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复旦大学宣布将大幅调整学科布局。其中，文科生招生比例从30%到40%锐减至20%。
卓越的文科教学质量一直是复旦大学引以为傲的优势——该校20个“双一流”建设学科中，有7个属于文科。这样一所“文科重镇”突然大幅度缩减文科生规模。再加之近年来，全球范围内文科式微的趋势愈演愈烈。
这不禁令人感叹，复旦也顶不住了？中国大学要抛弃文科了吗？
“抱歉文科”，时代变了
文科或许是人类最古老的学科。
从我国先秦时期横空出世、学说思想影响后世数千年的孔孟老聃，到古希腊雅典学院中群星璀璨的西方先哲。他们的思想凝结成了经典，再加以一代又一代后世学者的继承与发扬，一直引领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随着先后三次工业革命推动人类社会飞速发展，再到如今以人工智能、信息技术、新能源等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蓬勃愈发之际。时代变了，社会对人才需求的改变随之而来。
当然，文科没有也不会被中国大学抛弃。但是，文科生的规模正在减少，或者可以说将大幅缩减。
近日，多地政府对教育政策的调整和引导引发关注，文科专业规模收缩与理工农医类学科扩张形成鲜明对比。
中共云南省委教育工作领导小组明确要求，到2025年全省理工农医类本科专业布点占比需超50%，并通过就业去向落实率红黄牌制度倒逼学科优化。这一政策导向下，省内高校密集展开专业结构调整。
云南民族大学率先行动，2024年停招秘书学、翻译等3个文科专业，新增食品科学与工程、人工智能等工科专业，并计划2025-2027年再停招约7个文科专业，力争理工农医类招生占比突破40%。西南林业大学近年撤销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动画等9个专业，理工农科专业占比已升至67%，而经管文法教等文科专业招生规模压缩至33%。红河学院亦紧随政策，要求2025年前理工农医类专业布点过半。
这一趋势也蔓延到其他省份。内蒙古自治区提出2025年理工农医类本科招生占比达50%的目标；山西省则要求同类专业占比提至55%，并将其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学科调整背后，政策明确指向服务“国家战略紧缺领域”，通过增设生物医药、新能源等新兴交叉学科，替换“不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文科专业。数据显示，多校文科专业裁撤速度远超新增，文科生培养规模正经历系统性收缩。
此外，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经有16所“双一流”官宣扩招本科生，扩招人数从数十到300多人不等。
除了中国人民大学表示将加大中国古典学、涉外法治（“小语种+”）、马克思主义理论等文科领域的复合型人才培养以及湖南大学将加大“新文科”培养规模外。其他“双一流”扩招方向主要为人工智能、智能制造等国家重大战略需求领域，即传统意义上的理工科或交叉学科领域。
专业调整，就业是痛点
高校在优化学科、调整专业的过程中，除了关注国家重大战略和地方经济发展产业之需外。毕业生的就业情况更是专业存亡与否的直接因素之一。
教育部部长曾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就业是高等教育改革的一个重要方向，“要引导高校重点布局社会需求强、就业前景广、经济社会发展需求旺盛的专业，同时又是人才缺口的学科专业。”
以福建省为例。去年下半年，福建省教育厅先是转发《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关于开展2023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设置工作的通知》，继而发布《关于做好职业院校专业建设发展规划编制工作的通知》，对本科院校和职业院校专业优化调整提出了具体要求。
对于本科院校，福建省要求高校制定“一校一案”方案，根据学校定位和办学实际，调整优化专业布局，分类推进发展。福建省厅特别强调，高校在规划编制前要做好行业企业调研、毕业生跟踪调研和在校生学情调研，分析论证专业结构与人才培养定位的契合性、与服务产业结构的适应性、专业与岗位需求的针对性，统筹考虑专业存量消减、增量优化。
对于基础学科领域、国家战略必争领域、新兴产业领域、冷门紧缺领域、民生急需领域等，省教育厅支持增设相关专业；鼓励高校升级改造现有专业，深化“四新”建设，培育交叉融合的新型专业；原则上不再增设专业布点数超过全省本科高校数50%的本科专业。
同时，要求高职院校应建立健全招生培养就业联动机制，对连续两年初次毕业去向落实率处于末位10%的专业调减或停止招生。
但从就业来看，文科类专业很难打过就业质量普遍更佳的理工类专业。
以麦可思发布的《2024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为例。对于2023届全国本科毕业生，从毕业去向落实率、平均月收入、工作与专业相关度等不同维度来看，人文社科类专业表现一般。例如在月收入50强专业中，人文社科类专业仅占个位数，且排名在30开外。
文科，我拿什么把你留住？
文科衰退是世界性问题。
去年夏天，普林斯顿大学公布了针对本校2024届毕业生就业情况的调查结果。数据显示，该校文科本科毕业生超一半（53%）尚未找到工作，理工科毕业生情况较高，但也有25.4%还没有落实就业。
同年11月，波士顿大学宣布停招一批博士学位项目，包括美国与新英格兰研究、人类学、古典学研究、英语、历史、艺术与建筑史、语言学、哲学、政治学、宗教研究、社会学等。
去年研招期间，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大连理工大学、中南大学、天津大学、厦门大学等多所高校接连发布公告，撤销若干文科类硕士研究生专业，包括中科大的法律（非法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大连理工的中国语言文学、科学学与科技管理专业等。
为避免被迫走上关停之路，文科专业如何改造升级、寻求自强是各高校的核心议题。
打破学科壁垒，寻求文科专业与其他理工类等专业的融合共生，是不少高校正在努力和尝试的做法。
以外语类专业为例。
上海外国语大学推出英语、翻译、德语、日语的三大多元方向，其中包含的英语（国际政治双学位）、翻译（工商管理双学位）、德语（工商管理双学位）等多个双学位项目，是2020年获批的上海市首批双学士学位复合型人才培养项目。
北京语言大学与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开设阿拉伯语（涉外石油人才实验班）联合学士学位项目，培养精通阿拉伯语和石油工程知识的复合型人才。同时，该校持续探索文科与理工农医学科的交叉融合，与北京科技大学、北京林业大学、北京化工大学、中国石油大学（北京）联合开设的“西班牙语+采矿工程”“德语+木材科学与工程”“法语+化学工程与工艺”“俄语+资源勘查工程”等4个联合学士学位项目，也于去年成功获批。
上海科技大学开设外国语言与外国历史专业，旨在培养包括国际组织后备人才、国际传播人才、区域国别研究人才等“科技+人文”复合型全球治理人才。
我国工程教育专业认证标准，就特别强调工程师也须具备一定的人文素养。《2024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数据显示，2023届本科毕业生认为管理能力中的谈判技能、判断和决策等能力被认为较为重要。这些能力对于毕业生在职场中的工作表现和职业发展至关重要。其中不乏人文社科所着重培养的能力。
人文教育通过哲学、历史、文学等学科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与价值判断力，使个体在技术浪潮中保持对人性、伦理的深层认知；在社会治理层面，法律、政治学、社会学等学科为制度设计提供文化根基与伦理框架，避免政策沦为纯粹的技术工具。
从专业角度来看，文科正面临困境，但作为人文素养，文科无处不在，不可或缺。
文科不死，或许只是需要换个形式。
主要参考文献：
[1]复旦大学2025年启动多项改革：“舒服”不能成为一流大学的标签. 文汇报头条号. 20250301.
[1]Boston University suspends admissions to a dozen PhD programs. Mass Live. Nov 23rd, 2024.
[4]知名外语高校，拟停招7个外语专业 . 麦可思研究公众号. 202408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