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堡堂大队书记一路做到重庆市委常委、重庆市副市长、重庆市委书记、中央委员,有人觉得王茂全的前半生那是一路高升。1984年,他被调到中共重庆市江北县委当书记,别人都感叹仕途起起落落,没个定数,他自己却说:“能上能下才是真男人。”
【“大寨之路”:堡堂大队书记王茂全】
堡堂大队就是个十足的穷山村,这儿田不肥、水又冷,还到处是山石。路过的人走到这儿都会叹一句:“这地方,想讨生活可难咯。”
经济不景气的时候,王茂全天天都得出去工作。他老婆生病躺在床上,重活儿干不了,小儿子年纪小,还不能干活儿呢。他回到家,看到冷冷的锅灶,再加上孩子哇哇哭,这谁受得了啊,心都累得不行了。
但王茂全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总是乐呵呵、精精干干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从给地主当奴才到成为能自己当家作主的贫农,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还不到20岁呢,他就展现出了很厉害的领导能力,被大家推选为堡堂大队的书记。
“他呀,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最公平公正了。”村里的老人这么评价他。
有一回,老爹把他叫住了,脸色阴沉沉地说:“茂华把草纸拿回家了。”王茂华是他的亲弟弟,平常队里的工作特别多,全靠弟弟和弟媳他们一家人照顾父母、老婆孩子呢,所以他一直都很敬重王茂华。
仔细一问才晓得,保管员王茂华和生产队长胡云贵串通起来,把队里扎的扫帚拿去换草纸,拿回来私下分了,打算运到贵州去换粮食供家里吃用。
王茂全气坏了,一下子冲进屋里,揪住兄弟的衣服:“你赶紧把草纸还回去,给社员好好检讨。”
王茂华其实挺怕大哥的,王茂全突然冲进门来,把他吓了一跳,他那股子嚣张劲一下子就没了大半。可一想到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他嘴里还是嘟囔着:“你的胳膊肘是往里拐,还是往外拐呢?”
王茂全十分坚决地说:“只能向着社会主义,不能光想着自家。”说完,他往屋里看了一圈,瞅着都低着头不吭声的那些人,又接着讲:“再难,也不能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事儿。平常小事我顾不上,可这是大事,我不但得管,还得让社员们也来管。”
大哥话一说得这么硬,王茂华就急眼了,他赶忙站起来喊道:“那是胡云贵队长定的,你要能管,就找他去。”
王茂全一听这话,大步就迈出家门,顺着灰白色的小路,奔胡云贵家去了。
一路上,他心里不停地琢磨:胡云贵这人啊,土改那时候当过村主任呢。平常搞生产是挺有办法的,可这人鬼心眼儿太多了,还嘴馋。平常谁要是给他灌上二两烧酒,再喂一碗肉,他就听谁的话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粮食不够了,他就害怕得不行,到处挖挖抠抠的,恨不得在集体庄稼地里多挖出几个种南瓜的坑来。
正想着呢,就已经走到胡云贵家了。他连茶水都顾不上喝,直接就问:“队里扎的扫帚都干啥用了?”胡云贵心里“咯噔”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是五保户扎的,没算工分。”
王茂全不接他的茬儿:“你清楚,我问的不是这事儿。”
胡云贵偷偷看他,边看边咽口水,突然鼓起勇气试探着说:“草纸啊,你家不也分到了吗?”
王茂全强压着怒火问:“这是谁出的主意?”胡云贵瞅着对面那人的脸色,心里发慌,只好推脱说:“我就想照顾下干部的生活。”
王茂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清醒点吧!什么照顾?这是给干部下毒、喂砒霜呢,等把她们都变得和旧社会的保甲长一样,社会主义就变味了。”
第二天,王茂全就召集社员开大会。会上,王茂全不但公开批了胡云贵,还特意把自家的问题挑明了,拿到台面上来讲。社员们一听就来劲儿了,一个接一个争着发言,有的批评胡云贵大摆酒席,有的批评胡云贵故意祸害社员走社会主义道路。
会上,王茂华把自己拿来的草纸背到会上交公了,看到这个情况,胡云贵这才愿意承认错误。经过这件事,群众对王茂华就更加亲近和信任了。
王茂全病了,他大腿后侧长了恶疮,又肿又痛还化脓了。家里也不得安宁,弟弟和弟媳吵着要分家,整天吵得厉害。
王茂全他爹气得脑袋发晕,手抖抖地裹着叶子烟,教训说:“我还能干得动活呢,你大哥走的是毛主席指的大道,我就得跟他一直走下去,哪怕天塌了一半,我也给他撑一半。”
1964年春荒的时候,队里开会商量返销粮的事儿。缺粮的社员心里不好受,都不想先开口讨论。有几个私心重的人,净找些歪理向国家要粮食,会开得乱七八糟的。队里的干部老熊被这着急的气氛影响,“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别吵吵了,年年向国家要粮食,我都觉着丢人!”
说完,抓起一个木凳子就朝着桌上的私章砸过去,不过还是留了些力气,凳子飞到了另一边,私章也掉到地上了。老熊呢,纠结地往地上一蹲,两只手死死抱住脑袋。
这时候,一直在角落里默默沉思的王茂全站起了身。他顺手把地上的凳子扶起来,接着捡起地上的私章,放在桌上,然后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心情沉重地说道:
咱们得好好想想啊,别人都在比着为国家做贡献呢,咱们怎么还好意思向国家要粮食呢?向国家伸手要得越多,那骨气就越没了,咱们咋就这么没骨气呢?哼,我就不信了,堡堂大队就翻不了身!
气氛变得凝滞起来,没一会儿,就像开锅了似的。“早就不想开这让人窝火的会了!”“把这几天的时间花在地头上,早就把那些返销粮弄出来了!”
王茂全点头说道:“大伙要是有志气,就跟老天斗一斗,朝着田土要收成!”
那年冬天,在公社党委的带领下,王茂全带着一百多号社员,跑到十几公里外的大槽。他们跟其他大队的社员一块儿,开山放炮,没日没夜地干,最后从东边把白花花的渠水引过来了。
第二个冬天的时候,他又带着社员们在西边修起了毛里水库。渠水从山那边绕过来,能灌溉当地百分之九十七的土地呢。堡堂人不用再吃销粮了,墙上的广播喇叭时不时就会通报消息,屋里的电灯也亮起来了。
堡堂大队充满干劲,再次打响改造老鸦颈山的战斗。
【破格提拔:从大队书记到重庆市委常委】
1964年的时候,堡堂大队粮食一共产了21.8万公斤,平均一亩能产182.5公斤。社员们每人能分到的口粮有100多公斤,平均每人分配到的收入是30多元。
1969年春,堡堂大队开始搞“农业学大寨”试点。在王茂全的带领下,三次登上老鸦颈打石头开山。他们把一座只有16.8亩耕地的石头山,修成了有39.99亩耕地的大寨那样的梯田。土层也从原来的几寸厚加到了1.5尺厚,老鸦颈粮食的总产量从一年500公斤提高到了1.2万多公斤。
1971年腊月,细碎的雪花在天空飘洒,王茂全心里充满了庄稼人那种特有的欢喜。他寻思着,社员们忙乎了一整年,得好好过个春节才行。
没想到,他刚在社员大会上把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大家就热烈地讨论开了:“咱们得加紧改造山河,可不能放弃啊!”“天冷算个啥呀,大寨的贾进才,年纪那么大了,不也在雪堆上抡起二锤就干呢嘛!”
还有人说:“在家煮腊肉、吃汤圆,多没劲啊,没什么花样。上山放炮过年,那才叫热闹呢!”
社员们一个个干劲十足,把王茂全逗得嘴都合不上了,笑了老半天。怎么劝都劝不住,他只好摇着头说:“这样吧,大年初一的时候,大家一定得回家好好吃顿汤圆。出工就随大家自愿,哪怕是迟到了,也不会扣大家的工分,行不?”
王茂全这话一出口,堡堂的干部和群众就大声呼喊起来。
从腊月二十八开始,王茂全就和堡堂的干部群众们冒着风雪一口气干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正好是大年初一,王茂全跟家里人高高兴兴地把汤圆吃完,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就出了家门。
1973年,堡堂大队有过“学大寨”的经历,粮食总产量是56.05公斤,平均每亩能产507.5公斤,社员每人能有264.5公斤的口粮,人均分配收入为58.3元。
1973年4月,大寨大队党支部书记陈永贵在四川省革命委员会农业组长王黎之以及重庆市委领导的陪同下,到堡堂大队考察去了。
去了老鸦颈之后,对堡堂大队改田改土取得的成绩大为赞扬,还夸他们:“你们改土的做法,给四川省树立了一个榜样呢,有了这个样板,四川肯定能全面推广开了!”
同年6月,中国四川省委在重庆开了个农业学大寨经验交流会。会上,堡堂大队党支部书记王茂全介绍了学大寨的经验。通过这个交流会,省委注意到了堡堂大队,还把它当成了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
会后,好多以前从没见过面的领导干部都来找王茂全,在工作上对他表示了赞赏,还说堡堂大队让“山区社队找到了加快学大寨步伐的鲜活样板。”
之后,南桐矿区委组建了“农业学大寨指挥部”,各个公社、大队也都成立了长期的改土基建队伍,一场以改土为核心的学大寨运动全面铺开,农村到处都能听到钢钎和二锤的敲打声,还有开山挖土时的放炮声。
1973年9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了堡堂大队学大寨的事迹,题目是“艰苦奋斗的带头人——王茂全”。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到堡堂大队参观考察的人接连不断,像国家计委副主任李仁俊、农业部长沙风都来了。为了招待这些参观者,堡堂区委干脆在青年公社设了个“接待站”。
1973年4月到1974年4月,来堡堂参观的本地和外地的人加起来有15.4万。除了农业部门,文教、卫生、财贸、工交这些部门也都闻名而来。
1974年,堡堂大队的书记王茂全被破格提拔为重庆市委常委。
他虽然离开了堡堂大队,可大队的传奇还在继续。
1978年的时候,堡堂大队粮食总共能产68.45万公斤,平均一亩地能产663公斤,社员们分到的口粮有309.5公斤,每个人平均能分配到的收入是135元。
1977年,中国共产党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王茂全在会上当选为中央委员。
1979年12月,王茂全去北京参加全国农业财贸教育卫生科研先进单位和劳动模范表彰大会。会上,国务院把“1979年全国先进单位”的称号给了堡堂大队。
【“能上能下”:调任江北县委书记】
升了调之后,王茂全还是那个既英武又朴素的男人。老家有人来,他每次都会热情招待,然后仔细打听家乡的发展状况。在田间地头碰到农民的时候,他就满脸带笑地凑过去,问收成咋样,儿女好不好,养老有没有保障,就像唠家常一样,可这却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对基层百姓生活的了解。
后来,他当上了重庆市委书记,舅舅和姐姐想让他给家里的小辈“安排工作”,他都没答应。
高考取消了,上大学都得靠单位推荐。自己的亲闺女想让父亲出面推荐自己上师范学校呢,结果被王茂全狠狠教训了一通:“都靠父母的话,难道是让父母替你去上大学啊?”
儿子高中毕业后从部队复员回家,想靠着父亲的关系找份工作,结果王茂全不答应,说:“你要是块金子,到哪都会发亮,只要你有能力,在农村也能有前途。”
1984年,王茂全从重庆市委书记的职位被调到重庆江北县委当书记。大家都很吃惊的时候,王茂全却没有一点抱怨。他拿着调令,第二天就按时去报到了。有人嘲笑他,有人为他叹息,还有人埋怨他,他只是淡淡地说:“共产党一直要求我们能上能下。我年纪大了,还能发挥点余热,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王茂全除了担任重庆市江北县委书记,还兼任重庆市綦江县人民政府顾问呢。他在任职期间,推动了綦江县老年大学的兴办。
老年大学的学生全是退休人员,有离休的老干部,大概占百分之四十,还有退休干部和职工,约占百分之六十。这些学生里,年龄最大的76岁,最小的55岁,平均年龄是62.8岁。
大学设置了唱歌、舞剑、门球、太极拳、老年迪斯科、棋牌这些项目,每周就上两到三节课。按每期20周来算的话,一年授课差不多120学时。
在党七十周年诞辰的时候,綦江县电视台专门组织老年大学的全体师生上台合唱革命歌曲。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很好地体现了“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这让綦江县老年大学得到了县和相关单位领导以及社会各界人士的称赞。
1988年的《重庆年鉴》[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