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四年的曲江池畔,新科进士白敏中望着杏园宴上的琼林玉树,手中的金花帖子却隐隐发烫。这个出身白居易家族的寒门子弟不会想到,二十年后自己会成为终结"会昌中兴"的关键人物,更将以"丑"字谥号载入史册。
渭南白氏老宅的书房里,少年白敏中常对着白居易的诗稿临摹至深夜。元和十年的那场刺杀案改变了一切——父亲白季康遇害后,他跟随从兄白居易辗转下邽、洛阳,在颠沛流离中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会昌元年的紫宸殿上,宰相李德裕那句"敏中辞艺类居易"的谏言,让年过不惑的白敏中突然跃入权力核心。当他颤抖着接过知制诰的鱼袋时,武宗皇帝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温润的文人,即将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
大中初年的政事堂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新即位的宣宗皇帝展开对李德裕的清算,曾经的门生故旧纷纷划清界限。但谁也没料想,白敏中会呈上那份列举李相二十四大罪的奏章——其中半数罪状,竟源自当年李德裕教导他的治国心得。
更令人侧目的是其对婚姻的操弄。
当白敏中强行拆散郑颢与卢氏婚约,将状元郎送进万寿公主府邸时,洛阳城流传起新的民谣:"白麻纸上状元名,不及人间伉俪情。"被夺所爱的郑颢,此后半生都在弹劾这位媒人宰相。
咸通二年的灵车驶出荆南节度使府时,长安城正在为"丑"字谥号争论不休。太常博士曹邺在议谥文书上写道:"背恩毁约曰丑,居官不称曰丑。"这个判定让当年被白敏中排挤的牛党余孽拍手称快。
历史总是充满讽刺:白居易笔下"卖炭翁"的悲悯,与白敏中为攀附权贵拆人姻缘的作为,构成了微妙对照。当我们在《长恨歌》的余韵中追慕大唐风华时,或许也该记得,那个让诗人家族蒙尘的"丑"谥,正是对权力异化人格的永恒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