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嘉祐六年十一月十九日,苏轼往凤翔任签判,弟弟子由送他到郑州西门外,依依话别,苏轼寄诗一首,当中有言:
登高回首坡垄隔,但见乌帽出复没。
此句看似平平无奇,北宋末年的许顗却在其《彦周诗话》里高度评价。
他说,《诗经》里“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此真可泣鬼神矣。
苏轼的这句,则“远绍其意”,意思是,差不多可以跟经典相比拟了。
由是可知,两兄弟情谊之深。
苏轼又言: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乎。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兄弟二人暴得大名,年少才高,此时都只二十出头,却已在感慨人生易逝。对于后句,苏轼解释说,尝有夜雨对床之言。
此词乃用古意,出自白居易《雨中招张司业宿》尾联,“能来同宿否,听雨对床眠”,引申为亲友或兄弟久别重逢,亲切交谈。
兄弟要如何才能夜雨对床呢?无非几个字——
早日跳脱宦海。
苏轼写的是: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问题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对于胸怀天下的读书人而言,一入仕途,有几个能够激流勇退?
多年之后,苏轼突遇乌台诗案,“拘一太守,如拉鸡犬”,投入御史台狱百余天,差点小命都丢了。
如果说被贬黄州乃是皇帝的命令,由不得他不服从,那么,后来他东山再起之时,难道不可以坚辞不就,毅然决然地回归草莽吗?
显然,兄弟俩虽然都几起几落,大起大落,但都没有能实践青年时的诺言。
只能说,官场虽凶险,妙处却难言。当中的快乐,又有几人能够抗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