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盘踞新疆12年之久的军阀盛世才迫于形势,离开新疆。他统治时,新疆社会各方面有过一定发展,但政治、宗教与民族等方面矛盾却也暗流涌动。不久,国民政府派遣调查团(作者为调查团领导)探访南疆搜集民情,试图为统治政策做调整。本文记录了焉耆、库尔勒一带,官与民、青年与阿洪等矛盾,让人意想不到。且看正文如何描述。
7月7日 晴 在焉耆军民开会,1942
上午10时举行民众座谈会,到300余人,有阿洪、青年、商人及各族人士,都勇于发言,提出意见甚多:
地方法院虐待犯人,请求改善;反对汉人与维族女子结婚,请求下令禁止;请求恢复宗教地位;地方机关多用维族人。赵团长于答复问题时,承认过去政策之错误,张兼主席(即张治中,时任国民党政府西北行营主任兼新疆省主席,曾营救过被盛世才囚禁于新疆的一批共产党员回延安,并促成了新疆和平解放)将以新的政策治理新疆,全场掌声大起。言及取消警务处(为盛世才清除异己的爪牙,处长有李英奇等,先后迫害万余人)时,民众皆高呼,情绪之热烈,民气之激昂,在内地各种集会中不易多见。
张治中(1890—1969年),安徽巢县人。政治家,军事家,爱国主义人士。
会议自上午10时开始至下午4时为止,听众愈来愈多,发言愈趋激烈,至休会时尚有请求发言者。余观后有两种感想:
际此民情高度激扬之时,政府须有高度行政效率,否则不易满足人民要求,甚至或失去民心。在过去高压统治下,人民情绪无法宣泄,今一旦解放,若不加强组织与训练工作,势必将民心泛滥,流为暴民政治。焉耆西南,清末
黄昏与陈副师长等乘马车巡礼全城,转至中正桥,桥在开都河上,长418公尺,三十三年(1944)秋建,为焉耆通库尔勒要冲,以前未建桥时,以渡船载渡汽车。开都河水面甚宽,河中有沙洲,两岸皆树,前有大山,山光倒影,一如江南景色。产无鳞鱼,冬季冰冻,可乘马履冰而过。南流80公里即博斯腾湖,北上百公里为大山,河床转甚狭小。
余等在桥上摄影,步行至桥头,哨兵于垒旁筑花圃,约一室天,内有花草,酒瓶中有花一束。壮士远赴戍塞外,尚有如是之心情,亦能目遗者。因取置土栏上,与陈副师长合留一影。归用晚餐与陈家,并洗澡、顿睡一身轻快。晚间步行返寓,月色甚美,颇饶有诗意。
7月8日 晴 在焉耆上午访问蒙文会,得晤该会主席杨达克及曾任和靖县长之英英先生,由蒙族青年昌德文君翻译,杨先生亦和靖人,曾任焉耆副专员,现年42,彼等之服饰相貌酷似汉族,蒙族在焉耆区人数尚多,即土尔扈特与和硕特两部,大部分蒙族住和靖大山中,都沉默寡言,谈吐中,亦时常表露民族衰微之感。
焉耆珠勒都斯草原蒙古骑兵营
余询问新疆学院学生李重如谈及之蒙族青年西应麟君之近况时,杨先生即谓西君大可造就,近尚滞留伊宁(时值三地闹革命,伊宁动荡)。余当即嘱咐彼等打听西君下落,令赴迪化深造。焉耆蒙族集居地之和靖大山,沦为伊宁事变区,牲畜大部分损失,迄今在特殊状态中。
赴中心小学参观,该校教员赵勤生(皖)、马元段(鲁)二君,新由国立二十一中学毕业来新,抵此才两月,余大为感动,归后告赵团长,请予召见慰勉。闻库米什驻兵连长,因前日余等过库时,有二维族士兵报告,连长利用士兵薪饷办合作社,事后该连长毒打二维兵,一死一伤。团方闻讯,即派依不拉引偕陈副师长前往查办。
左曙萍,左宗棠后裔。1944年冬先后任新疆伊犁、焉耆行政督察专员。著有《天山南北马蹄忙》等。
工作检讨会中,依不拉引谓民众对左专员印象甚佳,有案多件,渠(他)赞同请左专员代办,余闻后大欣慰。盖维族人眼中之汉族官吏无一不善者,此语言出自维族人之口,当属可喜。闻左专员二三个月后实行民选,焉耆维族可否当选县长?答:不能,汉族与回族最有希望。惟为汉人多吸鸦片,殊为可惜。因为过去盛世才之没收政策,稍有积蓄即遭注意,故汉人多蓄意浪费,自寻麻醉也。
问维族不能当选之原因,左谓渠到任之初,焉耆曾有阿洪与青年两派,互相仇视,阿洪与维文会负责人某青年,几乎不能碰面,街头遇见即打,青年且准备召开民众大会,驱逐大阿洪出境。大阿洪来自喀什,乃利用旅行焉耆之喀什人对抗,且大阿洪曾任教员,颇有学问,故双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自渠到任后,采取平行政策,去年三个月后,在民族高潮之下,迫使彼等合作,始有今日团结之局势。苟一旦维族人上台,彼等内部必又起纷争,了无宁日,故三个月后之选举,焉耆维人殊难胜利。
与回文会主任委员马学明谈,询问其对“改汉满蒙回藏五族为汉满蒙维藏五族”之说的意见,渠谓不然,以回族范围较维族为大也。
焉耆、库尔勒图
陈少甫《现代》194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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