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也是惩罚:汉文帝是如何玩死了七弟刘长

平民历史 2024-03-18 18:45:05

豆腐发明人淮南王刘安,因为《淮南子》的缘故,相对于其父刘长更闻名。今天的主角为刘长,刘邦第七个儿子,被封淮南,谥号为厉王。

刘长父子的传记出现在《史记》中第一百一十八卷,这顺序相对于刘邦庶长子刘肥(《齐悼惠王世家》第五十二卷)差太远了,而且刘邦的侄子刘濞(《吴王濞列传》第一百零六卷)排序都靠前。

如果说刘长因造反而被安排在列传,这无可厚非。但是,刘邦的侄子吴王刘濞不仅造反,且联合了七国险些成功,却比刘长靠前。对此确实有点看不懂,也猜不透司马迁意欲何为。试从《淮南王列传》的行文中寻找其中端倪……

先说起刘长的身世,两个字足以形容——奇葩。

“淮南厉王长者,高祖少子也”,司马迁明确“高帝八男”——刘邦有八个儿子。从《吕后本纪》中得知,刘长按排行为老七。老大为庶长子刘肥;老二为刘盈,即汉惠帝,吕后之子;老三为刘如意,刘邦宠姬戚夫人之子;老四刘恒,即汉文帝,薄太后之子;老五为刘恢,老六为刘友,老八为刘建,这三子生母未有介绍。

奇葩之处在于:“其母故赵王张敖美人也”。“美人”,是诸侯王妃嫔的称号。“赵王张敖”则是刘邦的女婿。

也就是说刘邦的儿子,刘长是姐夫的小妾所生。那么,司马迁将刘长传记安排在最后,莫非对刘长的身世有所怀疑?

关于刘长的出生

司马迁对刘长出生记录详细。

“高祖八年,从东垣过赵”,前200年,韩王信勾结匈奴在太原起兵谋反,刘邦亲自带兵平叛,这一年从平城(今山西大同东北)返回长安经过赵国。次年,即高祖八年(前199年)刘邦再次率兵征讨韩王信的残部,从东垣(今河北正定东南)又跑到了邯郸。

皇帝驾到,张敖作为诸侯王兼女婿盛情款待,“赵王朝夕袒鞲蔽,自上食,礼甚卑,有子婿礼。”(《张耳陈余列传》)——张敖极尽女婿之礼伺候老丈人,带着套袖,亲自端盘子呈送酒肴。

不仅如此,“赵王献之美人,厉王母得幸焉,有身”——为讨好老丈人,张敖甚至献出了自己宠妾(后文提到其弟为“赵兼”,所以称之为“赵姬”。)侍寝,赵姬由此怀孕。

“赵王敖弗敢内宫,为筑外宫而舍之”,赵姬怀孕后,张敖不敢让她再住到宫内,而是另建外宫给她居住。

“及贯高等谋反柏人(今河北隆尧西)事发觉,并逮治王”,贯高、赵午等人看不惯张敖受窝囊气,因为刘邦动辄“箕踞詈,甚慢易之”,所以意欲夜刺刘邦。可刘邦并未留宿而是离开了柏人。

谋刺暴露,牵连到张敖。“尽收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张敖母亲、兄弟以及姬妾都被捕,押往河内。“厉王母亦系”,赵姬也被捕之列。

赵姬告诉狱吏,自己曾受皇帝临幸,已有身孕。“吏以闻上,上方怒赵王,未理厉王母”——狱吏将此事层层禀报,刘邦对张敖正在气头上,并未理会赵姬。

此案在《高祖本纪》中明确为“九年(即前198年),赵相贯高等事发觉”,而高祖八年(前199年)刘邦“幸”过赵姬,一年间隔与怀胎十月时间似乎吻合。

但是,因为没有明确月份,时间计算也就复杂。若前199年年初与前198年年尾,相差就是二十个月;若是前199年末到前198年初,又不足十个月。所以,关于刘长的身世仍然存疑。

刘长免于被诛杀

“厉王有材力,力能扛鼎”。“材力”解释为才智和勇力,而非单纯的勇力。“力能扛鼎”,司马迁认可的只有秦武王和项羽,秦武王莽夫形象多一些,项羽虽然不能说是莽夫但是确实不爱动脑。

而刘长“才智和勇力”兼具,很难想象这是刘邦的种。

“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阳侯言吕后”,赵兼请托辟阳侯审食其转告吕后。

此话有几处疑问:其一,赵兼请托审食其转告吕后,这说明吕后与审关系路人皆知?其二,赵兼名不见经传,怎么与辟阳侯熟悉?

“吕后妒,弗肯白,辟阳侯不强争”,吕后心中难免吃醋嫉妒,不肯向刘邦进言求情,审食其便不再尽力相劝。“及厉王母已生厉王,恚,即自杀”,赵姬生下刘长后,心中带着怨恨而自杀。

因为赵姬之死,刘长痛恨审食其。

“吏奉厉王诣上,上悔”,狱吏抱着刚出生的刘长送到刘邦面前,刘邦后悔莫及。“令吕后母之”,于是刘邦下命让吕后抚养刘长。这意味着刘邦认可了刘长,对其身世并不怀疑。皇帝自己都认了,其他人也不能怀疑了,更何况四子刘恒也是如此身世。

“高祖十一年七月,淮南王黥布反。立子长为淮南王,王黥布故地,凡四郡。”——前196年七月,淮南王黥布起兵造反被平叛,刘邦册立刘长为淮南王,管辖原先黥布的封地,共四个郡。从高祖九年到高祖十一年,刘长仅仅三岁就成为诸侯王。

“厉王早失母,常附吕后,孝惠、吕后时以故得幸无患害”,刘长自幼丧母,一直在吕后庇护下长大,因此汉惠帝刘盈和吕后当政期间幸免遭祸患。

其实,在吕后驾崩时(前180年),刘邦八子只剩了刘恒和刘长两人了。长子刘肥死于前189年;孝惠帝刘盈于前188年死;燕灵王刘建死于前181年,子嗣也被吕后追杀;而刘邦死后,赵隐王刘如意被吕后杀害,此外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先后被吕后徙赵然后处死。

刘长椎杀审食其

“及孝文帝初即位,淮南王自以为最亲”,等到汉文帝即位后,刘长自认为与刘恒最亲近。

事实如此,刘邦八子仅剩下这两兄弟了。然而,此处司马迁用刘长“自以为”字眼,言外之意汉文帝刘恒并非如此认为。

所以,刘长的自以为是导致了傲慢不恭顺,一再违法乱纪。

“骄蹇,数不奉法。上以亲故,常宽赦之”,汉文帝念及手足亲情,对刘长傲慢不恭及屡次违法乱纪宽大赦免。“骄骞”解释为:傲慢不恭,不顺从。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纵容也是一种惩罚。

汉文帝的纵容,让刘长感觉自己已天下无敌,所以他干脆任性到底。不仅傲慢,且对汉文帝也表现出了不顺从。

“三年,入朝,甚横”。“三年”,即前177年,刘长进入长安朝拜,态度甚为傲慢。“从上入苑囿猎,与上同车,常谓上‘大兄’”,跟随汉文帝到皇家上林苑打猎,和皇帝同乘一辆车驾,常称呼汉文帝为“大哥”。

其实,刘长一直心存怨恨,那就是张敖案的主审官审食其。“常心怨辟阳侯,弗敢发”,吕后当政期间,刘长隐忍未发。审食其是在右丞相王陵被免职之后,陈平提升为右丞相而审食其晋升为左丞相。

在《吕后本纪》中,“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审食其不负责丞相职务,只监督宫中的事务,等同于郎中令。“食其故得幸太后,常用事,公卿皆因而决事”,审食其早年深受吕太后宠信,常常执掌政权,朝中大臣要通过他来决断国家事务。

此处“故”字,说明吕后与审食其渊源颇深,除此之外可能还隐含了两者艳闻秘史。

汉文帝在位,刘长就不再畏手畏脚了。于是借进京之机,“乃往请辟阳侯”——刘长前往审食其府上会见。“审食其出见之,即自袖铁椎椎辟阳侯,令从者魏敬刭之”,审食其出门迎接,刘长趁机从袖中取出铁椎捶击辟阳侯,又命随从魏敬割了审食其的脖子。

关于刘长智与勇

“厉王乃驰走阙下,肉袒谢”,在椎杀审食其之后,刘长驰马奔至宫中,脱去衣服主动向汉文帝谢罪。

刘长“力能扛鼎”,但他既非秦武王,也不是项羽,不是一味地蛮干或者只知道斗狠逞勇。从此来看,刘长椎杀审食其经过事先谋划过,不打招呼直接上门痛下杀手,这是刘长“有材力”的一个表现。

从前198年到前177年,刘长二十多岁,隐忍多年替母报仇。司马迁记叙此只为证明刘长“材力”过人吗?何况,前180年刘长已经十八岁。那么,众功臣将相平定诸吕时,刘长干什么去了呢?

至少三个疑问很难找到答案:其一,刘长是否参与平叛诸吕;其二,刘恒继位三年间为何未杀审食其;其三,刘长在此期间居住长安还是淮南。

在《吕后本纪》中,平叛诸吕后,功臣将相们商讨继位人选,“以为少”——认为刘长年轻。按说年轻是优势,少不更事则容易掌控,但是仍被排除在外;“母家又恶”——娘舅赵兼,在《史记》并未有恶劣事迹。推测可能与养母吕后有关,将相们担心刘长将来为报答养育之恩而复仇。所以,再次推测刘长“有材力”众所周知,被功臣将相排除继位人选。

刘长杀死审食其又主动向汉文帝请罪,这是“有材力”的又一表现。刘长辩解杀死审食其的理由,“为天下诛贼臣,报母之仇”。毕竟,审食其是吕后的人,杀审食其是帮助汉文帝除害,而为母报仇则在其次。

“孝文伤其志,为亲故,弗治,赦厉王”,汉文帝哀悯刘长的心愿,不予治罪,赦免了他。

汉文帝果真是出于手足之情,还是有所忌惮呢?大概为后者。毕竟,刘长“力能扛鼎”,直接到“阙下”——宫廷大门,刘长闯入未央宫恐怕也无人能挡。

何况司马迁曾明确,“当是时,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厉王”——彼时,薄太后和太子刘启以及列位大臣都惧怕刘长。这意味着汉文帝也可能畏惧这个智勇兼备的弟弟。

汉文帝杀戮功臣

刘恒从代王到皇帝纯属意外,是功臣勋旧及宗室集团、外戚集团三方势力相互妥协的结果。汉文帝即位后,掌控南北禁军,更换亲信控制未央宫,大肆封赏功臣宗室,稳定了局势。

再梳理《文帝本纪》:元年,罢免了右丞相周勃;二年十月,陈平丞相离世,周勃重新返回相位;三年十一月,周勃再次被免职,责令给列侯做表率回各自封地。

陈平、周勃既是刘邦的旧臣,“习兵,多谋诈”;在平定诸吕叛乱中又居功至伟,对于汉文帝来讲周勃、陈平一直是潜在威胁。因此,汉文帝继位三年便解除了对君权有威胁的功臣。

三年,“四月,刘章薨”;“五月,匈奴入北地”;六月,汉文帝派出守边将士迎击匈奴;济北王刘兴居趁汉文帝离开长安之际,起兵叛变,八月兵败身亡。

继解除功臣勋旧之后,汉文帝又剪除了刘姓宗室的潜在威胁。刘章、刘兴居两兄弟是齐悼惠王刘肥之子,即汉文帝的侄子。吕氏险些灭光刘姓宗室,其他诸侯王已不具有威胁。

在诸吕叛乱之前,刘章与刘兴居供职于长安。当吕后去世,两兄弟“阴令人告其兄齐王,欲令发兵西,诛诸吕而立”——暗中派人联系齐王刘襄,让他率领齐国兵马西进,意图诛杀吕氏而自立为帝。

也就是说刘章、刘兴居这两孙子也觊觎皇位。只不过,他们虽孔武有力,但是影响力远不如陈平、周勃功臣勋旧,所以在平叛诸吕中并不掌握话语权。

刘章、刘兴居在汉文帝刘恒继位后,分别从齐国裂地封王(城阳王、济北王)。他们两兄弟死去,对于汉文帝来讲又威胁清除了。

“四月,城阳王章薨。淮南王长与从者魏敬杀辟阳侯审食其。”在《文帝本纪》中这条记录,关于刘章之死以及刘长未受惩罚,只能做如上推测。

“朱虚侯刘章有气力”(《吕后本纪》)尚且觊觎皇位,难道“有材力”的刘长就没有想法?

刘长荒唐的造反

“厉王以此归国益骄恣,不用汉法,出入称警跸,称制,自为法令,拟于天子”,刘长自从杀掉审食其返回淮南,越发骄纵肆志,不依朝廷法令行事,出入宫中皆号令警戒清道,称自己发布的命令为“制”,自己颁布了一套法令,行为雷同于天子。

“制”,只有皇帝的命令才如此称呼。简而言之,刘长僭越了。

“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时间又过了三年,到前174年,刘长让“男子但”等七十人和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谋划商议。“以輂车四十乘反谷口”——准备靠四十辆大货车在谷口县谋反起事,“令人使闽越、匈奴”——并派出使者前往闽越、匈奴各处联络。

在《史记》中,车是战斗力的象征,周武王盟会诸侯,“诸侯兵会者车四千乘”。所以“千乘之国”、“万乘之国”成为大国代名词。后来,车用途广泛,逐渐演变成为交通工具:“传车”,驿站负责交通车辆;“广柳车”,货物车辆或者丧葬车;“轺(yao)车”,轻便快捷之车;“辎车”,有帷盖的大车,前后皆蔽。而“輂(ju)车”,则是驾马的拉货大车。

由此可见,刘长造反是多么荒唐!

第一,七十个人策划谋反,既没有保密意识,也没有主见;

第二,刘长自己竟然没有参与,而是派别人去谋划;

第三,起兵造反仅仅依靠四十辆车,还是拉货用的大车而不是战车;

第四,联络境外叛乱,竟是临时决定,确定对方不会通报消息;

第五,既然造反叛乱,事先竟然没有任何准备,诸如兵器、粮草、战马、人才等等。

“事觉,治之,使使召淮南王”,此事暴露,审理谋反,汉文帝派使臣传召刘长入京。

既然刘长享受到“天子”待遇,为何还要造反呢?况且造反又是如此荒唐,明显不符合“有材力”的特点。起兵谋反暴露,朝廷不是派兵捉拿而是传召!凡此种种,可以断定关于刘长造反的文字经不起推敲。

刘长免死但流放

“长当弃市,臣请论如法”。“长”是指刘长;“当”:判罪;“弃市”:在菜市场斩头;“论”:判刑;“如法”:依据法律。“臣”是指丞相张苍等人。司马迁不厌其烦地将张苍的奏章完全抄录,五位大臣一致要求汉文帝依法杀掉刘长。

“制曰:‘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与列侯二千石议。’”——汉文帝则下令说,我不忍心用法严惩刘长,你们列侯郡守再商量一下。

这等于把杀弟的难题交给了臣下,汉文帝摆出了一副“良善”的面孔。

“腹黑”大概如此!

周勃,平叛诸吕的首位功臣,在监狱差点一命呜呼,如果不是儿媳妇(汉文帝之女)的求情及薄太后说话;而平叛诸吕先锋刘兴居也被镇压;何况,为了登基代王后所生四子也莫名其妙地离世……诸此种种很难相信汉文帝会善心大发。

于是,众臣再次上书请求依法惩治刘长。

“制曰:‘朕不忍致法于王,其赦长死罪,废勿王。’”——汉文帝批示:不忍心依法惩处淮南王,赦免死罪,废掉王位。

众臣第三次上书:“刘长死罪,陛下不忍心依法惩治,施恩赦免,废其王位。臣等请求将其遣往蜀郡严道县邛崃山邮亭……”

死罪可免,但要流放蜀地。

并且“臣等昧死请,请布告天下”——众臣冒死请求将此事布告天下。

这又是为什么呢?

大肆鼓吹汉文帝的“仁慈孝悌”而已!与此同时,也必然会对刘长造反“犯罪事实”加以宣扬。张苍等可以说琢磨透了汉文帝的心思。

于是,汉文帝下令:“计食(吃)长给(供给)肉日五斤,酒二半。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从居。他可”——每天准请供给刘长吃肉五斤,酒二斗。让昔日受宠的妃嫔十人随同。其他皆准奏。

“尽诛所与谋者”,一同参与谋划的人被处决了。“于是乃遣淮南王,载以辎车,令县以次传”——淮南王启程,一路用辎车囚载,令沿途各县依次押解入蜀。

结束语:

“辎车”,是一种有帷盖的大车,前后皆蔽。汉文帝虽然命令提供食物,但辎车有封条,且刘长造反之罪布告天下,如此谁敢私自打开封条提供酒肉呢?

“乃不食死”,所以刘长在流放途中活活饿死了。

“至雍,雍令发封,以死闻”,到达雍城,雍城县令打开槛车封幔,将刘长的死讯上报给了汉文帝。这意味着刘长根本没有吃到任何食物。

汉文帝沉痛万分,下令逮捕“诸县传送淮南王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那些路过各县不敢打开槛封供应食物的服侍人员,并判弃市刑罚。于是,就地以列侯仪式安葬了淮南王刘长。

汉文帝八年,“上怜淮南王”,刘长的四个儿子全都被封侯。

汉文帝手足之情表现得如此优秀,然而民间对此议论纷纷。汉文帝十二年,民间歌谣:“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汉文帝无奈,将淮南王祭祀标准从列侯的礼仪提升为诸侯礼仪。

其实,在遣送刘长流放时,袁盎劝谏汉文帝的一句话揭露了淮南王的真正死因。“上素骄淮南王,弗为置严傅相,以故至此”——皇上平常过于骄宠刘长,没有安排严正的国相去辅佐,所以导致如此下场。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纵容也是一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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