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玉兰，今年65岁，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村庄。
我们村背靠青山，稻田环绕，是个典型的农村。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因为家里穷，我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帮家里干活了。
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村里那些穿着干净校服、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孩子，但父亲总说：“家里就靠你妈和我种地，没钱，也没空让你读书。”
我怨过，但也没办法。
18岁那年，经媒人介绍，我嫁给了镇上的张建国。他家条件也不好，但比我家稍微强些。
婚后，我们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张毅比女儿张倩大两岁。
为了供孩子们读书，我和建国种地之外，还去镇上的砖厂做工。生活虽然苦，但孩子们争气，成绩都不错，尤其是张毅，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那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时刻。
张毅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后来娶了同事小姚。
小姚是城里人，家境不错，父母都是退休教师。起初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这个农村婆婆配不上城里儿媳，但小姚很懂事，婚后对我也很客气，我也尽力不去给他们添麻烦。
一晃五年过去了，张毅和小姚有了孩子，也买了房子。我和建国为了帮他们，卖了老家的几亩地，又拿出了所有积蓄，凑了20万给他们付首付。
建国在三年前去世了，他走得突然，没给我留下什么话。那段时间我一下子觉得天都塌了，可一想到还有儿女，我只能咬牙撑着。
张倩嫁到了隔壁县，日子过得不算宽裕，但也过得去。张毅因为还房贷压力大，每个月总会向我诉苦。
我不想看到儿子为钱发愁，建国走后，我把他留下的那点抚恤金拿出来补贴了张毅，这三年里，每个月固定给他5000块，算是帮他分担房贷。
那天是腊月二十，我一早去菜市场买年货。平时我很少去省城张毅家住，总觉得自己是个乡下人，住在他们家不方便，来回一趟车费也不便宜。
但过年了，总得提点东西去看孙子。
我挑了几斤排骨，又买了几条鱼，还让商贩帮我收拾干净。
正准备再买点水果时，却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姚的妈妈。
她穿着一件崭新的羽绒服，戴着手套，正蹲在地上挑橙子。旁边放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抹布、扫帚和清洁剂。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亲家，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抬头看见我，有些惊讶，但随即笑着说：“哎呀，亲家，你也来买菜啊？
我刚从小姚那边过来，帮他们收拾新房子呢。”听到“新房子”三个字，我愣了一下：“新房子？
他们不是住的那套贷款的房子吗？”她一边挑橙子一边随口说：“哦，那套房子住得也挺好，不过小姚她爸心疼他们带孩子累，去年底把我们老两口的那套三居室过户给他们了，位置还好，离张毅单位近些。”
我站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半天才挤出一句：“哦，那挺好的，挺好的。”说完，我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回到家，我把买来的东西放下，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姚家把房子给了他们，为什么张毅从没跟我提过？
如果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全款买的，为什么还要我每月贴补5000块钱？
我心里有些堵得慌。
晚饭后，我拨通了张毅的电话。
“妈，怎么了？”张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今天我在菜市场碰见你岳母了，她说你们搬进了她家的房子，是这样吗？”我尽量让语气平静。
“是啊，妈，这事没来得及和你说。小姚爸妈去年把房子过户给我们了，刚装修好，前几天才搬过去。”他说得轻描淡写。
“那你们原来的房子呢？”我继续问。
“还在啊，反正贷款也快还完了，先放着吧，以后也许能升值。”他说得随意，但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张毅，你是不是觉得妈的钱好拿？”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岳父母把房子给你了，你有两套房，却还每个月问我要钱补贴，你怎么好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张毅有些不满的声音：“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个人在家，平时也用不了多少钱，我拿你点钱还房贷怎么了？再说了，你这几年不都是自愿给的嘛，现在怎么说这些话？”
听着他这话，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我用不了多少钱，可这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和他爸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是我这些年在村里帮人打零工挣来的。可他说得好像我就该给他一样。
挂了电话，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我去了隔壁村找了我的老邻居，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李大娘。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她听完气得直拍大腿：“玉兰啊，你这儿子是被宠坏了！你辛辛苦苦省下来的钱，全贴给他了，现在倒好，他觉得理所应当了！这种事不能再惯着了！”
我点了点头，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有了主意。
腊月二十二，我坐车去了省城张毅家。孙子看见我很高兴，抱着我的腿不放，小姚也很热情，给我倒茶递水果。我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
吃晚饭时，我终于开口了：“张毅，小姚，这几年你们日子紧，我每个月给你们补贴5000块，现在也该停了。你们两口子都有工作，又有两套房子，日子不该这么紧吧？”
张毅放下筷子，有些不高兴：“妈，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说我们还房贷压力大，才给我们钱的吗？”
我淡淡地说：“我是想着你们日子难，才帮一把。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岳父母已经把房子给你们了，你们手里还有一套房。既然日子不难过了，我这点钱就不必再给了。”
小姚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对张毅说：“你妈说得也对，我们确实不该再拿她的钱了。”
张毅却梗着脖子不肯认错：“你是我妈，你不给我钱给谁？再说了，你又不需要花什么钱，留着干什么？”
我听到这话，心里最后一点软肋也没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张毅，我和你爸辛苦了一辈子，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结婚买房。我不求你养我，但你也不能剥削我。我再说一遍，这钱我不再给了，以后你们的日子自己想办法。”
饭桌上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张毅没再说话，小姚低着头，孙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趴在我怀里不吭声。
从张毅家回来后，我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亏欠儿子，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但那天我终于明白，有些爱不是一味地付出，而是学会适时地收回。张毅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责任。我不能再让他觉得，母亲的钱是理所应当的。
过年后，我打算给自己留点钱，把家里重新修一修，然后再去邻村找点零活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把年纪了，应该为自己多想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