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有一个引人深思的现象:凡是继(姬)周朝之后建立并沿用“周”为国号的朝代,往往都会涌现出一些著名的皇帝,这些皇帝不仅在历史上留下了深远的影响,还多是推动改革的重要人物。
例如,南北朝时期的北周,就出现了两位极具影响力的皇帝。北周太祖宇文泰不仅创建了著名的府兵制度,这一军事改革对中国古代军事体制产生了深远影响,他的儿子北周武帝宇文邕更是通过消灭北齐,统一了北方,为后来隋文帝杨坚最终统一全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唐朝中期,武则天建立了短暂的“周”朝,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尽管武周后期政局动荡,但社会经济依然保持了向前发展的势头。武则天的统治对后世影响深远,尤其是开元盛世的繁荣,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武周时期的政策和改革成果。
到了五代十国时期,后周同样涌现出了两位杰出的皇帝——后周太祖郭威和后周世宗柴荣。郭威即位后,着手改革五代以来的积弊,使得政局逐渐稳定。
而柴荣则继承并进一步推进了郭威的改革事业,积极展开统一战争。他南下击败南唐,夺取了江淮地区的大片领土;北上抗击辽国,成功收复了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三州之地。如果柴荣没有英年早逝,中国历史或许会走向另一条道路,甚至可能不会出现“宋”这个国号的朝代。
这一现象表明,虽然“周”这个国号在中国历史上多次被使用,但每次使用时,似乎都伴随着重要的政治、军事和社会变革,这些变革不仅改变了当时的历史进程,也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北周武帝宇文邕和后周世宗柴荣堪称当世最杰出的两位明君。他们不仅致力于统一大业,而且在治国理政方面展现了卓越的才能。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两人都未能亲眼见证自己努力的最终成果,反而“为他人做嫁衣裳”。更为巧合的是,他们去世时的年龄也十分相近。
宇文邕传位给其子宇文赟,后者在位仅一年便离世,留下年幼的宇文阐继位。不久之后,杨坚篡夺了北周政权,建立了大隋王朝。
与北周宇文邕诡异的相似,一代雄主柴荣,英年早逝后,将皇位传给了年幼的柴宗训,而这种局面仅仅维持半年后,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欺负孤儿寡母,夺取了后周江山,建立了北宋王朝。
这两次权力交接的相似性,不禁让人感叹历史的讽刺与无常。
至于明末清初吴三桂建立的所谓“周朝”,显然不在讨论范围内。除了吴三桂本人,几乎没有人承认这个政权的存在,它并没有对历史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如果我们将五代的皇帝按照治理能力分为九等,那么周太祖郭威、梁太祖朱温、唐庄宗李存勖、唐明宗李嗣源、吴国的杨行密、南唐的李昪、吴越的钱镠、福建的王审知、前后蜀的王建和孟知祥等人可以归为中上等。其中,朱温和李存勖以军事才能见长,而李嗣源、郭威和李昪则更擅长文治。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后者显然更为理想,因为他们能够带来更多的民生福祉,而朱温和李存勖等军事家的频繁战争,给民众带来了无尽的苦难。
刘知远虽然在军事上不逊于朱温和李存勖,但他缺乏文治方面的才能。即便他能活得更久,也难以达到李嗣源、郭威和李昪那样的政绩。毕竟,刘知远更适合战场,而非朝廷。
在五代十国的乱世中,能够脱颖而出的帝王寥寥无几,而其中最耀眼的一位,无疑是后周世宗睿武孝文皇帝柴荣。他的才能和抱负,似乎被这个时代所埋没,令人不禁感叹,若他生于太平盛世,必将成就更为辉煌的功业。
毛主席在《沁园春·雪》中提及的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这四位帝王堪称中国历史上的“样板皇帝”,他们在中国六百多位帝王中堪称凤毛麟角,个个都是千古一遇的英主。然而,柴荣的雄才大略与这些伟大的帝王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匡胤的崛起,某种程度上得益于柴荣的早逝。如果柴荣能多在位几年,或许历史的走向将截然不同。柴荣在位仅五年,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展现出非凡的治国能力和军事才华,奠定了后周的强大基础。他不仅统一了中原大部分地区,还推动了一系列改革,为后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假如天假以年,柴荣再多活十年,他或许真的能够超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创造更加辉煌的伟业。遗憾的是,历史没有如果,但柴荣的名字已经深深铭刻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成为后人敬仰的对象。
提到柴荣,不得不提及另一位历史上的人物——《水浒传》中的“小旋风”柴进,以及《杨家将》中的“柴郡主”。《水浒传》中明确记载柴进是后周世宗柴荣的嫡系子孙。
柴荣,出生于邢州(今河北邢台)龙岗,具体时间为梁末帝朱友贞贞明六年(公元920年)九月二十四日。他并非郭威的亲生子,而是郭威原配夫人柴氏的侄子,生父名叫柴守礼。从小,柴荣便在郭威身边长大,深受郭威的喜爱,最终被收为养子。可以说,柴荣的成长与郭威密不可分,郭威不仅是他的人生导师,更是他的父亲般的人物。
虽然历史上习惯称他为“周世宗柴荣”,但从严格意义上讲,他应该被称为“郭荣”。不过,这一称呼并未广泛流传,人们更愿意沿用传统的“柴荣”来称呼这位伟大的帝王。
和许多出身平民的皇帝一样,柴荣的早年生活并不富裕。少年时,他不得不四处奔波,靠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据说,柴荣曾以贩卖雨伞为业,虽然利润微薄,但也正是这些经历让他积累了丰富的社会经验。相比之下,刘备卖草席,刘裕卖草鞋,而朱元璋更是从一个穷苦的乞丐起步,最终建立了统治中国近300年的明朝。由此可见,英雄的出身并不决定其成就,真正重要的是个人的才能与抱负。
柴荣出身寒微,但自幼便展现出对知识的渴望,尤其钟情于历史和哲学书籍。他性格沉稳,不事张扬,却有着非凡的气度和领袖魅力。此外,柴荣相貌英武,骑射技艺精湛,若生于今世,定是一位令人倾倒的霸气男儿,天生具备领导者的风范。
在后汉乾祐之变中,郭威的儿子们不幸全部遇难,因此郭威选择柴荣作为皇位继承人。有趣的是,在五代短短五十三年的历史中,竟无一位正式的皇太子,所有继位者皆为藩王身份,柴荣也不例外。他被封为晋王,并在广顺三年(公元953年)三月主政京师开封,正式开始了继位的准备工作。
历史上以晋王身份继位的不乏其人,如唐高宗李治、宋太宗赵光义以及元泰定帝也孙铁木儿等。郭威去世后,柴荣顺利继承了皇位,成为大周王朝的第二代皇帝。尽管柴荣并非郭家血脉,但他对养父兼姑父的郭威感情深厚,亲自安排将郭威的遗体安葬于蒿陵(今河南新郑郭店镇境内),并委任德高望重的老太师冯道为山陵使,负责一切安葬事宜。
柴荣继位为皇帝时,天下依然四分五裂,周朝仅控制着中原地区。
南方诸国林立,各自为政:
南唐:由李璟统治,势力庞大,占据江南大片领土。
吴越:钱弘俶掌控,主要活动在今浙江一带。
南汉:刘晟称帝,盘踞岭南地区。
后蜀:孟昶坐镇,控制着四川盆地及周边地区。
荆南:高保融掌握三州之地,位于今湖北南部。
清源军:陈洪进割据福建泉州一带。
湖南:原楚国辖地陷入混乱,周行逢和王逵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北方局势同样动荡不安。强大的契丹族横亘于北方边境,对中原虎视眈眈。北汉刘崇则以“大汉正统”自居,视后周为死敌,频繁勾结契丹南下侵扰。此外,西北角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西夏的前身)也对中原构成了潜在威胁。
尽管南方诸国各自为政,但它们对周朝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真正令柴荣头疼的是来自北方的北汉和契丹联军。北汉刘崇心怀复国之志,梦想有一天能杀回汴梁,恢复“大汉江山”。他自恃有契丹的支持,认为这是天赐良机,绝不能错过。
值得注意的是,刘崇对柴荣的能力一无所知,只将郭威视为唯一的仇敌。当听说郭威去世的消息时,刘崇欣喜若狂,认为这是天赐良机,遂决定立即出兵南下。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柴荣的实力与智慧。事实上,柴荣已经34岁,正值壮年,不仅继承了郭威的军事才能,更有着自己的雄才大略。
面对复杂的内外局势,柴荣并未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他迅速调整战略,加强国防,整顿军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要想统一中原,必须先解决北方的威胁。因此,柴荣决定主动出击,迎战北汉和契丹的联军,展现出了一代明君的果敢与决心。
周显德元年(公元954年)二月,柴荣刚刚登基不久,边关传来紧急军报:北汉刘崇联合契丹武定节度使杨衮,率领三万余人从团柏谷(今山西祁县东)出发,直逼潞州(今山西长治)。柴荣看完军报后,怒拍书案:“刘崇这老儿竟敢趁朕新立,率兵南侵潞州,想给朕一个下马威。朕岂是好惹的?!”
柴荣当即决定亲自率军征讨河东,以示威严,狠狠教训刘崇和契丹人。
然而,朝中大臣们的意见却与他截然不同。以冯道为首的大臣纷纷劝阻:“陛下,前次刘崇已被我军大败,数年不敢轻举妄动,此次情报或许有误。况且陛下刚刚即位,应当先稳固国内局势。陛下不必亲征,只需派遣几员大将前往平叛即可,何必劳驾圣躬?”
柴荣心中明白,这些大臣多是顾虑自身安危,不愿冒险。他面带怒色地回应道:“刘崇素来轻视朕,若不借此机会让他见识一下朕的实力,日后必将更加肆无忌惮。朕必须亲自出征,让刘崇和契丹人知道,周朝的新君并非软弱可欺。否则,国家何以安宁,百姓何以安居乐业?”
柴荣决心已定,不顾群臣劝阻,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亲征之路,誓要在这场战役中展现自己的雄才大略。
冯道一再劝阻,柴荣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激动地说道:“唐太宗亲手平定了天下,这样的大事应当亲自去做。我平时就仰慕太宗的英明神武,他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
冯道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太宗毕竟是太宗,陛下您是陛下。”
柴荣听后心中不悦,语气变得严厉:“河东那些贼寇依仗契丹的支持,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如今我军有百州的精锐士卒,锋利的武器,荡平刘崇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势不可挡。”
冯道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泰山固然是泰山,陛下您还是陛下。”
柴荣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正准备发作时,宰相王溥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强敌一日不除,边境一日不安。臣认为陛下应当亲临前线,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平定叛乱易如反掌。”
柴荣听后大喜,立刻打消了对冯道的不满。显德元年(公元954年)三月,柴荣下诏亲自率军征讨河东。
显德元年(公元954年)三月,北汉皇帝刘崇并未将潞州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放在眼里,径直绕过潞州南下。然而,他未曾料到,在高平(今山西高平),正遇上率军北上寻找北汉主力的后周世宗柴荣。两军就此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决。
周军因皇帝亲征,士气高涨,将士们无不希望在皇帝面前立功,以求圣恩。他们如猛虎下山般冲锋陷阵,迅速击退了北汉军的先头部队。
刘崇这才意识到柴荣已经亲自率军前来,他冷笑一声:“来就来吧,逆贼!今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面对周军的强大攻势,刘崇迅速调整部署。他亲自坐镇中军,契丹大将杨衮率领契丹军驻守右翼,心腹大将张元徽则负责左翼,三军互为犄角,形成坚固的防御态势,准备迎战周军。
柴荣见状,立即做出应对。他命令宣徽使向训和郑州防御使史彦超统领中军,自己的表哥、马步军都虞侯李重进与滑州节度使白重赞率左军,步军都指挥使何徽和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则带领右军。柴荣本人则作为总指挥,居于后方观战,随时准备调度兵力。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双方都在等待着最佳的战机,而这场战役的结果,将决定中原大地的命运。
刘崇目睹周军兵力远逊于联军,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懊悔:“周军就这么点人马,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早知道这样,何必请来契丹军分一杯羹?独自吞下多好!”
然而,契丹大将杨衮深知兵法,见周军阵势严整,心中暗自警惕,劝谏刘崇道:“柴荣用兵如神,陛下不可轻敌,还请三思而后行。”
可惜,此时的刘崇已被贪功之心蒙蔽,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恰逢南风骤起,刘崇正要下令进攻,枢密学士王得中急忙拦住他:“风向北吹,我军逆风作战极为不利。请陛下暂且稳守,等待时机再战。”
刘崇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这老书生!少在这里动摇军心,朕今日定要擒获郭家小儿。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朕手中剑无情!”
说罢,刘崇举剑高呼:“杀!”随即命令张元徽率领北汉军迎着狂风冲向周军右翼,直取樊爱能、何徽所部。
刘崇的眼光确实毒辣,选中了北汉名将张元徽及其麾下的悍卒。这些士兵勇猛无畏,在一片呐喊声中杀入周军右翼。
然而,樊爱能与何徽二人却是十足的废物。见到北汉军如疯虎般扑来,他们惊慌失措,拔马便逃。周军将士见主将临阵脱逃,顿时军心大乱,为了保命,纷纷高呼“大汉皇帝万岁”,解甲投降,朝北汉军屈膝。
战局在此刻急转直下,对后周皇帝柴荣极为不利。观阵于后的柴荣见此情景,怒火中烧,忍不住破口大骂:“逆贼,竟敢背叛朕!”
柴荣拔剑出鞘,一面挥剑拨开汉军射来的箭矢,一面高声喝道:“朕养千军万马,正是为了今日之战,有谁愿为朕冲锋陷阵,共赴国难!”
周军将士见皇帝身先士卒,个个热血沸腾,再无退缩之意,纷纷响应,誓死效忠。
此时,周军中一员猛将挺身而出,手持镔铁大棍,回首对三军大声呼喊:“吾主有难,我等受君恩厚待,岂能不以死相报?欲建不世之功者,随我来!”
这位将军的豪言壮语激起了周军的士气,士兵们士气高涨,跟随他如潮水般冲入汉军阵中。这员猛将勇不可挡,手中镔铁大棍舞动如飞,犹如蛟龙出海,所到之处,北汉兵纷纷倒下。
周军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个个奋勇当先,杀声震天,势如破竹。北汉兵顿时大乱,主帅张元徽见势不妙,企图撤退,却不料战马突然失控,将他摔下马来。周军见状,一拥而上,乱刀齐下,张元徽当场毙命,惨叫声回荡在战场上。
这场突如其来的逆转,彻底改变了战局,周军士气大振,最终赢得了这场关键之战。
在高平之战的关键时刻,随着北汉主将的阵亡,北汉士兵顿时陷入混乱,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仿佛陷入了绝境。周军将士早已杀红了眼,根本不理会敌人的哀嚎,刀光剑影之下,北汉军尸横遍野,溃不成军。
此时,右翼的杨衮见势不妙,心中暗自冷笑:“老东西,当初不听我的劝告,现在知道丢人了吧。”他毫不犹豫地带着契丹军队撤退,任由北汉军自生自灭。
说到刚才那位手持镔铁大棍、勇猛无比的将领,他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赵匡胤。他的出现让周军士气大振,攻势更加凌厉。
北汉皇帝刘崇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老资格可以一举击溃周军,没想到周军中的猛将如云,个个奋勇当先,仿佛吃了春药一般亢奋。刘崇来不及多想,只能先稳住阵脚,但局势已经失控。
不甘心就此败给年轻的柴荣,刘崇再次集结兵力,试图反击。然而,周军刘词部作为一支生力军,体力充沛,正好迎上了北汉军的反扑,又是一场血战。周军一路追杀,一直将北汉军追至高平。刘崇和他的军队在这场战役中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刘崇见败局已定,深知唯有逃跑才能保住性命。他迅速脱下象征皇权的龙袍,换上普通士兵的服装,骑上契丹人赠送的千里良驹黄骝马,带着一百多名骑兵,沿着雕窠岭的小路仓皇而逃。
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昏暗,刘崇一行人迷失了方向。为了找到出路,刘崇抓了一个当地村民充当向导。然而,这个村民似乎并不靠谱,竟然把他们带进了晋州城。天亮后,刘崇才发现自己误入敌营,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下令杀死向导,转向北方继续逃窜。
此时的刘崇连吃干粮的时间都没有,只顾着催促马匹狂奔。他趴在马背上,不停地拍打马臀,黄骝马心中暗骂:“你打不过姓柴的,倒拿我出气。看在你可怜的份上,送你一程吧。”黄骝马拼尽全力奔跑,最终帮助刘崇平安回到了太原。
刘崇回到家中后,为了表达对黄骝马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特意为它建造了一座精美的马舍,用金银装饰,并赐予其三品俸禄,还封它为“自在将军”。这一举动令人忍俊不禁,没想到刘崇这位老将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高平之战是五代历史上的一场著名战役,北汉主力在这场战斗中几乎全军覆没,从此失去了对周朝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能力,只能依靠契丹的支持勉强自保。
而在此之前默默无闻的柴荣,通过此战一举成名,周边各大藩镇纷纷知晓郭威的养子是一位不可小觑的猛将,谁还敢在他面前轻举妄动?
这场胜利使周朝掌握了对北汉的战略主动权,可以根据自身需要随时发起进攻。后来宋太祖赵匡胤完成的统一大业,实际上是在柴荣打下的坚实基础上进行的。可以说,柴荣在高平之战中的表现,成为了他统一进程的关键转折点,其历史意义极为深远。
在成功将刘崇击退至河东后,柴荣面临着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如何处理前线哗变的樊爱能、何徽等人。这两位将领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其行为不仅严重损害了军队的士气,也暴露了军队内部存在的深层次问题。柴荣深知,如果不借此机会严厉整治“惰将骄兵”的现象,军队的战斗力和纪律性将难以提升。
五代时期,军队叛乱和哗变屡见不鲜,其根源不仅在于军权的过度外放,更在于军队政治建设的滞后和对军人的过度纵容。这种松散的作风使得军队失去了应有的纪律性和战斗力。柴荣意识到,要想建立一支真正能够征服天下的精锐之师,必须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
然而,柴荣为人谨慎,行事一向深思熟虑。为了确保决策的稳妥,他特意征求了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的意见。
张永德直言不讳地指出:“樊爱能等人临阵卖主,罪当论死。陛下雄才大略,征服天下并非难事。但如果军中无法无天,陛下就无法树立绝对的权威。即便拥有百万精锐,也无法成就霸业。”
柴荣听后深感认同,当即决定严惩哗变将领。他迅速下令逮捕樊爱能、何徽以及所有参与逃跑的军校,并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斥责:“你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历过无数血战,难道连刘崇都怕了吗?你们大概是觉得朕不如刘崇,想把朕卖给刘崇,好在他大汉朝中谋个郡王当吧!”
面对柴荣的质问,樊爱能等人低首无语,无言以对。柴荣怒不可遏,最终喝令刀斧手:“斩!”
柴荣的怒火让军中的老油条们胆战心惊,他们深知这位新主子与石敬瑭等人截然不同,一旦惹恼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再也没有人敢从事那些不光彩的“买卖”。
在这场大捷之后,柴荣的雄心壮志被点燃,他决心一举平定北方,直捣河东,活捉北汉皇帝刘崇。然而,他对北汉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决定先派使者前往河东进行侦察。
柴荣任命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为北征军统帅,郭崇、向训、李重进、史彦超等人为副将,并命令河中节度使王彦超率军从阴地关出发,与符彦卿的部队会合,共同向太原进发,以“问候”刘崇。
为了打乱敌人的部署,柴荣还任命刚刚归降的大盗荆罕儒为先锋使,率领三千步兵从小路直插太原城下,提前给刘崇一个“惊喜”。荆罕儒果然不负众望,他让士兵背着柴草一路行进,到达太原东门后,命令士兵将柴草堆在城下,放火烧之。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刘崇措手不及,符彦卿等人随后赶到,形成了强大的攻势。
就在此时,京师传来急报,大行皇帝的陵墓已经竣工,遗体即将安葬于蒿陵。柴荣闻讯后,面向南方伏地痛哭,泪水浸湿了衣襟。由于前线战事紧张,他未能亲自回京主持养父的葬礼,心中充满了歉疚之情。
几天后,传来消息,负责太祖皇帝后事的“红白事务总管”冯道太师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七十三岁。冯道是五代史中的一位独特人物,他的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曾写下《长乐老自序》,对他的“英雄事迹”进行了总结,甚至详细列出了从初出江湖到位极人臣之间的历任官职,似乎带有几分炫耀之意。
冯道的生活中有不少有趣的轶事。其中一则发生在后唐明宗时期,冯道有一次让家仆上街买了一双靴子。第二天,他穿着新靴子上朝时,正好被同僚翰林学士和凝看到。和凝好奇地问冯道:“你这双靴子花了多少钱买的?”
冯道笑着抬起一只脚,回答道:“九百文。”
和凝一听,立刻责备自己的随从:“怎么买同样的靴子,冯大人只花了九百文,你怎么花了一千八百文?那多出来的九百文哪儿去了?”
还没等随从解释,冯道又抬起另一只脚,笑着说:“这只也是九百文。”
众人听后哄堂大笑,和凝则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冯道有一位门客在讲解老子《道德经》时,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尴尬。《道德经》开篇便是“道可道,非常道”。
由于“道”字与冯道的名字相同,这位门客为了避讳,竟大声诵读成:“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这一幕传为笑谈,也从侧面反映了冯道的幽默与机智。
历史上,冯道确实以“滑稽多智”著称。他一生历经五朝八姓,侍奉过十二位君主,包括刘守光。因此,欧阳修和司马光等史学家批评他“为人没有气节”,甚至形容他“历五朝、八姓,若逆旅之视过客,朝为仇敌,暮为君臣,易面变辞,曾无愧怍”。尽管如此,冯道并非典型的奸臣。他曾劝谏后唐明宗李嗣源:“仁义者,帝王之宝也!”这句话显示了他对仁义的重视,也因此赢得了一些尊重。
尽管后周世宗柴荣对冯道并不感冒,但依然认可他的地位和贡献,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追封他为瀛王,故后世称其为冯瀛王。
与此同时,太原的刘崇自知实力不足,难以抗衡周朝,只好厚着脸皮向辽国的耶律德光求助,希望再次得到辽国的支持。这一举动也反映了当时各方势力之间的复杂关系。
耶律璟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北汉作为契丹南部的门户,幽云十六州刚纳入版图不久,怎能轻易归还给后周的柴荣?因此,他果断发兵救援北汉。
符彦卿率军一路推进,沿途的北汉百姓纷纷“箪食壶浆”迎接周军。他们声泪俱下地控诉刘崇的暴政,表示愿意为王师提供后勤支持,只求能推翻刘崇的统治。此时,北汉境内的地方官员也纷纷投降,向周军效忠。符彦卿在太原城下对刘崇展开攻势的同时,派遣将领攻取周边州县,不久后,汾州(今山西汾阳)和辽州(今山西左权)都归入了后周的版图。
然而,符彦卿治军不力,导致周军进入北汉境内后多次发生抢掠百姓财物的事件,引发了民众的不满,许多人选择逃离。这些士兵似乎并未吸取教训,忘记了樊爱能因类似行为而付出的惨痛代价。
柴荣得知此事后,大为恼火,斥责那些士兵的无耻行为,并立即下诏安抚河东地区的百姓,宣布废除北汉时期制定的苛捐杂税,民心这才逐渐稳定下来。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无论统治者是刘崇还是柴荣,他们最关心的始终是自己的生计。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支持谁。为了保障前线的军粮供应,柴荣又征调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民夫运送粮食到前线。
五代时期的混乱,很大程度上源于军队的腐败与将领的懈怠。士兵们参军的目的往往只是为了谋取私利,一旦真正面对战场上的生死考验,他们往往选择逃避,甚至在形势不利时直接投降,以确保自己能在任何一方都能获得利益。
这种现象不仅限于武将,文臣也同样如此。许多官员缺乏忠诚,频繁在不同政权之间跳槽,朝秦暮楚,只为追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他们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虽然被称为“人才”,但实际上却缺乏真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这种情况下,统治者即便想要改革,也难以找到值得信赖的人才来支撑国家的稳定与发展。
对此,明代思想家王夫之曾有过一段精辟的评论:“朱友贞、李存勖、李从珂、石重贵、刘承祐等君主的覆灭,并非外敌入侵所致,而是由于内部将领的骄纵和不忠。这些将领心怀异志,趁机利用他人的灭亡来实现自己的野心。他们在战场上敷衍了事,一遇挫折便溃败,甚至倒戈相向,杀害旧主以迎新主,借此居功自傲,掌控军队和土地,占据高位,图谋不轨。”
不仅是武将如此,文臣的表现同样令人失望。他们频繁更换效忠对象,今天追随这个主公,明天又投奔另一个,完全没有忠诚可言。这种行为进一步加剧了政治的不稳定,使得国家难以形成有效的治理。
岳飞曾在回答“如何才能实现天下太平”这一问题时,痛心疾首地说道:“只要文官廉洁奉公,武将英勇无畏,天下自然可以迅速恢复太平。” 这句话道出了治国的根本之道:只有当文臣武将都具备高尚的品德和坚定的信念,国家才能真正走向繁荣与稳定。
周军在皇帝的严厉批评后,暂时收敛了锋芒,但不久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势。他们接连攻下了石州(今山西离石)、沁州(今山西沁源)和忻州(今山西忻县),从东、南、北三面将太原城围得水泄不通,使得刘崇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显德元年(公元954年)五月,柴荣亲自率大军北上。柴荣与文武官员骑马前行,一路上周军骑兵和步兵纵横交错,旌旗飘扬,不久便抵达了太原城下。
此时,契丹军队已经逼近忻州附近。柴荣决定采取“围点打援”的策略,命令符彦卿前去迎击契丹人。周军迅速在忻州城外摆好了阵势,准备迎接敌人的挑战。
周军先锋史彦超仗着自己的勇猛,只带领二十名精锐骑兵冲入契丹阵中。恰巧,前来支援的潞州节度使李筠也赶到了战场,帮助史彦超等人成功击退了契丹军,斩杀敌军两千余人。
然而,史彦超因这一场胜利而得意忘形,再次带领二十名骑兵追击溃退的契丹军。契丹人虽然实力有所减弱,但并不畏惧这少数几人的追击。他们迅速反包围了史彦超,展开猛烈攻击,最终史将军不幸战死。
契丹军乘胜反击,周军措手不及,顿时乱了阵脚,伤亡惨重,多达数千人。李筠见势不妙,独自一人逃走了。
这场战斗不仅让周军遭受了重大损失,也让柴荣意识到契丹军队的威胁不容小觑。他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接到败报的柴荣,气得直跺脚:“史彦超有勇无谋,坏了朕的大事!”
史彦超虽是周朝有名的猛将,但此次失败让周军将士心中惶恐,议论纷纷。柴荣不愿再拖延,立即下令攻城。然而,城中的刘崇虽然不擅长阵地战,但在防守上却颇有几分本事。几天下来,周军未能攻克太原。
老天似乎也不愿让柴荣如此顺利,连日大雨倾盆而下。城中的人尚可避雨,城外的周军则苦不堪言。帐篷无法抵御暴雨,营中迅速出现了大量病号。眼看短期内难以攻下太原,柴荣权衡利弊后决定暂时撤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传令三军拆毁营地,撤退时将城外数十万斤粮草付之一炬,以免资敌。
此时的周军士气低落,皇帝一下令撤退,士兵们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离。有些士兵甚至沿途抢劫百姓财物,军中一片混乱。刘崇见状,本想率兵追击,刚出城便被周军垫后的匡国节度使药元福拦住,劝其回城。
周军撤退后,此前夺取的北汉州县很快复归北汉,周朝派来的新任刺史们也仓皇南撤。
柴荣回京前,特意绕道前往新郑,拜祭太祖皇帝。来到陵前,柴荣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痛心疾首地说道:“不孝子荣,未能亲自奉葬,万死不足辞罪。愿父皇神圣有灵,保佑皇周国祚绵长,早日平定河东残贼,规复山河,拯黎庶于水火!”侍从们也被柴荣的悲痛所感染,纷纷落泪。
此次北伐的失利,不仅让柴荣失去了军事上的优势,也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与自责。但他并未因此一蹶不振,而是决心在未来重整旗鼓,继续为实现统一大业而努力。
经过这两次亲征,柴荣对那些打仗不怎么样、架子倒不小的军爷们有了深刻的了解。这些军官个个都是兵油子,极为圆滑,冲锋时总是躲在后面,分功时却抢在前面。这样的军队显然无法应对真正的战争。
柴荣召集群臣,沉痛地检讨此次失利。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军中良莠不齐,形势有利时就奋勇作战,一旦形势危急便纷纷投降。这些兵油子混进军队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发财。前次在高平之战,右军未经激战便溃败,若非朕亲自督战,激励将士,险些命丧于此。这样的人绝不能再用,否则不知哪天朕就会被他们出卖!”
柴荣决定利用休整期对军队进行彻底整顿。首先,他淘汰了那些老兵和弱兵,将他们遣返回家。接着,他下令征募强壮的汉子,直接充实到禁军中。如果让地方藩镇自行募兵,只会增加他们对抗中央政府的风险。
由中央统一遴选,军队自然牢牢掌握在柴荣手中。无论盛世还是乱世,拥有一支素质过硬、能力出众的精锐部队是至关重要的。
柴荣亲自参与选拔,要求所有候选人在他眼皮底下展示真实的武艺,只有功夫出色者才能成为禁军头领。这样一来,虽然军队人数减少了,但战斗力却大大增强。
自古以来,强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人多了未必有用,反而容易误事。君不见当年苻坚东拼西凑了九十万大军南下,结果朱序一声呼喊“秦军败了”,整个军队便土崩瓦解,不可收拾。
通过这次整顿,柴荣不仅提升了军队的整体素质,也确保了中央对军队的绝对控制,为未来的征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淘汰冗余士兵不仅节省了大量军费,还显著改善了国家的财政状况。此外,禁军的经费由中央财政直接拨付,确保了这支军队的稳定性和忠诚度。
柴荣建立的这支精锐部队,在当时堪称“兵甲之盛,近代无比”。这支部队在后来的淮南之战和北伐契丹中屡立战功。宋太祖赵匡胤登基后,能够实现局部统一,南征北战,靠的正是柴荣所打造的禁军主力。
显德元年(公元954年)十一月,河东传来一则重要消息:盘踞在太原的北汉皇帝刘崇病逝,其子刘承钧继位。
对于柴荣而言,刘崇虽是劲敌,但真正的威胁来自刘崇背后的契丹势力。契丹人以其强大的骑兵优势,时常侵入河北地区进行烧杀抢掠,因其机动性强,周军难以有效应对这伙“马贼”。
柴荣虽然不惧刘崇,但对于契丹的支持力量却不敢掉以轻心。契丹的骑兵机动性强,行动迅速,给周军带来了不小的挑战。因此,柴荣在应对北汉的同时,必须时刻警惕契丹的动向,确保北方边境的安全。
显德二年(公元955年)三月,后周世宗柴荣为了加强北方边防,抵御契丹的侵扰,在深州(今河北深县)和冀州(今河北冀县)之间的李晏口(今河北下博境内)设立了静安军,并派遣大将王彦超驻守此地。李晏口位于胡卢河畔,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连接深州和冀州的关键要塞。
契丹深知李晏口的战略价值,企图破坏这一军事设施。然而,王彦超率军严阵以待,成功击退了契丹的进攻,使其狼狈而逃。这次胜利不仅展示了柴荣的军事才能,也让契丹意识到后周的实力,从此不敢轻易南犯。河北地区的百姓也因此受益,得以安居乐业。
自石敬瑭在后晋时期重新定都汴梁以来,这座城市已经经历了近二十年的发展。然而,随着柴荣的崛起,他胸怀天下,对这座狭小的都城感到不满,决定对其进行大规模扩建。考虑到当时正值农忙季节,柴荣命令先绘制新城的轮廓图,等到冬季农闲时再正式动工。
这次扩建对汴梁的历史发展具有深远意义。如果说梁太祖朱温定都开封标志着这座城市成为“重量级”历史名城的第一步,那么柴荣的扩建则为后来北宋时期的繁荣奠定了坚实基础。经过这次扩建,汴梁逐渐成长为一座规模宏大、人口众多的国际大都市,最终在北宋时期成为中国乃至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柴荣并非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在致力于内政建设的同时,他始终怀揣着统一中原的雄心壮志。当时,周边各国虎视眈眈,犹如群狼环伺,换作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君主,都无法安心入睡。
为了激发大臣们的智慧和责任感,柴荣下令让每位大臣撰写两篇文章,阐述他们对国家大事的看法,考察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员是否能提出切实可行的策略。柴荣认为,养士为国,若只知领取俸禄而不思进取,实在是令人难以容忍。
不久,大臣们纷纷呈上了他们的文章。柴荣仔细审阅,却发现大多数文章不过是歌功颂德之词,毫无实际价值。然而,在翻阅过程中,一篇独具见解的文章引起了柴荣的注意,署名者是比部郎中王朴。这篇文章不仅言之有物,还提出了许多深刻且实用的建议,令柴荣眼前一亮。
王朴是山东东平人,精通诸家兵法,具有卓越的战略眼光。他在奏折中写道:“自唐末以来,中原政权之所以失去天下,主要是因为君主昏庸于上,臣子弄权于下,军人骄横跋扈,逐渐形成了积重难返的弊病。如今陛下胸怀四海,当务之急是亲近贤臣、远离小人。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陛下应当以身作则,言行信实,奖赏有功之人,惩戒有过之士,如此一来,天下人都将愿意为陛下效忠。陛下还应提倡节俭,若不然,上行下效,奢靡之风盛行,必将动摇陛下的统治根基。
至于边患问题,臣认为南方诸国实力较弱,远不及北方契丹。尤其是江南李唐,占据淮南千里沃土,其主李璟昏庸无道,国内党争不断,国势渐衰。陛下可以先取淮南,稳固江北之地。然后休养生息,再传檄岭南、两川、闽浙,令其速降。若不从,则大军所至,四方披靡。南方平定之后,大周的实力将大大增强,足以抵消契丹凭借幽云十六州时常南犯的优势。
至于河东残贼,是我朝死敌,他们自高平之战失败后,已无与大周抗衡之力,仅借契丹之势苟延残喘。我大周兵强马壮,万乘大国,何惧这些鼠辈?陛下英武,三军用命,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逐步完成统一大业。”
柴荣读罢,越看越兴奋,激动不已,立刻晋升王朴为开封尹,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共同谋划统一大业。
王朴的这篇具有深远战略意义的文章,即五代史上著名的《平边策》,明确提出了“先易后难”的战略方针,主张首先征服江南地区,再逐步向北方推进。这一策略为后来宋太祖赵匡胤的统一大业提供了重要的指导。事实上,赵匡胤的统一进程几乎完全遵循了《平边策》的思路,北汉也确实成为了五代十国中最后一个被消灭的政权。
然而,在王朴去世后,周世宗柴荣却选择偏离这一既定战略,转而北伐契丹。柴荣做出这一决策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1. 南方诸国威胁有限:在南方诸国中,只有蜀国和南唐与后周直接接壤。其中,南唐的李璟已经在之前的战争中遭受重创,实力大减,已不足以构成重大威胁。至于蜀国的孟昶,虽然可能在西部制造一些麻烦,但这些威胁相对较小,且柴荣早已对此有所准备。
2. 其他小政权不足为患:除了蜀国和南唐,其他南方小政权如荆南等,不仅实力微弱,而且与后周并无直接交界,难以对后周构成实质性威胁。因此,柴荣认为没有必要继续专注于南方,而是可以将目光转向北方。
3. 契丹的威胁更为紧迫:契丹作为北方的强大势力,一直对中原地区虎视眈眈。柴荣意识到,如果不尽早解决契丹问题,未来可能会对后周的统一事业造成更大的阻碍。因此,他决定主动出击,试图通过北伐削弱契丹的实力,确保后周的安全与稳定。
综上所述,柴荣放弃《平边策》的战略,转而北伐契丹,主要是基于对当时局势的综合判断,认为北方的威胁更为紧迫,而南方的局势相对可控。这一决策虽然短期内未能取得预期的效果,但也展示了柴荣作为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敢于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战略的决心。
柴荣北伐契丹的战略目标主要是夺回幽云十六州,并在北方构建一个完善的山地防御体系。在他看来,契丹才是后周面临的最大威胁,远超北汉。此时的契丹已经基本完成了封建化转型,成为一个强大的封建农奴制军事集团。他们占据燕云地区的险要山地,俯瞰南方广阔的平原,骑兵机动性强,难以防范。因此,在确认南方不会构成威胁后,柴荣认为北伐契丹势在必行。
柴荣一直怀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而王朴的策略正好契合了他的心愿。于是,他开始积极筹备统一进程。
恰逢此时,西边的秦州(今甘肃秦安,著名的“陇西成纪”所在地)和凤州(今陕西凤县)等地的百姓因无法忍受后蜀政权的苛政,向后周请求援助。
柴荣自然乐于相助,遂派遣凤翔节度使王景与宣徽南院使向训率军前往收复秦、凤二州(这些地区在后汉之前曾属于中原政权)。
不久后,周军在凤州黄花谷大败后蜀军队,迫使蜀将高彦俦部退守青泥岭(今陕西略阳北)。随后,周军接连攻克秦州、凤州、阶州(今甘肃武都)和成州(今甘肃成县)。这四州原本是后晋灭亡时,时任雄武军节度使何建献给后蜀孟昶的,如今终于回归后周版图。
接下来,柴荣做了一件事情,使得他在原本与他毫不相干的佛教界声名大噪。在中国佛教史上,有一个著名的名词叫“三武一宗法难”,指的是历史上四位皇帝曾对佛教的发展进行过抑制。
这四位皇帝分别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以及后周世宗柴荣。
佛教自汉明帝刘庄时期传入中国后,迅速发展壮大,到南北朝时期,已经深深融入了中国历史发展的进程。其中,梁武帝萧衍更是被誉为“菩萨皇帝”,体现了当时佛教对中国政治和社会的巨大影响力。随着佛教势力的不断扩张,它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涉及复杂的政治关系和各种利益冲突,这些矛盾也逐渐公开化。
在历史上,三次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史称“三武灭佛”)对佛教在中国的发展造成了重大打击。然而,这些打击往往是短暂的,随着皇帝的去世,佛教通常会逐渐恢复其影响力。到了五代时期,佛教对社会的负面影响日益显著,尤其是在经济和社会资源分配方面。
五代时期的佛教寺院占据了大量良田和劳动力,导致国家财政负担加重。寺院不仅占有土地,还吸引了大量的壮年男子出家,减少了可供征税和服徭役的人口。此外,寺院大量收集铜器用于铸造佛像,导致铜价飙升,进一步加剧了国家的经济压力。面对这种情况,后周世宗柴荣决定采取措施,以解决佛教对国家发展的不利影响。
柴荣意识到,要对外作战并巩固政权,必须有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和雄厚的财政基础。因此,他下定决心对佛教进行大规模的限制和改革。他的政策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 保留必要的佛教场所:柴荣下令只保留一些具有重要宗教或文化价值的寺院,其余的寺院一律废除。这一措施旨在减少寺院对土地和资源的占用。
2. 严格控制僧尼的数量和质量:为了防止佛教过度扩张,柴荣规定,准备出家者必须得到家长的同意,并且男子需年满十五岁、女子需年满十三岁,同时具备一定的文化素养。男子必须能够背诵至少一百篇佛教经典,女子则需背诵七十篇。此外,出家者只能在政府指定的几座大寺院中注册,禁止私自受戒。
3. 禁止迷信活动和自残行为:柴荣严厉禁止僧人从事各种迷信活动,特别是那些通过自残来吸引信徒的行为。他认为这些行为不仅有害于社会风气,还会引发民众的盲目信仰。
4. 禁止私造铜像,回收铜器:为了缓解铜价上涨的问题,柴荣下令禁止私造铜像,并要求将多余的铜器上缴官府。对于私藏超过五斤铜器者,将依法严惩,甚至处以死刑。
在后周时期,柴荣对佛教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整顿。根据记载,原先境内的33,030座寺院被削减至2,694座,注册僧人减少至42,444人,尼姑18,756人,另有61,200人还俗。这一举措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认为柴荣的做法过于严厉,但柴荣本人却有自己的一番深刻见解。
柴荣曾言:“佛家普度众生,以慈悲为怀,一心向善,心中有佛,佛像不等于是佛。朕此举并非要毁灭佛教,而是对其进行必要的改革。其一,是为了拯救佛教本身,防止其沦为形式主义;其二,是为了拯救百姓,让更多的土地和劳动力回归社会,造福民众。佛家讲求布施,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身体,那么损失一些铜器和土地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朕的身体能够拯救黎民百姓,朕又有何惜?!”
柴荣的这番话展现了他作为一位君主的远见卓识。他并不反对佛教的存在,而是希望通过改革,让佛教回归其本质,避免过度膨胀而影响国家的正常发展。他的做法不仅得到了当时百姓的支持,也赢得了后世史学家的高度评价。
大儒司马光曾在《资治通鉴》中称赞柴荣:“若周世宗,可谓仁矣!不爱其身而爱民;若周世宗,可谓明矣!不以无益废有益。”
经过这次整顿,后周的国力得到了显著提升。大量的土地从寺院手中回归民间,耕种面积扩大,百姓有了更多的土地可以耕作,生活条件得以改善。同时,国家财政也因此充实,原本被寺院“占用”的青壮年劳力重新回到了社会生产中,甚至可以征募入伍,增强了军队的实力。
柴荣的这一系列举措虽然在短期内可能对佛教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从长远来看,他不仅对得起天下百姓,也为后周的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的改革体现了“以民为本”的理念,堪称中国古代历史上一次成功的宗教与社会改革的典范。
在成功处理完内部事务后,柴荣将目光投向了更为宏大的统一大业。根据王朴之前的建议,“先南后北,先唐后蜀”的战略方针与柴荣的想法不谋而合。柴荣深知,要实现统一,必须先从南方入手,而淮南地区成为了他眼中的首要目标。
淮南不仅是一片富饶的千里沃土,更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它位于长江一线的战略外围,控制淮南意味着掌握了江南地区的门户。一旦拿下淮南,江南的局势将变得稳固,为后续的统一战争打下坚实的基础。柴荣的战略眼光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清楚地意识到,只有先稳固南方,才能更好地应对北方的挑战,尤其是契丹支持下的北汉。
因此,柴荣决定将淮南作为统一进程中的关键一步,为未来的统一事业铺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