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宫灯在端平元年正月格外明亮,宋理宗望着金哀宗自焚的消息,恍惚间看见了太祖皇帝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旧梦。当蒙古使者带着黄河南岸的舆图前来结盟时,年轻的皇帝不会想到,这场看似唾手可得的北伐,将成为南宋国运的转折点。
赵范将军的奏折在垂拱殿激起千层浪,主战派将领们指着汴梁旧图慷慨陈词,仿佛看见岳武穆的旌旗重插开封城头。但真德秀颤抖的双手捧着户籍黄册,上面记载着两淮十室九空的惨状——这个历经金蒙铁蹄蹂躏的中原,早已不是《清明上河图》里的繁华模样。
更令人不安的是京湖与川陕的沉默。史嵩之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始终未至临安,这位掌管南宋最大军区的统帅,用拒发粮草的行动表明了态度。当全子才的先锋军渡过淮河时,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的粮道将断在黄泛区的淤泥里。
六月的烈日炙烤着龟裂的河床,全子才部在开封以南陷入困境。蒙古人掘开的黄河故道,此刻成了吞噬宋军斗志的流沙。当这支饥肠辘辘的军队终于蹚进汴梁城门,迎接他们的不是箪食壶浆的父老,而是野狐出没的废墟。史料记载,这座北宋旧都仅存千余户人家,连皇宫的鸱吻都生了蒿草。
赵葵率领的主力部队在七月抵达时,看到的更是一幅诡异景象:五万大军收复的徐州、应天等城,守军不足百人,城墙上插着的宋字旗在空荡荡的街巷间独自飘扬。这种异常的平静,实则是蒙古人撤走时布下的陷阱。
七月二十八日的洛阳显得格外安静,宋军兵不血刃地开进城门。但这份平静在次日黎明被打破——深入敌境三百里的先锋军发现,他们携带的五日口粮早已耗尽。更致命的是,蒙古骑兵此时突然出现在龙门山隘,将宋军后续部队截杀在伊水之畔。
被困城中的万余人马做出了绝望选择:他们在八月朔日的月光下打开城门,试图穿越伏牛山撤回南阳。蒙古铁骑的追击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只有三百残兵爬过武关道。当赵葵在开封得知败讯时,黄河北岸已经升起了狼头大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