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湖北武穴一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摩托车推进了民政局大楼拔掉油管,随即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后扔进了油箱中。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四起,他竟然把民政局大楼给点了。经调查,此人是烟草局下岗员工刘亮华,而他另外一个身份更是震惊了所有人,他竟是40多年前中越两山轮战中荣立一等功的战斗英雄。
那么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1982年10月,年仅17岁的刘亮华响应国家号召参军入伍,成为了1军1师1团中赫赫有名的硬骨头6连的一名战士。
该连队以战功卓著闻名,来自农村的刘亮华天赋不高,总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在日常的军体训练中,常常是垫底的存在,为此他没少受到其他人的欺负。
初入军营的他因军事素质差、性格腼腆也常被战友嘲笑,甚至被称为“怂蛋”。
老实的刘亮华默默承受,从不反抗,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抹眼泪,好在老乡战友罗敏的鼓励和支持下,他逐渐克服心理障碍,通过刻苦训练成长为优秀士兵。
没过多久,罗敏就被调去了其他地方参加卫生员培训。两人再见时,罗敏惊讶的发现,刘亮华竟然成为了小尖山打点作战突击队16勇士之一。
1984年底,1军奉命前往老山轮战,11月,刘亮华随部队来到了老山前线。按照上级命令,刘亮华所在的6连,负责驻守那腊149、150以及169高地。
在这期间,刘亮华先后于1984年12月20日、1985年1月15日以及2月21日参加战斗,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1985年2月,为拔除盘踞在我方高地上的越军,1军制定了一个名为“852拔点作战行动”。
6连接到的命令是:夺取138高地、3号无名高地以及小尖山高地。
“趁其不备,攻其不意”一直是我军惯用的策略。为了打赢这场战斗,1军准备组建一支16人的突击队,摸进敌人腹地,打越军一个措手不及。
刘亮华得知后,第一个写下血书申请加入突击队。3月8日凌晨战斗打响了,在前进途中,一名战士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吸引了越军,随即而来的则是漫天的子弹雨,并伴随着四处炸开的炮弹。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往日里那个总是哭鼻子的“怂兵”刘亮华,不顾一切的冲在了最前面,他毙敌4人的同时第一个冲上了小尖山顶峰,并切断越军攀援藤条,坚守阵地20多小时直至援军抵达。
这一战,16人的突击队员中有4人以及连队另外3名战士永远留在了冲锋的路上,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仅有刘亮华一人是独自走下战场的。
在冲锋的过程中,刘亮华亲眼看到战友支离破碎的身体倒在自己眼前,目睹战友牺牲(如范金年、林祖武等),尤其是范金年因炮击头部重伤的场景,而这也成为了他战后数十年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成为他战后长期心理阴影的来源。
全连在兄弟单位支援配合下,以牺牲7人、歼敌241人的战绩,夺回了敌占“小尖山”阵地,为连队创建了新的辉煌。
中央军委为表彰“硬骨头六连”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的英勇精神和辉煌战绩,于1985年6月授予他们“英雄硬六连”荣誉称号。六连因而成为我军唯一的两次获得最高统帅部授予荣誉称号的连队。
鉴于刘亮华作战勇猛,军区为他记一等功,他的战斗事迹在解放军报、画报、中国青年报、人民日报等十几家报刊上刊登过,并参加英模事迹报告团,所到之处皆是鲜花和掌声,而他也逐渐有点迷失了自我。
曾有一次,刘亮华因一些生活琐事与连长争执几句后,竟掏枪朝天射了一梭子子弹。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影响极其恶劣,他的一等功变成了二等功。
1986年,刘亮华从部队退伍被分配到了当地烟草局任职。期间娶妻生子,过了相对安稳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因其性格暴躁、不适应岗位多次被调职。1999年,又因单位改制,后因返聘承诺未兑现陷入经济困境,他只有买断工龄下岗。
为了维持生活,他甚至想把军功章卖了,但当卖军功章的帖子发出去后他就后悔了,因为这枚军功章不仅仅是属于他,上面浸透了牺牲战友的鲜血。
虽然自己生活不如意,但他仍不忘帮助别人。
2007年5月17日,刘亮华吃完早饭后,出门去找工作。没想到刚出路口,便碰到了多年不见的兰姓战友。
因为退伍后一个留在了城市,一个回到了农村,所以刘亮华和这个老战友很少见面。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刘亮华便敏锐意识到,老战友一定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否则不可能拖着残疾的身体来市里找他。
原来,为了解决生计上的困难,老战友几个月前申请了低保,按理说早就应该通过了,他却迟迟未收到民政部门的回复,后又多次申请低保,都遭到了拒绝,无奈之下找到了刘亮华,希望他可以帮忙去问一问。
热心的刘亮华没有丝毫犹豫,当天下午便带着老战友一起去了附近的民政局。
出发之前,刘亮华特意向朋友打听了一下申请低保的标准和流程,便骑上摩托车就带着战友来到了当地民政局。
当他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时,工作人员瞟了一眼摩托车,又瞟了一眼刘亮华二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骑摩托车还想要低保?真是不要脸!”
起初,刘亮华还好言好语和工作人员解释: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我们都是退伍老兵,在战场上受伤残疾了,没办法才来申请低保。
谁知工作人员冲着刘亮华翻了个大白眼,冷哼一声说:“退伍老兵,我看是逃兵吧!”
刘亮华被工作人员的话语激怒了,他大吼:“你信不信我把你这民政局给烧了!”
此时的工作人员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大声挑衅道:“怕你呀?你烧啊!这又不是我家的,烧光了也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随后,刘亮华冲出门外,把自己的摩托车推进了大厅中,拔掉油管,就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油箱……
这一幕,把一同前来的战友吓坏了,他赶紧拽着刘亮华往外跑,他们前脚刚跨出来,只听“砰”的一声,整个大厅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此时刘亮华还想往里面冲,嘴里反复喊着:“拿上枪跟我杀,跟我杀!”那样子完全就是一种在战场上战斗冲锋的状态。
随后,刘亮华被赶来的民警羁押。当战友们得知刘亮华烧了民政局时,没有一个人相信那个在战场上老是哭鼻子的新兵蛋子能干出这样的事,100多位退伍老兵来到警局,纷纷为刘亮华说情,并请求警方为刘亮华做精神鉴定。
鉴定结果出来后,所有人都震惊了,刘亮华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伴精神障碍”(PTSD),当受到外界刺激时,就会做出很多无意识的行为,而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当时社会对“PTSD”认知不足,家人和同事多将其行为归因于“脾气差”,未及时进行心理干预。
据刘亮华的妻子讲述,刘亮华经常睡到半夜惊醒,去厨房拿着菜刀放在枕头底下,只有这样他才能安静的睡觉,而被踢下床则成了妻子的家常便饭。
每当听到外面像爆竹声这样稍微大点的声音,刘亮华就会立即扑倒,嘴里喊着:快卧倒,快卧倒!”甚至很多时候,刘亮华会有暴力倾向,家里的桌椅板凳、家具等都成了刘亮华发泄的对象,水泥墙都被他用手打出了一个个大坑,双手常常鲜血淋漓。
刘亮华还长期噩梦(重现战场场景)、易怒、失眠,需在枕头下放把刀才能入睡,甚至因误听鞭炮声而卧倒。
1999年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事件后,他执意在屋顶修建碉堡,行为逐渐异常。
他时常在某个无法捕捉的时刻,猛然回到战场,还是当年那个骁勇的敢死队员。
最严重的时候,刘亮华甚至会在无意识中把身边的父母妻儿当做敌人,挥拳相向。尽管如此,妻子始终不离不弃。
刘亮华的妻子说:“正常的时候,他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得知事情真相的办案人员被深深感动了,最终刘亮华被无罪释放,但仍需赔偿民政局高昂的损失。
事件引发对退伍军人心理健康的关注。警方与民政部门达成和解,战友低保问题随后解决。刘亮华本人深感愧疚,变卖家产赔偿,后远赴内蒙古修铁路谋生。
刘亮华的人从战场回来了,可他的魂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他最爱穿的衣服是迷彩服,唯一会唱的歌是军歌,即便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苦难,但他从未后悔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
假如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假如战争再次来临,他仍然会扛上枪再次为祖国而战!
退伍后不久,刘亮华曾多次返回老山,期盼再次参加战斗。儿子成年后,刘亮华毫不犹豫又将儿子送到了部队,不幸的是他的儿子在一次训练中受了伤,提前退伍了,为此刘亮华心中感到非常的遗憾。
经过这件事后,刘亮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为了防止给身边的人造成伤害,他不得不远离身边的人,去人员较少的地方工作。
为了生活,下岗后的刘亮华,在武穴海铭星公司干过保安,开过出租车,当过装卸工,帮人推销过白酒,甚至千里迢迢到内蒙古茫茫沙漠修铁路,去人迹罕至的新疆打工,这一过就是10年。
如今,刘亮华在众多战友和家人的陪伴鼓励下,以及各级政府部门的关爱下创办了一家养殖场,养鱼、养鸡、养鸭,虽然赚的不多,但也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他说:“我不偷不抢,没有去做那些下贱的事,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对得起我这一身军装!”
面对采访,刘亮华说:“回忆在越战中壮烈牺牲的毛国荣、吴和弟、周中良、陈少华、汤立强五位武穴籍战友,我的心情非常沉痛,今天世界上战争的硝烟仍未散尽,我们生活在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的伟大时代,再苦再难,也感到无比幸福”。
他表示,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名越战老兵,将不悔峥嵘岁月,不改老兵初心,以硬骨头六连精神激励自己,向着更高的目标迈进。
刘亮华只是千千万万无名英雄的一个缩影,我们不能把他们当做战争来临时的救命稻草,而硝烟散去又将他们弃之如敝履。
刘亮华的经历反映了战争对军人心理的深远伤害。他多次表示“魂丢在了老山”,呼吁社会关注退伍军人的心理健康与生活保障。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是我们应该尊重敬仰的英雄,时刻铭记他们为祖国、为人民曾做出的牺牲与贡献,尊重英雄,保护英雄,才能造就更多的英雄,无论何时我们都需要英雄。
刘亮华的事迹既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体现,也揭示了战争幸存者回归平民生活的艰难。他的案例促使社会反思对退伍军人的支持体系,尤其是在心理健康援助和就业安置方面需加强制度性保障。
通过刘亮华的故事,我们得以窥见战争的双面性:既锻造了英雄,也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他的经历警示我们,对英雄的尊重不仅在于铭记其功绩,更在于给予他们回归平凡后的理解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