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广州丨自由与规训之下的“活色生香”

构筑空间 2022-12-18 14:35:15

城市文化,是日常的总结。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人在生活与自由中徘徊,城市本身也在努力回归蛮荒的底色。多元的基因与永恒的变动赋予了广州与生俱来的洒脱,而生活在文化交融的广州,人们坚信当下的感知与实用主义,在拥挤的城市生活中,需要寻找安放灵魂的间隙。

回到广州的七月,在草树繁茂的“从陶开始工作室”,诗人、建筑美食家、艺术家、媒体人一行, 从四种不同的城市视野,“从头开始”和我们聊聊广州。

广

城市观察员

- 庞伟

诗人

广州土人景观首席设计师

- 米笑

建筑美食家

扉建筑/扉美术馆创始合伙人

- 五楼

陶瓷艺术家

从陶开始工作室主理人

- 邵兵

建筑档案主编/创始人

城市记录者出品人

01

过海

「平衡梦想与生活的距离,

仿佛若有光」

邵兵(建筑档案主编/创始人,以下简称“邵”):本期是城市记录者在广州的开场,今天将由我们的建筑美食家米笑老师、“半仙半鬼”的诗人庞伟老师,以及陶瓷艺术家五楼老师,今天我们所在也是他的陶艺工作室,他们将带着我们寻找这座城市的内在构建。此次城市记录的主题叫做“自由、平衡下的活色生香”,在我眼里,广州这个地方透着一种多元文化下的洒脱,会吃、会玩、会生活,这种洒脱代表着城市发展背后广州人民的生活态度。

庞伟(广州土人景观首席设计师,以下简称“庞”):我们刚才走过的路程,好像《桃花源记》中描述的空间过程,走过一段幽暗且相对狭窄的通道,而后“豁然开朗”。

米笑(扉建筑/扉美术馆创始合伙人,以下简称“笑”):仿佛若有光。

邵我们现在是在广州的番禺的?哪位可以给我们讲一下番禺的背景。

米我们在番禺东南方向,挨着大学城。

庞所有外来的、非我族类,就叫“番(fan)”。番禺这个地方,珠三角的泥沙淤积,过去就是海边的沙田,也是不稳定的陆地,加上人为围垦活动共同作用,才成为了今天的番禺,所以番禺的成陆历史是很晚的。再早些时候,广州离出海口其实并不远,但现在出海口实际上是南移了。

米我们过珠江叫“过海”,不叫“过江”。

庞粤人讲大的水面就是海,这个跟我们整个汉语语境是有所区别的。所以在广州珠江的南边,应该叫“海南”,但是他们叫“河南”,而南海有一个地名叫“海南”,不是海南行政区的那个海南,这个其实也挺好玩儿的。

米珠江三角洲是属于海的,因为它已经是出海口了。

邵它是一个夹角,在不断受“番”的影响,不断被冲击、拍打、浸润着。

庞珠江里有潮汐,一天之内的水面涨落很大,每一条河都是通着海的脉络,因此某种程度上而言,它就是海的一个组成部分。

邵五楼老师,这个工作室为什么叫“从陶开始”?

五楼(从陶开始工作室主理人,以下简称“五”):陶瓷就是从陶开始的,先有陶后有瓷,我们之前有一个工作室,搬到这边来是一个重新开始,这个名字用粤语讲出来和“从头一样”很相似。这是我朋友写的对联。

邵“绿水相逢梦为马,青山做伴好制陶”,很棒。当时你是特意寻找了这样一个地方吗?

五算是,对于我来说,跟城市有些许距离,但是又能工作,又能会友,又能兼顾在城市里面的生活,这是我的强烈的愿望,找的时候我也尽量去靠近这种状态。

米梦想改造者。这里去城里只要三四十分钟,比在城市里面堵车要快得多。

邵闲适的,自在的,自己的梦想自己改造。

02

间隙

「城市化的中,

寻找生命的蛮荒底色」

邵庞老师也有个院子,是不是比这里要蛮荒得多?

庞对,我自己是做景观的,我其实是拿那个院子做一个观察原生状态的试验场。我们的文明,是从自然的缝隙里面挣脱出来。自然界的很多存在是可以颠覆生命的,人类经过百万年,几十万年发展之后才有了初步的样子,到了五千年时便开始有文字,到了这一百年开始开始有了我们的科技,这大概就是一个分野。这一百年里人们开始讲生态,而之前的,只能算作生命。或许有人战胜老虎就是英雄,猎得两匹狼也是。那时候我们受它威胁,那时候它们强大把我们挤到一个缝隙里,尤其在岭南,那时候描述草木的状态,人要活下来很困难,人到这经常会生病,即使是广东世代的人也是不断的凉茶、煲汤、药膳。自然的意志力是难以估量的,有一个词叫作“规训”,我们实际上就是所做的一切就是在规训这些事。

邵我们讲“生态”,但实际上是我们创造了它,因为我们之前一直在对抗自然。

庞而现在我们反过来觉得人很厉害。恐龙时代就有蚊子,恐龙统治世界一亿多年,算起这个时间,人与文共存几千年,加上更远的大致也就是五千年,恐龙存活于一亿多年前,但是那个时候地球就已经有蚊子了,所以相比于人类,蚊子更像是地球的主人,我们只是过客。

讲规训,人类来之后这五千年,一切拿人的意愿来规训:把河规训起来,在旁边加上堤坝;把植物规训起来,用各种办法培育、圈养,用以抵御夜晚的野兽和其他人类;现在我们把让杨树不要掉絮,让榕树不要破坏路面……但是生命是完整的——杨树掉絮,它是在繁衍子孙,榕树之所以在南方能存活,就是因为根系发达,抓固土地能力极强,所以它岭南地区是极为合适。作为完整的生命体,有时候吉和害其实是硬币的两面,只是害始终不可避免。

邵广州,你说它是“瘴疠之地”也好,它跟其他的现代文明城市的文明状态相比,其实更多保留了更多蛮荒的底色。

庞那不就是文字,这就是生态的真相。

邵所以蛮荒才是生态本身。

邵五老师的状态,是在城市化中找到了自己的“间隙”,我理解是做了一种“心灵的迁徙和安放”。

五“间隙”,这个描述特别好。我喜欢待在间隙里面,因为每一天都很重要,在现有条件下每天都能够活得出质量,就像禅宗讲“步步向生,时时可死”,就是说人要时刻保持向生的状态,但是又有“时时可死”的觉悟。其实疫情后兴起的“城市露营文化”,其实表达的是人天生亲近自然和状态,哪怕在露营过程当中很狼狈,也是一种对于自然的感受。

庞狼狈,也就是一种挺有趣的事。

五这种狼狈也是在调节都市人以自我为中心的那种心理状态。

03

具象哲学

「从人的局限中挣脱,

不定义,才不会为其所累」

邵庞老师,我觉得你不是要成仙的,成仙不自由啊,仙有仙的规则。

庞你没有弄对“仙”这个词,仙就是从人的局限中挣脱出来的一种,成为获得自由状态的人。

米不是还有玉皇大帝?

庞那是用俗世的政治秩序造出来约束天国的,其实玉皇大帝是杜撰出来的天国统治者,是道家世俗化的,并非真仙人。观之庄子、列子,便可以看到自由的精神,它表达了人如何脱离了约束拘束,这是人生境界的一种状态的表达,这就是仙。仙是能够突破人的很多局限性。“社畜”这个词,就是讲人像蝼蚁一样,为了衣食,为了巴掌大的房子,把自己的一生给过得混乱,这就是人的状态。人不能长命百岁,人不能黄金万两,人起码可以选择爱,但是现在很多人人连爱都不相信了,也没有时间概念,多了麻木,甚至一生就是单身,不愿意信任另一个人,去跟谁结为连理,或者努力跟谁发展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

庞2022年的人间,是惨烈的人间。所以在今天谈“成仙”,讲我个人的意义不大,我关心的实际上是整个文化群体。在过去,想要成仙的不是个体,而是整个民族。富裕阶层是为了青春、美丽、权势、富贵永固,为了延续在人世间的一切美好,为了不赤手空拳地离开,因此这其实是一个关于生命哲学的命题。如何突破生命的局限性,是今天的生命科学也在研究的事情。即便不说永生,长寿其实已经是一种灾难了,因为我们的社会资源是有限的,它应该是向具有创造生命力的群体上倾斜的。

米整个社会的能量级在下降。

邵那你认为人还有选择吗?

庞我选择拥抱自然,拥抱美,我选择用一种另类的或者个体的美的生活,来抵抗单一的“社畜化”。

邵如果没有文化、艺术、商业……,人要怎么做。

五不要定义那些东西。

米色,即是空。

五不把事物定性定义,这样才不会为其所累,你是一个匠人也好,作个艺术家也好,都有本身的意义,我们不需要在这个层面过于执着。

庞看世界需要一种审美、也需要我们享受人生,在广东人眼里,感官化很重要,抽象的事物在这里很不发达。广东文化里面,因为感官化,所以发展不出哲学这些抽象的存在。

五在广州,每天都鸟语花香,其实很难深刻起来。

庞广东人不关注形而上哲学,虽然说在这个地方宗教很多,但这里的人对道貌岸然的东西不感兴趣,他们用一种现世的态度,把所谓的“深度”瓦解了。不需要讲抽象存在,他相信他自己能感受到的那个世界。

邵感受不到的,就是不存在的。广东人有他的无意义的部分,人都会有无意义的那一部分。只不过是因为水的关系,他亲近生活的状态会不一样。

庞具体的快乐,具体的景色,他们相信非抽象的具体存在。所以如果要对其比较,广东人有一些特质。第一是,一种强烈的生命态度,这种概念其实蛮有趣味的,是一种享受生命的态度,这就是审美的、享受的。所以广东人讲吃、讲喝、讲感官、讲生活,人的一生短短暂暂,广东人对生命是抱着一种审美和感官享乐的态度,而不是苦大仇深的。

米色香味俱全。

庞我们活一辈子,活色生香地活,热爱地活,享受地活,带着审美的态度打量世间的万世万物,美酒、美色、美食、自然界,我觉得广东人在这方面是很好的。第二是,南粤民族应该是最早实现全球化的民族,可是大家要引以为豪的事情,这来自于广东人的地理观,他们真的可以做到四海为家,以世界为家。

邵与海对话,或者欢迎你来,南粤文明是从海上来的文化形态。另外加上自身处在“蛮荒”里,可以自由生长。

庞其实蛮荒还会带来一种走投无路感。和我们农业民族不一样,他们没有四季轮回、春耕秋收、尊重长者,也不是一切都是在计划中,所以他们有很深的保守性,尊重经验,也有对命运的敬畏会强烈,在这些地方,生存环境的未知性让他们没有强烈的优越感,所以他们要远走他乡,要去闯荡天地之外。

04

边缘融合

「海纳百川,

不止于现代化」

庞广东很多方面厉害,比如很多现代化地物品,首先就是从广东用起来的,像水泥、火柴,等等。作为边缘地带,这里其实不需要大动干戈,用起来很自然。

邵对于外来是创建了一种不断交流的熟悉感。

米开平的碉楼其实就是一种中西混搭的建筑,既有绿色的琉璃瓦,又有罗马柱,十分混杂,没有规矩,也没有参照什么范式。

庞香港,其实就是一种混杂的文化,其中各种因素的并存。澳门,明代割走了,它现在就是明代社会的一种反映,这种杂混因素是值得我们回味地。

邵其实广州也是这样的状态。

庞没有一种人是真正的广州人,广州人是各种各样的人。也没有一种宗教是广州的传统宗教,广州是各种各样的宗教。达摩在佛教历史上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他是禅宗初祖,他将禅宗带来中土,而第一个登陆点就在我们广州。禅宗历史上最牛的六祖,他们真正削发也是在这里,著名的“幡动风动”辩论的发生,就在在光孝寺,可见这里佛教的地位很高。提到道教,葛洪曾经在此活动,现在还有的三元宫,这里道教的地位很高。在伊斯兰教上,这里有伊斯兰教的怀圣寺。另外,作为海上丝绸之路上长生不衰的大港,一直有回族的族群在西关一带,所以这边伊斯兰教的势力很大。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齐了,广州历史上的渊源很杂。但实际上这些还是大道教系统的。

邵这个挺过瘾的,或许追求传统其实是因为“传统”的缺失,这片土地上唯一永恒的事情就是变动永远都在发生。

庞作为广东人,拜神是一种传统习俗。第一问大事是否合宜,广东人生活在这样一个天地人神的世界里面,每一天都有指导的,具体合不合适立法,合不合适开市,合不合适诉讼,合不合适嫁娶,这都有指导的。所以不能乱来,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日常生活中,每一年都会有一个指导手册。人民生活在天,这些都是反映天意,这就是广泛意义的“天人合一”。

米比如今天要做直播,要查一查,宜不宜,宜什么,不宜什么。

05

敬畏自然

「文化、建筑的轮回与平衡,

被规训的正在杀死真正有生命力的」

庞庞老师参加了一个乐队,不是老年团的那种。跟一帮老炮,他们很开心的。

五重回向往自由的人,很朋克的状态。

邵但是你最摇滚,那是更内在的你,那是真庞伟,在景观学看到的你是假的。

庞我如果这样说可能会得罪一大片人,我觉得设计圈真的很拘谨。用一样的人,受一样的教育,全国有一帮大师来回走穴,我们丧失的多元性其实是极为可贵的。

米世界是平的。

邵现在的设计似乎也是被规训的,被规训的正在杀死真正有生命力的。

庞设计有几个阶段,在比较不高级的阶段设计实际上也是讲规范性的,比如拿过去经济建设阶段,肯定要有工业材料,工业材料就是没有性格,全国的规范都一样。而现在,有没有可能在建筑上我们拥有自己的立法权,这样就存在多元性了。我跟米笑是校友,我们在华南理工大学,在这里我们学的其实不是通用的建筑,我们学的是亚热带建筑。北方的墙是三六墙,甚至四五,我们墙是一八墙,甚至很多地方不用墙,就是灰空间,就是空气。所以建筑和建筑其实不一样。但是今天工业化了,有了幕墙,有了空调,现在的有一些房子如果按照过去,广州规划局不让你做的,你不坐南朝北,根本没有穿堂风,但是今天有冷气,没有所谓。但过去不行的,过去这些房子住了会害病,会死人。所以我们今天不讲亚热带建筑,我们有通行建筑的标准,这其实是一种低层次的建筑社会。

米我们越活越回去了。

庞这个就是轮回。一方面低级,另一方面也高级了。过去的岭南人当然他知道造房子的高级哲学,但是他的生活水平确实也是不比现在的。

邵紧张是我对现代城市的一种感受,他把人都涌在一起。今天在五楼这里不一样,我觉得松,他的东西都好像是不经意间的包房,但让人感觉很舒服。

五会有空间感一点。包括我小孩在这里长大,他们讲话的嗓门都会比一般小孩大一点,因为如果我在干活,他就会站在那边喊。还有就是现在城市里的房子,灯光系统、空调系统,都很稳固,住进去之后根本不知道白天黑夜、刮风下雨、四季轮回。

我这个房子其实就是一个大棚子,我把图纸画完让人搭的,几根梁,建得高一点能通风。广州经常有雷暴或者台风天气,雷一打,这个吊脚楼会振动,你坐在这里看外面的树晃动,你会怕它打到你。所以我对自然还是会保持一种敬畏心。

庞你跟天地的关系很密切。而且你在这里四季都可以感受,落花、长叶子、蝉鸣。

米这对现在的城里人来说,其实很奢侈。

庞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推荐知识的民主化和身体化,要敢于把一个小人物的真实的东西拿出来,要不是首先要他作检讨。不要强求一个标准答案,不要所有嘉宾最后一定要取得团结,形成一个共同决议。这样就像一个文章,读了也是白读,因为中心思想早就被概括好了,你必须认同它。

米所以弹幕才是对的,我说我的,你说你的。

06

契约精神

「用城市化的内核,

重新定义“毛坯城市”」

庞标准化建设给我们的城市带来了很多便利,但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我们的城市要建得很“健全”,在景区里面栏杆都要加到1.1m,小孩的磕碰家长全都要找景区算账。所以我们小孩子都被社会惯坏了,他们生活在一种人造的舒适环境中,如果有一天这种人造环境被破坏了,其实是很危险的事情。

邵所以我们现在有很多身体病,跟城市病结合在一起。

庞再比如我们的人行道存在诸多不足,有时候突然缩的很窄,甚至没有了。而盲道其实是必须真正遵循严格标准的,有时候我们的盲道高高兴兴修了,但没有条件和其它问题突然就没有了,这个状况下盲人近乎是无法使用的。我们城市化特点就是这样,快而粗糙,有些设施不成系统,说没有就没有了。

米加上现在还有电动车,理论上走人行道是合法的,走机动车道是不合法的。

庞机动车也很吓人,老百姓发明一个东西,电动车的车棚,为了躲风避雨。那个棚子的轮毂是钢的,是非常尖锐的,这个在电动车跟人争道时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某种程度上,街道空间的危险程度是不亚于其他城市公共空间的。

五还是人太密集了。

庞不只是密集的问题,比我们密集的都市多得多,是规则的缺失和设施的不规范。

米契约。

庞所以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城市,我说这叫“毛坯城市”,五大师最清楚做陶瓷的毛坯,同样我们的人行道其实也是这样的毛坯人行道,下水道也处在毛坯状态。

米我们的很多东西都不想看起来那么坚固,一烧就会坍塌。

庞因为我们建的很快,是用短短几十年做了人家两百年的事,建的过程中监管不足,造价也比较少,所以这些问题确实都存在。

邵那么现在我们在规训到规则里的觉知是什么?

庞其实我们在80年代有过一个很深刻的讨论,关于现代化和现代化的人之间的依存关系,是先有现代化还是先有现代化的人。现代化是由现代化的人造就的,反过来也只有现代化才能产生现代化的人。所以我们一边在所谓的一种现代状态里面、在做一些非城市精神的事情,那其实还属于乡土社会的伦理,这算人进了城,灵魂没有进城。低水平的城市化存在这些问题,空有城市化其表,没有城市化的内核。

城是什么?一个防御功能,第二是市场,城墙城门。市是什么,交易,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今天拿一个内陆的城和广州比起来,哪一个更是城市呢?一定是广州,因为它有发达的市。但是这个市是指什么,古代城市也有市,但那时候的算不算严格城市呢,我觉得或许不算。我们都读过卖炭翁,那时候可以强征强买,官军想抢就抢,可以不经你同意夺你的物品。所以我们可以看出来,市的灵魂,是契约,没有契约精神则无市,无市则无城。没有契约的市是假市,没有市的城叫假城市。所以这就是今天我们面临的问题所在——我们的城市表面的繁荣,却是缺少契约精神。

邵所以契约不是单方面。

庞如果契约是一纸命令,不是保护双方,不是制约双方,不是帮助双方,里面都是霸王条款,都是命令式的,这样的“市”,可能算不上称为“城”。过去城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做景观也好,做建筑也好,广场是公共空间,还可以讨论,城市的主体叫市民,市民是要有权利,参考雅典便可知。如果城市的组成不是市民,仅仅是自耕农在居住区域上发生了变更,那它就不是城市,徒有空间之表象,没有主体和灵魂。

07

活出自己

「生命的两面相冲相衡,

在自由文化中扎根」

邵从庞老师开始吧,我们总结一下今天。

庞我觉得如果我们把岭南文化这件事说好,它能成为中国很棒的一极。从农业集权社会晚期,难以为继的时候,清中叶是曾国藩、左宗棠这一波湖南人跳出来做拯救者的,一直到最后湖湘学派,是湖南人起了很大作用。之后清结束的时候,湖南人的文化已经不足以对付这个局面,必须有新的文化基因来。这一次历史选择了带有西方文化基因的中国人民,那就是广东人,广东人们几次对中欧的冲击,我说的康梁到孙文,开启了中国近代的新局面。所以怎么保卫、研究这些不同的文化板块,都是特别重要的,永远不要只要清一色的一种中国人。

米变成一个岭南人。

庞我就是岭南人。

米我们本来说要讲吃的,所以先从碗开始讲。五楼老师,为什么老喜欢跟着他混,他说在所有的中国传统文化载体中,陶瓷是很日常的,我们还能天天用着它,其他的比如古琴,可能就不是那么日常了。他觉得在现代性之中延续这些文化的根,是很重要的事情。

刚才也讲到吃的事情,我觉得我们的文化就是日常的总结。比方说吃的多元性,以前富贵人家的阿姨都是顺德人,做饭做得又精细,又能干,这些都是很日常的。再比方说穿衣服,我们那边靠近顺德,用植物染香云纱,香云纱本名叫莨绸,它是用我们本地植物莨薯染的绸,它很凉快,比起普通丝绸也更耐磨。我觉得这些是多元文化的根基,它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自然环境决定的。

五这个地方是我主动追求的,我觉得在番禺这个地方做陶瓷,是脱离很主流的环境在思考主流文化,这样实际上我们是在思考更深入文化本质的东西。这个我感受比较深一点。

2002年来广东非常不适应,广东的饮食、语言等等对我的文化冲突性很大。在当时我是能感受到边缘化的状态的。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其实也没有融不融入,当我不需要通过语言去融入,也不需要通过生活方式去融入时,我很自然地就适应了这块土地。我觉得长在这里,可以扎根下去,大概是这种感受。

庞外来植物在这个地方已经长到土里了。

五我不需要仿照热带雨林的植物去长,也不需要仿照寒冷的植物去长,我就可以扎在这里。

米现在没有什么广州人,没有所谓了。

邵我觉得还是有的,我到这里还是有那种感觉,在这里,粤语有极大的权利。

米现在只要有人不说粤语,我们都不敢说粤语,因为别人听不懂。

邵你也担心,这是一个反差。

庞不讲粤语的人太多了,直到有一天广州街头湘菜馆比粤菜馆多得多,现在年轻人中这个趋势已经很厉害了,年轻人更喜欢辣的,味道重的,湖南菜最多。

五在广州,其实没有标准化,没有主流的东西压制你,这里的文化自由度是很好的,你努力活出自己就好了。我选择的方式可能只是让我可以活得更自在一些,刚好有这样的机缘,把这个事情深入下去,陶瓷本身是我们现在认识传统文化最好的载体,它不需要什么高大上的仪式,它是我们每天都可以接触到的,通过这个实体,我们能够触摸到我们文化的本来面貌。

邵我是找弹幕的人,我自己做这件事本身也会有很多弹幕,如果说状态的话,可能自己的状态在看这些弹幕的心境在变化。跟五楼老师一样,哪怕我是在走,不断的从这到那儿,从那儿到这,我找到了自己的一个地方。感谢今天几位老师给我们开的场,广州的城市记录者今天开始正式开始,感谢大家一路相随。

本文整理自「城市记录者丨我们在广州」 2022 年 7 月 22 日的直播座谈,除特殊标注外,图文及排版均属城市记录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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