刘公子走了出去。
刘公子是个很有风度的郎君,并没有对他们言行责怪,但他也是个生意人。
“木桌二十文,三个瓷盘九十文,一个大瓷碗四十文,四个小瓷碗八十文,一共二百三十文。”
刘公子笑意不达眼底:“诸位,谁赔?”
三个耷拉着脑袋的人顿时被吓的来了精神,纷纷震惊的抬起头,姜蝉衣最先开口:“那木桌年岁已久,瓷碗我之前问过价,十文一个。”
俊逸书生和少年侠客忙不迭点头。
“木桌虽陈旧,但借的是邻居的,需要重做一张木桌赔偿。”刘公子转头和声细语吩咐下人:“去将摔碎的瓷片取来,再将采购的账本拿来。”
姜蝉衣抿着唇望了眼书生和侠客,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的预感来。
果然,一刻钟后。
“姑娘今日应该是在镇上问的价,集市上的瓷碗确实十文一个,但姑娘仔细看看,可是同一种?”
刘公子将碎片递给姜蝉衣,又接过下人递来的账本给书生和侠客过目:“今日宴席所用瓷具唤作高山流水,出自平江城玉氏瓷器,感谢各位莅临犬子满月酒,运费就不同各位算了。”
“一共二百三十文,三位若分开赔付,便算一人七十六文。”
姜蝉衣仔细比对了,手中瓷片确实与今日在集市上看到的不一样;书生和侠客看了账本,又瞥了眼瓷片上的纹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刘公子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
良久后,姜蝉衣抬头与他商量:“能不能打欠条?”
书生和侠客也期待的望着刘公子。
只见刘公子温和一笑:“不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可能送得出半斤粗面,八两糙米,一两茶叶的人,怎么可能赔得出二百三十文!
一时间,场面尴尬而寂静。
这时,刘公子突然出声:“姑娘这把剑……”
“不行!”
姜蝉衣忙将剑藏到身后,认真道:“这把剑是我师父送我的,剑在人在!”
刘公子又是一笑,道:“我是说,姑娘若身上没有带够钱,可将这把剑上的宝石做抵押。”
姜蝉衣低头看向剑上的宝石,眉头微蹙:“师父说过,这枚宝石不能丢。”
“姑娘之后可拿钱来赎。”刘公子。
姜蝉衣沉默了。
眼下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先脱身去凑钱要紧。
“公子腰间的玉佩……”
刘公子给她时间考虑,将视线落在少年侠客身上,少年侠客一把捂住玉佩,抬头对上刘公子冷淡的眼神,他咽下了拒绝的话,艰难问:“也是抵押,可以赎?”
他的这枚玉佩可丢不得。
“自然。”
刘公子又看向书生,但书生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只有背上一个箧笥。
书生倒也不必刘公子开口,主动将箧笥放下来,在里头挑挑拣拣。
箧笥里是书和一些日常物品,没有宝石,也没有玉佩,能做抵押的只有书。
最终,书生一脸肉痛的拿出一本书,小心翼翼递给刘公子:“这是孤本,你要收好,不能弄脏了弄坏了,我一定会来赎。”
这本书或许不值七十六文,但对于读书人而言却是极其重要的。
刘公子伸手接了书,让人立了字据。
“嗞!”
姜蝉衣抠下了宝石。
“你一定要收好。”
少年侠客咬咬牙,取下腰间玉佩:“绝不能弄丢!”
刘公子淡笑着接过抵押物,立好字据,吩咐道:“来人,将几位请出去。”
一个箧笥率先被扔出刘家。
两把剑和一个包袱也随后落在了地上。
“滚!”
“穿的人模狗样,却是来蹭吃蹭喝的,还敢搅了主人的满月宴!”
“诶诶我的剑,你别我推我自己出去!”
“我箧笥别摔坏了。”
顾及姜蝉衣是姑娘家,刘家的人没有对她动手,只将书生和少年侠客毫不客气的推搡了出去。
姜蝉衣不在意那些数落和讽刺,快步上前捡起剑,心疼的拿衣袖擦了擦,才又捡起包袱熟练的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没了宝石的剑就像是失去了光鲜亮丽的衣裳,变得灰扑扑的,那个凹陷下去的窟窿看着还有几分委屈。
“不是都抵押了么,怎么还扔人东西啊。”书生捡起箧笥,不满的控诉:“我又不是不赔偿!”
“我的剑很贵的,你们给我摔坏了赔得起么!”少年侠客扯着嗓子喊。
“砰!”
大门在几人面前无情的关上。
阻断了书生和少年侠客的质问。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被赶出来的三人立在门外面面相觑。
也不知是谁先开口……
“非要抢那一块肉,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没抢吗?你碗里都装不下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抢肉就抢肉,你们掀桌子作甚!”
“你没掀吗?瞧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劲也忒大了,说不准那桌子就是被你劈碎的!”
“我是读书人,怎会做那有辱斯文之事!”
姜蝉衣和少年侠客上下扫他一眼,几乎同时质问:
“蹭吃蹭喝怎么不说有辱斯文!”
“跟我们抢肉怎么不说有辱斯文?”
书生正要反击,突听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诸位,可否借个道?”
三人不约而同狠狠转头望去。
这么宽的路他们三个人能挡他空气了?
刘家大门临街,这条道能容一辆马车通过,此时几人立在道路中央,正好挡住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还真挡路了。
三个人迅速的收了眼底的戾气,几乎同时道歉。
“抱歉。”
“对不起。”
“失礼了。”
很有默契,又全无默契。
“无碍。”
又是那道好听的声音。
几人的目光从很明显没有开口的车夫身上挪到马车上。
顿时,三双眼睛都直了!
落魄书生喃喃道:“上好檀木!”
少年侠客惊叹:“踏雪乌骓!”
姜蝉衣眼含星辰:“九天神君!”
书生和侠客目光怪异的看向她,而后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嚯!
书生妙语连珠:“龙章凤姿,城北徐公,叹为观止!”
少年侠客抱着剑,认可点头:“怎么有人能长的这样惊为天人。”
车夫:“……”
这马屁拍的是否过于明显?
马车里郎君的手放在窗户上,想关上,似乎又觉不大礼貌,半天憋出一句:“……多谢。”
“劳驾,借道。”
姜蝉衣忙不迭点头,脚步却不由自主的靠近郎君。
车夫的眼神霎时凌厉几分,落在她的佩剑上,右手已经摸向腰间。
然而……
“公子救命!”
只见那貌美的小娘子将方才还万分爱惜的剑和包袱干脆利落的丢掉,几个箭步就趴到了车窗上,噼里啪啦道:“公子您犹如天神下凡,龙章凤姿,惊为天人,必定也宅心仁厚,悲天悯人,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您行行好,赏顿饭成吗?”
空气霎时鸦默雀静,阒然无声。
书生侠客差点惊掉了下巴。
从未见过如此能屈能伸,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女子!
车夫看了眼被小娘子毫不犹豫扔到地上的佩剑,到底是没有出手。
只请示道:“公子?”
只要公子一声令下,他必定立刻将人赶走,但,他迟迟没有得到指示。
此时此刻,他的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貌美的小娘子,在想,小娘子的眼睛亮过星辰,不会骗人。
三天没有吃饭,确实可怜。
“我正好要去用饭,姑娘若不介意,可与我同行。”
姜蝉衣喜出望外,连连道:“多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大善人!”
郎君温和笑了笑,递出一方帕子给她。
姜蝉衣茫然接过,疑惑的嗯了声?
郎君淡然抬手指了指唇角。
姜蝉衣下意识用帕子擦了擦唇,然后就见雪白的帕子上,多出了一点油渍。
多是方才抢凉拌肚丝时留下的。
姜蝉衣:“……”
所以三天没吃饭的谎言早就不攻自破。
她一向脸皮厚,不知羞臊为何物,但这一刻脸却不可控的烫了一些。
好在这时,书生突然窜了过来,朝郎君拱手作揖:“公子,某进京赶考,路上被人偷了银两,如今身无分文,若能得公子赏顿饭,必感激不尽。”
慢了一步的侠客:“……?!”
都这么不要脸吗?
“公子!”
少年侠客露着一口大白牙,将书生挤到一边:“在下也饿了几天了,能不能也赏在下一口饭吃。”
车夫上下打量了眼几人,忍不住想,现在乞讨的门槛已经这么高了?
一片寂静中,只听那位悲天悯人的神君温声道:“若二位不介意,便同去吧。”
“不介意,不介意!”
“多谢公子!”
二人争先恐后的爬上了马车。
姜蝉衣早在二人还在乞讨时就已经捡起了包袱和剑率先钻进了马车。
连声客气的道完谢后,三人悄然打量起马车,不看还好,一看可不得了啊。
马车里的坐榻是蜀锦,毯子是雪白的狐毛,中间的茶具全是玉制,那玉的成色做成一个扳指都得上百两银子,他竟拿来做了成套的茶盏!
煮茶用的是上等金丝碳,茶盒是金镶玉,天老爷,这哪是神君,分明是财神爷啊!
许是三人的视线太过灼热,财神爷默默地洗了三个茶盏,一一倒满,做了个请的姿势:“若不嫌弃……”
“不嫌弃!”
话还没说完,少年侠客已经动作迅速的端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杯送到了嘴边。
姜蝉衣和书生紧跟其后。
“多谢公子。”
郎君淡然收回手:“……不客气。”
“好茶!”
少年侠客的发出一声赞叹。
这可不仅是好茶,这是密云龙,是贡品啊!
这财神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姜蝉衣和书生品不出是什么茶,只觉得比他们之前喝过的所有茶都好喝。
“公子若喜欢,请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少年侠客自己提起茶壶又倒上一杯,还热情的给姜蝉衣和书生也添上了。
大约是怕几人不自在,郎君贴心的拿起一本书看着,等到他们品够了茶,才放下书,道:“我本是路过此地,去往平江城用晚饭,若几位等不及便在小镇上寻一家酒楼?”
姜蝉衣与少年侠客和书生对视一眼后,头一回默契的异口同声:“等得及!”
平江城的饭菜哪是小镇上可比的!
他们今儿可真是走大运了!
郎君想了想,便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食盒递给几人:“从这里进平江城最快也要一个时辰,诸位先垫垫肚子?”
少年侠客接过食盒,一边道谢一边将点心给几人分了,最后还剩一个他递给了财神爷。
财神爷却温和道:“我不饿,你们吃。”
少年侠客也没独吞,将那块点心一分为三,大快朵颐之后,肚子里有了东西,精神气儿也就更足了。
“还没请教恩人贵姓?”
少年侠客拱手道:“在下云广白,蓝天白云的云,广阔天地的广,白云的白。”
郎君默了默,才颔首还礼,道:“免贵姓燕,单字鹤。”
他正想着要不要也细细解说一番,就听云广白道:“我知道,鹤鸣九天的鹤对不地?”
郎君燕鹤点头:“是。”
小叔叔给他取这个字时,确实是取其意。
书生也恭谦有礼的报上姓名:“小生徐青天。”
云广白:“青天大老爷的青天?”
燕鹤闻言才明白,原来他们也互不相识。
书生谦虚一笑:“是。”
“也是小生的志向。”
云广白扬眉:“你这名字起的够响亮啊,那云某就在此祝愿你早日得偿所愿。”
“多谢云兄。”
刚刚还在为了一块肉打的不可开交,吵的面红耳赤的人,转眼,就以兄弟相称。
“姑娘呢?”
云广白看向姜蝉衣道。
燕鹤轻轻望过来。
姜蝉衣也学着云广白的介绍方式道:“我叫姜蝉衣,生姜的姜,蝉蜕的蝉衣。”
“好名字!”
云广白非常捧场。
交换了名字,几人相处起来似乎就没初时那般陌生了。
虽然本就比较自来熟。
一路上,以云广白为首,几人噼里啪啦一通聊,将对方的身份都摸得差不多了。
比如,他们遇上的这位财神爷,原来是家族败落,举家退出京城,除了权势,家里只剩钱的没落世家公子。
小娘子姜蝉衣是一个唤作落霞峰的江湖门派的大师姐,也不怪他们没听过这个门派,原来整个落霞峰加上她的师父,共有四个人,她底下分别有个师弟师妹。
据这位大师姐说,门派穷的揭不开锅。
而书生徐青天则是家道中落,一心扑在科举上盼望光宗耀祖,但是天不遂人愿,次次落榜,考了几年,还是个童生。
但他志向远大,毅力非常,绝不放弃!
话最多的少年侠客云广白是个侠盗,劫富济贫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据他所说,他曾凭借一己之力,一夜盗了六家大富商,拯救了几百差点饿死的流民,还署了人家富商的名,说是人家赠予的。
富商虽抠,却也真不差这点钱,美名送到跟前来,也只能打破牙齿往肚里吞,咬牙切齿地接受。
总之,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故事。
一个时辰的路,就这么转眼即过。
燕鹤那本放下的书,一路上再也没拿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