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金婚》片场,26岁的于明加蜷在道具间的折叠椅上,攥着被泪水浸湿的剧本。这场独居老太太的哭戏她已经琢磨了三天,连食堂打饭时都在模仿老人颤巍巍的步态。监视器后的郑晓龙导演看到回放时,忍不住对编剧王宛平说:"这姑娘眼里有戏。"
长春少年宫的舞蹈教室里,8岁的于明加总站在把杆最末端。先天不足的体质让她每个劈叉都比同学慢半拍,有次压腿疼得咬破嘴唇,血滴在白色练功服上像朵梅花。1992年市文艺汇演,她带着高烧完成蒙古舞《盅碗舞》,谢幕时险些晕倒,却收获了人生第一次满堂彩。
1999年盛夏,外交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中央戏剧学院的初试通知同时摆在面前。父亲把茶杯磕得叮当响:"演员是吃青春饭的!"母亲默默将中戏招生简章塞进女儿行李箱。赴京列车启动那刻,于明加把外交学院信封折成纸飞机,看着它消失在铁轨尽头。
北京人艺的地下室化妆间,至今留着于明加的专属座位——最靠近暖气管的角落。那些年她演过树精、路人甲,最"重磅"的角色是《雷雨》里只有三句台词的使女。有次替演发烧的主角,她连夜背下八页台词,次日演出完才发现高跟鞋里全是血——脚趾被磨破五个水泡。
《金婚》里的小保姆佟多多,原本只是推进剧情的工具人。于明加硬是给角色设计出东北口音,还在围裙口袋永远揣着半块烤地瓜。杀青那天,蒋雯丽拉着她的手说:"丫头,你将来能成角儿。"
《手机》剧组试镜时,导演沈严让她即兴表演捉奸戏。于明加抄起道具花瓶砸向假想敌,碎片飞溅时眼中的狠厉让全场静默三秒。这场戏后来被改成扇耳光,王志文挨打后嘀咕:"这姑娘手劲真大。"
2009年东直门银座商场,于明加素颜赴约相亲。男方胡俊迟到半小时,见面第一句话是"刚救了个卡电梯的小孩"。她看着对方袖口的机油渍,突然想起《喜剧之王》里张柏芝说的"养我啊",噗嗤笑出声。
《门第》拍摄期间,胡俊成了剧组编外后勤。他研发的"拍戏能量包"里有暖宝宝、喉糖和折叠凳,连田雨都调侃:"加姐这待遇,比男主角都金贵。"有场雨戏NG十二次,于明加裹着丈夫送来的貂绒浴袍说:"这比片酬都贵,可不能感冒。"
如今在话剧《古玩》后台,于明加仍保持人艺老传统——给年轻演员削苹果。锋利的水果刀上下翻飞,果皮连成长线。"演戏就像削苹果,"她对实习生说,"要胆大心细,知道哪刀该收力。"
从外交遗珠到人艺戏骨,于明加用二十年完成华丽转身。当《古玩》的追光再次亮起,那个曾蜷在道具间揣摩角色的姑娘,已然成为照亮舞台的光源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