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请走看家蛇

那是三十年前发生在外婆家的故事。

我和外婆的家都在西北的一个小山村里，这里人烟稀少，四面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一眼看不到尽头。

村子里只有几十户人家，而且还四分五散的，每户人家之间离的很远，我们两家之间也有四五公里的山路。

那时外婆已年过花甲之年，身形枯瘦，又是一个小脚女人，走起路来十分费劲，因此手里时常拄着根树杈作拐杖用。

那年夏天，“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正赶上夏忙时节，村子里所有大人都忙着在山上的地里收麦子，七岁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被留在了家里。

在家的我，百无聊赖，就跑去和同村的小伙伴一起玩。

听到树上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抬头一看树上有一窝鸟，鸟妈妈正在给小鸟喂食。

几个小伙伴都觉得这鸟儿挺可爱的，就想着能抓几只该多好。

于是，身形瘦小的我就光荣的接受了这个任务，上树掏鸟。

刚爬树的时候，还觉得挺简单的。可是爬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四肢酸痛，手上没有了力气，就停了下来。

这时，下面的小伙伴就开始催促了起来，我只能吃力地向上爬。

突然，感觉两只胳膊像失去了知觉一样，手一松，我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父亲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一条腿已经不能动弹了，大腿被摔断了。

之后，父亲请来了镇上有名的骨科大夫，给我接上了断骨，然后用竹片贴在断骨的四周，再用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固定好，就按大夫说的养伤了。

在家我只能躺着，不能自己活动，需要有人照顾。可地里的麦子必须尽快收回来，这是一家人的口粮，父母抽不出身来照顾我，所以母亲就把我送到了外婆家里。

外婆年纪大了，又走不动路，就在家里做些家务活，最重要的是给一家人做饭，现在又要照看我，一天忙前忙后的，闲不下来，但总是笑意盈盈，从没看到过她发脾气。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太阳还没到头顶，就已经感觉到热了。我正躺在院子里梧桐树荫下的床板上，避着太阳休息，外婆则在一旁手里做着针线活。

在我转头看向屋子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屋檐下的土墙上慢慢垂下来像烧火棍一样乌黑的东西，足足有一米多长。

我惊讶地喊着外婆，然后指给她看屋檐下的东西。

只见外婆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告诉我不要害怕，那是一条长虫，也就是蛇。

原来，这是一条看家蛇，在外婆家已经有些年头了，外婆也见怪不怪了，才会如此淡然自若，毫无畏惧感。

我又问外婆，“难道它不会咬人吗？”，看着就吓人。

外婆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打它，它是不会咬你的，而且这还是条无毒的时候回来好蛇，生人离它太近了，它就躲走了。”

看来外婆对这条蛇很是了解，对它的习性更是说的头头是道，但我还是将信将疑的。

直到有一天，我在院子边上的梧桐树下躺着睡了，外婆也去忙别的事情了，没在我身边。等我睁开眼时，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使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条黑蛇就盘在院子边的树枝堆上，两只圆圆的黑色的小眼睛正盯着我，一条开叉的舌头不停地往外吐着，一动也不动。

起初，我心里直发毛，生怕它爬过来，再咬我一口。想喊外婆过来，又不敢喊，只能呆呆的看着它。

我们四目相对，僵持了好半天。后来，外婆我看到过来了，正要对外婆说这件事呢，一扭头发现这条黑蛇就不见了。

想想它也没有伤害我，就没有想太多了，对这条蛇也不那么害怕了。

之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总能看到那条黑蛇，它就像一位无言的守护者，时而出现在这，时而又出现在那，给我养伤的日子带来了不少惊喜。

慢慢的，我的腿也长好了一点，原来只能躺着，现在可以坐着呢。

这天下午，天气不好，外面刮着风，我就和外婆就坐在屋子里的土炕上。

突然，听到房梁上老鼠吱吱的惨叫声，紧接着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再一看，是一条白色的蛇正死死缠着一只老鼠。

外婆和我都有些害怕，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更没见过这条白蛇。

谁也不敢说话，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的白蛇，一点一点的吞没了那只老鼠。

然后，白蛇鼓着肚子向外面开始爬去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那条黑蛇也出现在了外面，一同消失在了视野里。

我问了外婆，外婆说她也没见过那条白蛇。不过外婆说，那条白蛇的尾巴比黑蛇细长，是条母蛇，它们两应该是一对夫妻。

后来，我的腿慢慢就好了，可以撑着拐杖走路了，父母也把我接了回去，就很少去外婆家里了。

几年后的初秋，村子要搬迁了，以前山上的土房子也要被拆了，外婆家的老屋也不例外。就在这时，外婆却做了一个大家都不太理解的举动。

她把老屋的烟囱都堵了起来，然后却在火炕里生起了火来，一时间烟雾弥漫，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烟火味。

过了没多久，那两条蛇，一黑一白不知道从屋子的哪个方向窜了出来，跑到了屋后的山坡上了。

外婆看到这里，才放下手里的活，心满意足的笑了，大家才知道外婆是要在房子倒下时，请走看家蛇。

随后，在一阵轰隆声中，老房子就倒在了烟尘里。

又几年后，外婆去世了，在镇子上读书的我和表哥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听说在弥留之际，外婆看到了那两条蛇，一黑一白。又告诉身边的亲人，以后谁也不要伤害蛇，它们也是有灵性的，随后安详的离开了。

以后，每次去舅舅家里，我都会去山上老屋那里看看，尽管它已经成了废墟，上面还长满了草木，却总是那么恋恋不舍。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外婆来，就想起了黑白二蛇的故事来；同样的，每当想起它们来，也就想起了外婆。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