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西北史话:故土新归(四)

凭阑听史 2022-06-10 22:34:26

外西北是一个新名词,位于新疆以西,大致包括今天中亚的斋桑泊周围地区、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的七河流域、伊塞克湖周围地区和绝大部分的帕米尔高原,总面积大约为54万多平方公里。

现在这片辽阔的土地包括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州全部、东哈萨克斯坦州的一部分和江布尔州的一小部分,还包括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大部分领土。

1864年后,随着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外西北被割让给了沙皇俄国。在此之前,外西北和我国今天的新疆地区统称为西域,从汉朝开始,这里就是中华大一统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里拥有中亚最湿润的气候,最丰美的草原,最多元的文化以及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位置,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两千年以来,外西北这片丰饶的大地经历了汉风唐雨的洗礼,一路历尽了无数沧桑,终于来到17世纪末的历史十字路口。在当时的内亚政治版图上,盘踞在北方巨大的俄罗斯帝国,以及在东亚大陆站稳脚跟的大清王朝,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展开了无声无息地扩张竞赛,它们无一例外都把矛头对准了中间的准噶尔汗国。

准噶尔汗国其实并不是放在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它被誉为世界历史上最后一个蒙古帝国,它强盛的武力曾经一度让强大的对手闻之色变。

1678年,噶尔丹正式建立准噶尔汗国。从这时起,噶尔丹将牙帐迁到伊犁,这里从此成为准噶尔汗国近百年的统治中心。极盛时,准噶尔汗国统治着天山南北,它的疆域西起巴尔喀什湖,北越阿尔泰山,东到吐鲁番,南至南疆,西南至楚河、塔拉斯河一带。

当时噶尔丹控制下的人口已达400万,其中准噶尔人大约有80万。噶尔丹觉得自己羽翼已丰,企图向东兼并漠北喀尔喀部,并与南面的康熙帝分庭抗礼。结果,在康熙帝的连续两次打击下,损失惨重。背后又有策妄阿拉布坦(噶尔丹亲侄子)作乱,最终噶尔丹众叛亲离,狼狈死去。

从此,清准交恶进入到新的阶段,西域重新并入中国版图已经不可逆转。

01策妄阿拉布坦

1697年,一代草原枭雄噶尔丹病死(一说是自杀),策妄阿拉布坦将其骨灰献给康熙帝。

1698年,策妄阿拉布坦正式成为准噶尔大汗,准噶尔汗国尽归其所有。由于噶尔丹长期以来执行东进战略,当时的汗国正面临窘境。

噶尔丹对喀尔喀蒙古以及清朝进行了长期的战争,使准噶尔汗国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遭受了巨大损失,从而削弱了准噶尔汗国的实力。同时,噶尔丹为了获取俄国的支持,对俄国的南侵执行绥靖政策,俄国逐渐蚕食准噶尔北部地区,致使双方矛盾越来越尖锐。而在准噶尔汗国力量暂时削弱的同时,哈萨克汗国也得到喘息的机会,从而成为新的威胁。

17世纪后期,哈萨克开始演化为三个玉兹。大玉兹主要分布在外西北,包括巴尔喀什湖以南的楚河、塔拉斯河和伊犁河流域,塔什干、撒马儿罕等地亦归其控制;中玉兹分布在大玉兹之北,夏牧场在锡尔河中游及卡腊山脉一带,冬牧场在托博尔河、伊什姆河等诸河流域;小玉兹位于西哈萨克斯坦。

在哈萨克头可汗统治时期,结束了汗国的分裂状态,加强大汗的权力,使汗国重新强大起来。他们利用准噶尔汗国出现的形势,不断把牧地向东向南扩展,导致双方为了争夺牧场和贸易通道不断产生冲突。在这种情况下,新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策妄阿拉布坦上台后立即改变噶尔丹的战略,转而向康熙臣服,然后在暂时休战的空隙积极拓展自己的势力。

策妄阿拉布坦首先巩固在伊犁河流域的基本盘,然后准备大规模西征哈萨克汗国。为了消除出兵的后顾之忧,他向清政府解释到,是哈萨克首领头克汗背信弃义,不仅杀害了“送还头可汗之子回国”的500名准噶尔使团,而且骚扰准噶尔汗国的乌梁海地区百余户人。

更让人气愤的是,头克汗还抢掠了从伏尔加河流域前来的土尔雇特部商队,其中还包括自己的未婚妻——阿玉奇汗之女。

是可忍孰不可忍,策妄阿拉布坦立即派其弟策凌敦多布为统帅,对哈萨克汗国发动了猛烈进攻。1699年,哈萨克汗国被击败。策妄阿拉布坦从哈萨克人手里夺取了额尔齐斯河西岸及哈萨克草原的大片地方,把势力伸展到了锡尔河下游。

1716年,准噶尔主力部队又从伊犁河出发,向阿亚古斯河谷周围地区的哈萨克人发动进攻。伏尔加河流域的盟友土尔扈特部与之遥相呼应,从西边攻袭哈萨克。1718年,哈萨克军队被打得大败。接着,又在阿亚古斯河打败另外一些哈萨克军队,使哈萨克人退出了阿亚古斯河以西地区。

策妄阿拉布坦在西边高歌猛进的同时,也不忘教训一下俄国人。俄国在控制了鄂毕河和叶尼塞河中下游地区后,不断向上游进行渗透,为此修建了一系列的要塞。

1709年,俄国殖民者沿着鄂毕河南下,在毕雅河与哈屯河一带筑造了比斯克要塞,这等于是侵犯了准噶尔人的牧场。为了阻止俄国人,策妄阿拉布坦先是派兵袭击了巴拉巴和库兹涅茨克等地,然后派出税务官,向当地居民恢复征收实物税。

这一举动引发了俄国侵略者的不满,1713年6月,俄国使者面见策妄阿拉布坦,无理地要求他惩处“侵略”的准噶尔人。

策妄阿拉布坦采取了针锋相对的策略,他在1714年写给沙皇彼得一世和西伯利亚总督加加林的信中强调,首先要搞清楚谁才是侵略者?你们建立的城市为何要建在别人的土地上?侵略者是你们,赶快把托木斯克、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库兹涅茨克这些城堡拆除,否则我们将用武力攻占!

双方嘴炮不断,俄国人对准噶尔的警告置若罔闻。1715年,布赫格利茨奉命统领两个步兵团共700多名骑兵,以及炮兵和工匠们组成的侵略军,潜入额尔齐斯河流域,在亚梅什湖地区构筑起军事要塞。

策妄阿拉布坦得知后,派出1万余士兵进攻。这次征讨,准噶尔人俘获俄军数百,布赫格利茨下令炸毁要塞,匆忙乘船北逃。准噶尔人乘胜追击,次年将俄国人逐出叶尼塞河上游的雅米谢威斯克。

但俄国人的侵略具有牛皮糖一样的韧性。1717年,俄国人卷土重来,又修建了一系列的要塞。策妄阿拉布坦不顾自己同大清作战损失惨重,还是派遣自己的儿子噶尔丹策零率领2万多优势骑兵向俄国人进行反击。只是由于俄国人的火器太厉害了,让准噶尔人连连吃亏,最后人数稀少的俄国人还是安全后撤了。双方后来重新划定了边界,暂时休战。

随着力量的壮大,策妄阿拉布坦与清朝政府的矛盾日渐加剧。1715年(康熙五十四年),策妄阿拉布坦派兵袭击了大清哈密北境五寨,又在两年后密谋攻击西藏。

1717年6月,策妄阿拉布坦以护教为名,派大将策凌敦多布率领6000士兵,从伊犁河谷出发,经过和田,攻占拉萨,杀死拉藏汗。这时的准噶尔汗国的疆域达到了历史极值,总面积达到700万平方公里。

康熙帝当然不会坐视不管,1718年,清兵自四川进入西藏,不久即被策零顿多布击败。

两年后,清廷再度出兵,以康熙的十四皇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统领各军,年羹尧为四川总督负责后勤保障,三路发兵。当年10月,准军败退,清廷将西藏纳入版图,继元朝之后,西藏再次纳入中华版图。

获胜的清军乘胜追击,一度占领了今天的乌鲁木齐。只是因为康熙帝去世,清军不得不撤回。

1723年,雍正帝继位。策妄阿拉布坦怂恿青海罗卜藏丹津发动叛乱,不久即被清军平定。

清准双方经过多年战争,都打得精疲力竭了,双方同意议和。1725年,双方重新划分了边界,重开边境贸易。

1727年,一代枭雄策妄阿拉布坦去世,其子噶尔丹策零继位。准噶尔汗国继续保持强盛。

02噶尔丹策零

1723年后,由于策妄阿拉布坦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军国大事逐渐移交给他的儿子噶尔丹策零。这个噶尔丹策零十分骁勇善战,经常能独当一面,屡立奇功。

西边的哈萨克汗国首领头克汗在1718年死后,哈萨克内部动乱不堪,无力抵御外敌。噶尔丹策零从额尔齐斯河抽调了大量兵力,对塔拉斯河谷的哈萨克人发动了突然袭击。毫无准备的哈萨克人损失惨重,大玉兹和部分中玉兹的领土就落入准噶尔的统治之下。大量的哈萨克人被迫逃亡到西边的小玉兹地区。于是,1723年成为哈萨克历史上的“大灾之年”。

1724一1725年,准噶尔军队又占领了土尔克斯坦(哈萨克首领驻地)和塔什干。小玉兹和其他逃亡的玉兹向西又赶走了巴什基尔人,哈萨克人趁势占据了咸海、里海和乌拉尔河之间的所有草原,在该地区引起了新的部族骚动和迁徙。

在内忧外患的情景下,哈萨克三玉兹逐渐团结起来,组织力量共同打击和报复准噶尔。1726年,在萨雷苏河中游偏西的布雷塔河岸打败了准噶尔军。次年底又在巴尔喀什湖以南的一次战斗中重创了准噶尔军队,使之退出了中玉兹和小玉兹的部分地区。

也就在这一年,噶尔丹策零正式继位。雍正帝觉得他年少可欺,认为这是一个解决边患的好机会,于是利用两年时间整军备战,准备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1729年3月,雍正帝下诏征讨准噶尔:靖边大将军傅尔丹屯兵阿尔泰山,为北路军;川陕总督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为西路军,两路大军合击准噶尔。

噶尔丹策零使用缓兵之计,突袭岳钟琪部。接着故技重施,引诱驻军科布多的傅尔丹来到额尔齐斯河源,在和通泊之战中,清军几乎全军覆没。

在噶尔丹策零时期,准噶尔汗国的军事力量空前强大。噶尔丹策零设立了独立的军事组织“昂吉”,也就是汗国的常备军,整个汗国一共设置了21个“昂吉”。

此外,由于准噶尔多次与俄国打交道,在战争中俘获了不少工匠出身的俄国士兵,俄国战俘为准噶尔打造了大量先进的火器。于是,噶尔丹策零组建了1000人的专业炮兵部队——“包沁”。

当时,准噶尔对外号称拥有30万大军,噶尔丹策零凭借强大的军力,意图与大清争雄。

1732年七月,噶尔丹策零主动出击,亲自东征外蒙古,兵至杭爱山。漠北喀尔喀土谢图汗部首领额驸策棱,率军3万大败噶尔丹策零,杀死1万多人,“尸满山谷,河水数十里皆赤”,噶尔丹策零侥幸逃脱。

噶尔丹策零经过此战,元气大伤,被迫遣使求和。1733年,清廷因西北连年用兵,导致国库空虚,不得不宣布暂停进兵。

1734,双方开始和谈。次年,雍正帝去世。直到乾隆帝即位后的1739年,双方才达成合议。至此,清廷与准噶尔再次实现了休战。此后,噶尔丹策零把注意力放在了西方和北方。

为了彻底击败哈萨克人,1741年,噶尔丹策零率领1.5万军队攻入中玉兹,并一直追击到了奥伦堡,掳走了许多人和牲畜。同年,又派出两路军队,一路进攻中玉兹,一路攻打小玉兹。中玉兹的阿布赉汗在这次袭击中被俘,直到1743年经过双方谈判,阿布赉汗才被获释。

经过这几轮的打击,哈萨克中玉兹变成了准噶尔汗国的藩属。随后,噶尔丹策零把矛头对准了沙皇俄国。

早在策妄阿拉布坦统治后期,俄国就趁准噶尔汗国东征西讨无暇北顾之际,再次派军队进入雅梅什湖地区建立军事要塞。俄国更是得寸进尺,后来又溯着额尔齐斯河而上,把许多要塞联结起来组成额尔齐斯堡垒线,对准噶尔部构成严重的军事威胁。

噶尔丹策零继位后,于1734年派遣使者前往彼得堡,就领土问题向俄国提出严正交涉。不过,俄国蓄意拖延,使谈判无疾而终。与此同时,俄国西伯利亚当局暗地里将占领区内的“蒙古地名”尽数换成“俄语地名”,妄图抹掉这里的“蒙古印记”。

噶尔丹策零得知后,马上向俄国提出强烈抗议。“额尔齐斯河和鄂毕河从河口到源头自古以来就是准噶尔牧民的领地,现在却改成了俄国的地名;以前鄂木河河口上面从来未有人来过,现在所有这些全取了俄国地名”。

不过,俄国依然我行我素。为了加速这些地区的“俄罗斯化”,他们大力扩充移民,开矿设厂,配置重兵,态度极为嚣张。

1742年3月,噶尔丹策零再一次向沙皇写信:“必须将托木斯克、库兹涅茨克、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及沿额尔齐斯河沿岸的要塞拆除,因为这里是准噶尔人及其属民居住的地区。”

但沙皇不仅未予理会,甚至还派兵将触角延伸至西北地区,加速修建更多的要塞。俄国在新防线准备派遣1万名正规军驻守, 并计划策动哈萨克人叛乱,以便一起反对噶尔丹策零。

1744年, 俄国西伯利亚当局又大力扩充各城市哥萨克人员的编制, 把人数增加至6000人,其中3000人被调到准噶尔边界。金杰尔曼少将率领3个龙骑兵团和1000哥萨克驻守于西伯利亚防线

在这种情况下,外交谈判已经失效,战争成为必然选项。1744年,怒不可遏的噶尔丹策零武力讨伐额尔齐斯河沿岸的堡垒,但效果不大。

到了1745年,准噶尔手中的塔什干和突厥斯坦陷落。准噶尔不得不把军事力量调集到西南方向,从而错过了继续攻打俄罗斯要塞的时机。

等到噶尔丹策凌再次集结军队,俄国也加强了西伯利亚军队的力量,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场瘟疫席卷整个汗国,噶尔丹策凌也死于天花之手。最终,一场巅峰对决化为无形。

03结束语

从巴图尔珲台吉到噶尔丹策零,准噶尔汗国强盛一时,就连掠夺成性的俄国都要避其锋芒。但游牧民族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太过依赖于英明神武的首领。明主死后,如果继任者不称职,整个汗国就会立马分崩离析。

准噶尔汗国也逃脱不了这个铁律,噶尔丹策零于1745年去世,12年后,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其实,在他统治后期,准噶尔汗国已经显露疲态,除了对哈萨克保持绝对优势,面对大清遭到惨败,对北方俄国的蚕食也已经力不从心。整个西域,包括外西北的历史,也将翻开新的一页。(欢迎收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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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拨开时空的烟云,洞察历史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