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打电话给我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七。
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就有些低沉：“妈，今年我们可能不过年了。”我愣了一下，忍不住问：“怎么不过年了？是不是工作太忙？还是你身体不舒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儿子才开口：“没钱了，公司年底没发奖金，欠的房贷还没还上，琳琳（儿媳）也说不想回老家丢人……”他说得很小心，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我心里一阵发酸，赶紧安慰：“没事，没钱咱就简单过，老家能丢什么人？回来吃顿团圆饭才是正经。”
可他却支支吾吾地说：“妈，琳琳不想回去，我也不好逼她……家里开销太大了，琳琳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别管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儿子结婚才三年，琳琳平时就爱花钱，还经常在朋友圈晒各种名牌包和下午茶。
现在说没钱过年，难道是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轻声说：“你们要是实在紧张，我给你转点钱，过年总不能太寒酸了吧。”
儿子似乎松了口气，连忙说：“妈，真的不用太多，五万就行，等明年有了钱我再还你。”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还有，别和爸说，他容易多想。”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出神。五万不是小数目，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过年不能让他在外面受委屈。
我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转了账。可就在转账前，我打开了琳琳的朋友圈，想看看她最近有没有发什么消息，却被一条刚刚发布的动态刺得眼睛发疼——
“终于定下了三亚的海景房，过个阳光暖暖的新年喽！🎉”配图是一张高级酒店的泳池照，琳琳穿着一身时髦的泳装，笑得一脸灿烂。
我盯着这条动态，手指僵在屏幕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儿子三十岁那年结婚，我们全家都为他高兴。琳琳是个漂亮、时髦的姑娘，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堆新潮的家电和婚纱照，让邻居们羡慕了好一阵子。
结婚那天，儿子悄悄对我说：“妈，琳琳喜欢好东西，以后家里的钱可能要多花一些。”我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想着儿子幸福就好，也没说什么。
婚后，他们搬到了市里买的新房里，那房子还是我们和亲家一起凑钱付的首付。
儿子和琳琳的工作都不错，日子应该过得挺宽裕，可后来我发现，琳琳好像特别爱花钱。
每次来家里，都换不同的包，还会说：“妈，这个牌子的包现在打折，才两万多，我就买了。”我听了只笑笑，心里却在想，两万多？我一年买菜的钱都没这么多。
有一次，儿子偷偷回来跟我借钱，说琳琳把信用卡刷爆了，家里的房贷又要还，他实在顶不住了。
我问他：“你们平时怎么花这么多钱？琳琳工作不是挺好吗？”
儿子低着头说：“妈，她工作早就辞了，说是太累了，现在靠我一个人赚钱。”
我听了心里一阵堵，但还是拿出两万块给他，说：“不管怎么说，日子要慢慢过，不能太惯着。”
可这话说归说，儿子是自己的，又能真放任不管吗？
后来他们生了孩子，我又帮着出了一部分月嫂费，还把家里存的几万块拿给他们交了学区房的意向金。
那时候亲家还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说“感谢爸妈支持，孩子的未来有保障了”，我心里舒坦了不少，觉得这些钱花得值得。
但这一年来，我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劲。琳琳经常晒各种高档餐厅和旅游照，家里的经济却总是紧张。
儿子每次回来，都显得疲惫不堪，有时候我想问他是不是日子过得有问题，可他总是笑着说：“妈，我们挺好的，不用担心。”
然而就在去年年底，我听村里的邻居说，亲家两口子在市中心买了套大房子，还换了辆新车。
我心里纳闷，按理说，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怎么突然生活水平提高了这么多？但又不好多问，只能把疑惑放在心里。
回到现在，看到琳琳的朋友圈后，我心里翻江倒海。儿子刚刚还说没钱过年，结果转头亲家一家就去三亚享福？我越想越不对劲，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妈，钱你转了吗？”他一接电话就问。
“没转。”我冷冷地回答。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直接问：“你不是说没钱过年吗？那你们怎么定了三亚的海景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儿子才低声解释：“妈，那是琳琳自己订的，说是用她之前攒的钱……我也没办法。”
“攒的钱？”我冷笑了一声，“她有钱订酒店，怎么就没钱过年？你说没钱还房贷，是真的没钱，还是想让我给你们贴补？”
儿子急了：“妈，你别多想，我真没骗你……”
“行了。”我打断他，“这钱我不会转了。你们要是不想回来过年，那就算了，但以后别再说家里没钱这种话，我不是冤大头！”
说完，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心里却堵得慌。
那年春节，儿子果然没有回来。初二的时候，我刷朋友圈，看到琳琳又发了一条动态：“三亚的日落太美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配图里，亲家一家坐在沙滩椅上，笑容满面，只有我的儿子，低头看着手机，显得格格不入。
看到这里，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这次我没答应他们，不然这五万块，估计也成了他们享福的“资助”。
有时候，我会想，儿子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是他太软弱，还是琳琳太强势？
可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明白，亲情不能成为无底洞，父母的爱也不能永远为他们的错误买单。
这个春节，我和老伴在家过得简单却踏实。
年夜饭是我自己做的几道家常菜，吃完饭后，我看着窗外的烟花，对老伴说：“以后啊，咱们就别太惯着他们了。”老伴点点头，笑着说：“是啊，儿子大了，咱们也该学会放手了。”
窗外的烟花炸开，映在我们的脸上，亮了一阵，又暗了下去。
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大概就是父母学会对孩子说“不”。可我知道，这个“不”，是为了让他真正学会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