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一天,从与北京中南海一墙之隔的一个古老的院落里,突然传出了激烈的吵架声。人们不会想到,吵架的人是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和他的亲哥哥胡耀福,此时胡耀邦69岁,胡耀福73岁,那么兄弟俩究竟因为什么事而争吵呢?
胡耀邦有同胞兄弟姐妹多人,其中成年的有5人,他的年纪最小。胡耀福是胡耀邦唯一的哥哥,他参加革命的时间比胡耀邦还早,早在1927年秋收起义后就当上了家乡湖南省浏阳县中和乡的儿童团团长,在1930年又当上了乡里的团支部书记。
胡耀邦旧居
1930年10月,中共湘东特委派人到浏阳来挑选青年干部,他们一开始选中的人是胡耀福。但此时胡耀福刚刚结婚,又要担负照顾父母的重任,是家里的绝对壮劳力,他经过再三考虑,谢绝了组织的推荐,并推荐了15岁的弟弟胡耀邦。就这样,15岁的胡耀邦前往湘赣革命根据地工作,正式开始了自己的革命生涯。
建国后,胡耀邦多次在不同的场合说:
哥哥胡耀福参加革命比我早,在革命队伍中的相识多,他要是到了湘赣苏区,那要比我有出息。
胡耀福留在家乡后,经组织同意,开始为党做地下工作,他还以要加入国民党为由,打进了敌人的预备队,从而暗中为苏区运送物资,他曾一次搞到800斤食盐运往苏区。1949年初,胡耀福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在迎接湖南解放的日子里,他积极宣传党的政策,为迎接解放军筹集粮食,为家乡的解放作出了贡献。
但在建国后,胡耀福却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由于他曾在敌人的预备队里任过职,所以在土改时被错误划为“富农”,不仅党籍没有了,还受到了“管制”。
新中国成立后,胡耀邦出任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并把母亲接到北京和他一起居住。1960年,胡耀福带着10岁的二儿子胡德资来到了北京,他此行不仅是来看望母亲和弟弟,还想顺便和胡耀邦谈谈,看能不能让胡德资留在北京上学,以后好凭借着胡耀邦的关系,在北京找个好工作。
但胡耀邦知道哥哥的想法后,马上反对说:“这怎么行呢?如今国民经济面临着严重困难,党中央对此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其中一条就是要减少城镇人员,精简职工,节省财政开支啊!德资留在北京,岂不违背了党的政策?”
胡耀福笑着说:“这有什么?谁还管得了你呢?”
胡耀邦却说:“就是嘛,正因为自己权力大,就得严于律己,不然怎么去管人家呢?”
胡耀邦
胡耀福见弟弟给他讲起了大道理,不禁生气地说:“我只有两个儿子,老大在家呆着,你就一个也不能带么?你还配得上当他的叔叔么?人家当官的将亲属带在身边的还少么?不都是稍微沾亲带故的都扯上来了么?”
此时胡耀邦的母亲也劝他将胡德资留在北京,但他仍不为所动。最终胡耀福满肚子牢骚无处发泄,只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乡。
1977年,胡耀邦出任中央组织部部长,并开始着手平反以往的冤假错案。胡耀福得知此事后,向当地党委和政府写了报告,要求为自己平反,他把自己的报告也给胡耀邦送了一份。
胡耀邦看完报告后却说:“我是主持全党的落实政策工作的,家里的问题,应由当地处理,我不能插手。”最后他把报告原封不动地退给了哥哥,没有批一个字。
胡耀福对此感到十分生气和不解,自己也是人民群众中的一员,难道自己的政策就不该落实吗?直到1981年,浏阳县政府经过审查后,正式为胡耀福平了反,并将他定为“起义有功人员”,他心中的这口气才消了。
1984年的一天,岳阳县物资局经理胡政到中和乡出差时,顺便到胡耀福家里看了看,他发现胡耀福家里十分贫穷,感到很震惊,回去后便向县领导进行了汇报,希望县里能为中学毕业的胡德资安排一份工作。县里经过研究,决定将胡德资安排到洞庭氮肥厂当工人,将他的爱人安排在岳阳县招待所当服务员。
胡德资对此感到十分满意,正当他要办理入职手续时,远在北京的胡耀邦听说了此事,他感到十分生气,不仅要求将之前的安排全部推翻,而且要对岳阳县主事的那位领导进行处分。
不久以后,胡耀福到北京去看望胡耀邦,此时他压根就不知道岳阳县给儿子安排工作的事。胡耀邦一见到哥哥,就对他发火说:“你在下面走后门!”
胡耀福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情况,胡耀邦又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说了一遍,胡耀福听后大叫冤枉,他一口否认是自己找人走后门的,胡耀邦却仍然把他批评了一顿,胡耀福终于火了,他说:“现在你在北京当总书记,要是在过去,我就是皇亲国戚。但是现在,我在家里当农民,日子不宽裕,有人关心一下我家又怎么了?难道我的儿子中学毕业,就不能当工人了?”
胡耀邦(中)和乡亲们合影
胡耀福越说越气,又提到了当年的往事:“1930年,中共湘东特委来浏阳选调青年干部,要不是我让给了你,你能有今天啊?你能当上总书记啊?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
胡耀邦听后说:“哥哥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忘记?不过兄弟情是兄弟情,国家规定是国家规定,我不反对德资招工,德资是有些文化,人也聪明,但要招工得从基层来,为什么要到岳阳去拉关系,走后门?”
胡耀福听后大怒:“1960年,我要求将德资留在北京,你不同意,现在别人给我帮了忙,你不但不支持,还要处分人家,你硬是要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家里啃泥巴,你到底还认不认兄弟叔侄?”
胡耀邦毫不相让,两人就在屋里吵了起来,便有了文章开关的那一幕。
屋外的警卫员听到屋里的争吵声后,急得要进屋去劝架,但被胡耀邦的妻子李昭制止住了,李昭说:“人家兄弟吵架,一会儿就好,你不要去管。”
果然过了一会儿以后,胡耀福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并在当天返回浏阳,他决定再也不理这个弟弟了。
不过兄弟毕竟是兄弟,胡耀福很快也就理解了弟弟。1985年,浏阳县组织部经过调查后,认为将胡耀福定为“起义有功人员”是不恰当的,最终恢复了他的党籍,他的党龄从1949年算起。
1986年10月12日,胡耀福又来到北京看望胡耀邦,见面以后,他掏出了自己的党证,对胡耀邦说:“现在我已经恢复了党籍。”
胡耀邦说:“这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胡耀福故作生气地说:“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从来就不关心我。”
胡耀邦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顾不过来呀!等我退休了回到老家,作为一个平民和乡亲在一起,和你好好地住一段时间。”
胡耀福听到这番话后非常感动,他将自己从家乡带来的腊肉交给胡耀邦,还说:“这是你嫂子带给你吃的。”
胡耀邦当即表示,要按腊肉的市价把钱给哥哥,他知道哥哥家里并不宽裕,要给哥哥一点小小的补贴。胡耀福知道弟弟的规矩,便没有推辞,把钱收了。
1989年4月15日,胡耀邦不幸病逝,享年74岁。胡耀福得知这个噩耗后,马上赶往北京奔丧,他来到北京后,见到了胡耀邦生前穿的最后一套衣物:一件洗得已经褪色的灰色中山装,一件衣领已经发黄的衬衫,一件已有破洞的毛背心,御寒的棉裤是由两条棉裤缝在一起的。胡耀福抱着这些遗物,失声痛哭:“兄弟你当那么大的官,却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啊!”
胡耀邦曾穿过的汗衫
晚年的胡耀福先后担任了县政协委员、市人大代表,但他仍保持着一名普通劳动者的本色,穿的是褪色的布衣,吃的是粗茶淡饭。胡耀福的长子胡德安一生在家务农,曾担任过几年的村支部书记,次子胡德资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依靠家乡的传统产业花炮成功致富。
1992年9月6日,胡耀福不幸病逝,乡亲们为他送上了一副挽联:
国中有典型,两袖清风做赤子;
天下无先例,一代“皇兄”是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