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问：“道一而已。古人论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

先生曰：“道无方体，不可执著，却拘滞于文义上求道，远矣。如今人只说天，其实何尝见天？谓日月风雷即天，不可。谓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识得时，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认定以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解向里寻求，见得自己心体，即无时无处不是此道。亘古亘今，无终无始，更有甚同异？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

又曰：“诸君要实见此道，须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

＼ 精 讲 ＼

问：“道一而已。古人论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有没有一个关键点，有没有一个要招？王阳明说“道无方体，不可执著”，道是没有形象的，你硬要是死捉是捉不住的。

古人早就说过，道，如果可以赠，没有人不想给国王，没有人不想给自己的孩子，但是道呢，给不了国王，给不了孩子。道无方所，无颜色，所以在相上去执着是不对的。从文义上求道，这是从相上求道的一种，而拘滞于文义上求道，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如今人只说天，其实何尝见天？谓日月风雷即天，不可。谓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识得时，何莫而非道？”

整天说天，天在哪里呢？天是什么呢？你说天是日月风雷，是吧？这不全面。但是你要说人物草木，说它不是天，也不对。

道就是天，这是什么意思呢？天是什么意思？天在哪儿呢？天就在人物草木当中。地，你撒下种子，种子往上长，这个长就叫天。鱼在水里游，这就叫天。你要弄盆开水，把鱼放进去，这就叫人为，不叫天。道就是天，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用今天的话叫自然规律。

所以你要认得的时候，何莫而非道？你要懂得天、道就在万事万物，就在人情事变，就在日常当中。你要懂得这个道理，干什么都能明白，都有道，做木匠也有道。鸡有鸡道，狗有狗道，各有各的道理。莫非而非道，都在道中。

人爱用自己框定的东西来限制：“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认定以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前面讲道没有精粗，人的见有精粗，现在说道无方所， 人的见有方所——道各不相同，张三说张三的道，李四说李四的道。

有一个西方的哲学家说，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人各以其一隅之见，这就是瞎子摸象，就是人们的以管窥天，以蠡测海，都是用自己有限的条件来宰制无限的天和道。

要明白，要向里头寻求，见得自己心体。外面的万象森然，你活九辈子也不可能摸个遍，你只有往里头找，向里头寻求，才能够见到自己的心体，然后，明白无时无处不是此道。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外无道。“亘古亘今。无终无始。更有甚同异？”从古至今，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

孟子定下的知心、尽性、知天、知命这个逻辑，王阳明有重申它一遍的意思。心即道，道即天，知道了心你就知道了道。知是动词，道是宾语，这是个动宾结构。

又说诸君要实践此道，需从自己心上体，不假外求始得。所谓的“假”是借，通过。向外头求，就是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你不要那样，那样永远也不行。只有不假外求，在自性上体认，这样才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