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即将退伍。我和老李,还有几个战友,约好去公园拍张合影,留个纪念。我们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公园的石碑前,槐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摄影师正忙着调试镜头,突然,一阵呼救声打破了宁静。
“有人落水了!”我们几个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朝着湖边飞奔过去。一个年轻姑娘在水里拼命挣扎,岸边围满了人,却没人敢下去。我和老李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两声跳进了湖里。
湖水比想象中冷,但我们顾不上那么多,奋力游向姑娘。几分钟后,我们终于把她拉上了岸。姑娘叫张小梅,十八岁,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我们赶紧找来毛巾给她裹上。
“谢谢你们,谢谢……”张小梅断断续续地说,“我是为了救一只落水的小狗……”我们听了都笑了,这姑娘,真是善良。
第二天一大早,连长就把我们叫到了营部。我们一头雾水,还以为犯了什么错。到了营部,才发现副师长郑师长居然也在!郑师长五十多岁,和蔼可亲,他紧紧握住我们的手说:“你们好样的,给部队争光!上级决定给你们记一等功!”
一等功!我们又惊又喜。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来,郑师长又说:“还有,你们俩的转业申请我已经批准了。”我和老李面面相觑,我结结巴巴地说:“报告首长,我们没申请转业啊……”
郑师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瞧我这记性!是张小梅的父亲托我问问你们,说是想安排你们去他的工厂工作,他女儿的救命恩人嘛!”原来,张小梅的父亲是市纺织厂的厂长。
说实话,这样的机会,搁谁身上都会心动。但我们心里却有点犹豫。思量再三,我还是鼓起勇气说:“郑师长,我们很感谢张厂长的好意,但是我们还想在部队多干几年。”老李也跟着说:“是啊,我们还没尽够当兵的瘾呢!”
郑师长听了,赞赏地拍了拍我们的肩膀:“好!就冲你们这份觉悟,我看以后前途无量!”就这样,我们继续留在了部队,一干就是十年。十年里,我们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我当上了排长,老李成了技术骨干。我们参加抗洪救灾,荣立战功;我们代表部队参加比武,为连队争光。当然,也有过挫折,有一次我带队执行任务出了差错,差点被降职。是老李一直鼓励我,帮我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十年后,我们终于转业了。离开部队那天,我们又去了当年拍照的公园。十年过去了,我们都成熟了许多,但那份战友情却更加深厚。
“老王,你说,如果当年我们去了纺织厂,现在会是什么样?”老李突然问我。我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已经是厂里的高管了。不过,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正说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我们:“王叔叔!李叔叔!”我们回头一看,竟然是张小梅!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叔叔好!”小男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张小梅笑着说:“这是我儿子,叫大壮。”我和老李都愣住了。张小梅解释说:“一直想感谢你们,但没找到机会。给儿子取名大壮,就是为了纪念你们。”
“我爸当年一直很遗憾你们没去厂里工作。”张小梅说,“他常说,像你们这样的好同志,要是在厂里,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们在部队这些年,也没白过。”我说,“现在转业了,准备回老家农村去教书。”张小梅有些惊讶:“你们不是可以安排到好单位吗?”老李摇摇头:“我们的根在农村,现在农村更需要我们。”
张小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心里装着的都是别人。”临别时,她送给我们每人一件亲手织的毛衣,说是用厂里最好的毛线织的,希望我们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受到温暖。
回到老家后,我和老李真的当起了乡村教师。村里人不理解,父母也不支持。我爸说:“好好的城里工作不要,回来受这份罪?”我妈更直接:“你这样,哪个城里姑娘肯嫁给你?”
学校的条件很艰苦,教室破旧,桌椅歪斜,冬天冷夏天热。但看到孩子们渴望知识的眼神,我们觉得一切都值得。慢慢地,村里人的观念也变了,他们开始重视教育,鼓励孩子好好学习。我和老李成了村里最受尊敬的人。
有一天,一个学生问我:“王老师,你后悔回来当老师吗?”我看着窗外绿油油的田野,笑着说:“不后悔,这里有我的根,有我的梦想。”
多年后,我翻出张小梅送的毛衣,依然柔软温暖,就像我们之间的情谊。我拿起电话打给老李:“老李,你还记得那年……”
“当然记得!那是我们最骄傲的回忆!”老李的声音依然爽朗。
人生就像一条长河,有时平缓,有时湍急。我们曾经站在岔路口,面临选择。最终,我们选择了倾听内心的声音,选择了扎根故土,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社会。也许我们没有大富大贵,但我们活得踏实,活得有意义。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和老李又回到了那个夏天,站在湖边,阳光明媚,我们年轻,充满活力。电话铃声响起,把我从梦中惊醒。是老李打来的,兴奋地说:“老王,咱们村要建新学校了!”那一刻,我心中充满了希望,新的征程,我们依然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