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寒风吹得人直哆嗦，街边的红灯笼却早早挂起。每到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年味越来越淡了。可谁能想到，家里的一次争吵，竟让我彻底尝到了“过年”的滋味。
“发什么发！都大学毕业了，凭什么还要我给他压岁钱？”我一拍桌子，声音在客厅里轰然炸开。
对面的我妈却不甘示弱，她叉着腰，瞪着我，语气硬邦邦的：“你大哥早没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当叔叔的，不给谁给！这压岁钱，得一直发到他结婚生孩子！”
话音刚落，我妻子李佳从厨房里探出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终究没说话。
小侄子今年刚大学毕业，过年回老家，按惯例我又得给他发压岁钱——整整一万块。
这已经是第七年了。
我们家这边的风俗是长辈给晚辈压岁钱，按理说，孩子毕业后就不用再给了。
可我妈却坚持说：“他没工作，还是个孩子。”
我看着茶几上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心里一阵刺痛。钱并不是问题，但这七年来，我的善意怎么就成了理所当然？
小时候，我和大哥感情很好。
我爸在我十岁那年因病去世，家里一下子塌了半边天。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弟俩拉扯大。母亲常说：“你们兄弟两个是彼此最亲的人，谁也不能丢下谁。”
大哥比我大五岁，退学早早打工，给我交学费，供我读书。
他脾气好，对我更是百般照顾。
上初中时，家里穷得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大哥却给我买了件崭新的羽绒服。
他穿着自己补了又补的旧棉袄，却笑着对我说：“你得好好念书，不能和我一样。”
可惜，命运没有善待他。大哥结婚后没几年，就查出了胃癌晚期，治了不到一年就走了，留下嫂子和小侄子，侄子当时才十岁。
大哥临走前，眼睛盯着我，语气低沉却坚定：“阿诚，我不放心我儿子。以后，他就靠你了。”
我握着他的手，用力点头：“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那一刻，我看着他满是病痛的眼神，心里发了狠，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尽叔叔的责任。
小侄子叫林浩天，从小就乖巧懂事。大哥去世后，他和嫂子搬到村外住，嫂子在镇上的小厂打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心疼他们，每次过年回老家，总会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压岁钱也比其他孩子多一些。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多一些”渐渐成了理所当然的“必须”。
林浩天初中毕业那年，我给了他五千块压岁钱。他低着头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叔叔”，嫂子却在一旁笑着说：“浩天，快谢谢叔叔，争取以后叔叔给更多呢！”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嫂子是开玩笑。
后来，林浩天考上了省城的大学。那年过年，我高兴地给了他一万块压岁钱，算是奖励他。可没想到，这个数字却再也没有降下来。
每年过年，不管我经济状况如何，林浩天都会理所当然地伸手接过那一万块。嫂子也从最初的感激，变成了后来一句轻飘飘的“谢谢阿诚”。渐渐地，这压岁钱，仿佛成了我的“义务”。
去年，林浩天大四实习，嫂子还打电话来找我：“浩天实习工资低，生活费不够，阿诚，你给他多发点压岁钱吧。”
我皱了皱眉，说：“嫂子，他都二十二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惯着了。”
嫂子在电话那头语气一变：“阿诚，你哥要是没走，他能少给浩天一分？你是当叔叔的，这点钱还舍不得？”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大哥一辈子辛苦，可他走后，我的付出，怎么就成了嫂子和侄子的理所当然？
今年，林浩天大学毕业了，嫂子打电话告诉我，他还没找到工作，过年依旧要发压岁钱。这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
“嫂子，这不合规矩吧？浩天都大学毕业了，还用发压岁钱吗？”
嫂子在电话里冷笑一声：“阿诚，你妈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了，你得发到浩天结婚生孩子！”
挂了电话，我气得胸口发闷，跟妻子李佳提起这事，她沉默了一会儿：“阿诚，嫂子这话不太对。浩天是你侄子，可你也有自己的家要顾。咱们女儿明年上初中了，各种开销也不少。”
我知道妻子说得对，女儿今年十二岁，正是花钱的时候。可我妈的态度，让我左右为难。
腊月初五，家里的争吵终于爆发了。
我妈坐在沙发上，语气强硬：“你小时候，要不是你哥，你能有今天？现在就区区一万块钱，你就不乐意了？”
我咬了咬牙：“妈，这七年，我给浩天发了七万块。这些年我也没少帮嫂子，浩天现在都这么大了，我再发是不是不合适？”
“合适！”我妈一拍桌子，“浩天没工作，还是个孩子。你要是不发，咱们家亲戚怎么看？嫂子怎么看？”
“妈，浩天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得学会独立了！”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独立？你哥要是能活到现在，浩天能用得着独立？阿诚，我告诉你，压岁钱你发也得发，不发也得发！发到浩天有孩子！”
我妈的语气像一把刀，直扎进我的心里。我突然觉得，这份亲情，怎么就变得这么沉重？
夜里，我辗转反侧，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大哥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可我也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责任。压岁钱本该是长辈对晚辈的一份心意，可当这份心意变成了压力，又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我把崭新的那一万块放进了红包里，却在红包上写了一行字：浩天，叔叔希望你未来能靠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这是最后一次压岁钱，好好努力。
过年的那天，浩天接过红包，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一眼封面，抬起头时眼圈已经红了。
“叔叔……”他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以后……我会努力，不再让你为难了。”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人生中，有些责任是无法推卸的，但有些“理所当然”，却该有个终点。亲情不是筹码，也不是负担，而是一份真心的付出和回馈。
琴瑟琵琶
说了半天，还不是软蛋[得瑟][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