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让我诛杀蛇妖,可他是我的爱人。

与时俱退 2024-03-13 16:19:34

碧山有蛇妖,食人,尤嗜女子。

朝廷派来的特使让我去除妖。

“赵捕头的武艺,庆州无人不知,这妖只有你能除。”

他不知道,我亦是女子,蛇妖是我的爱人。

我斩情根,扮男装,入仕途,只求有朝一日名冠天下。

特使说,“诛去这妖,你可随我入宫面圣,加官晋爵。”

寒九天,蛇虫冬眠,我执剑入山。

蛇妖竟在雪中傲立。

“听闻来的是你,我想知道你的剑能斩情根,是否能斩我这颗头颅?”

“杀了我,这世上再没有谁爱你。”

1

既然入山,我自是为了诛妖。

“芸薹,早想和你比试一二,今日还个愿。”

他的蛇鳞坚比金石,但我的剑可斩金石。

“拿出你所有本事来,若我死,无怨无悔。”

芸薹闻言轻笑。

他迈出一步,缩地成寸,瞬间出现我面前。

我早有提防,在身影消失那刻,剑舞护住前方半寸。

三两缕青丝掉落在他如雪衣衫上。

“芸薹,你收手了。否则,你已经身首异处。”

芸薹捡起肩头的一缕青丝,痴看两眼。

“这是你曾经梳洗过的,我记得。可惜。”

“赵欢,欢儿,你为何不肯承认,收手的人是你。”

“方才那一剑,多向前半寸,我这颗头颅已经是你的。”

山坡上,雪地里突然钻出小小的身影。

是个约莫七岁的女童。

她先前埋在雪里,小脸儿冻得发白,身子骨发颤,跑两步一步不稳,囫囵滚落。

芸薹退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心疼地查看。

“小知了?谁让你跟来的?”

雪厚,人只是冷,无伤。

知了瞪我,“哪来的恶人,快滚!”

“敢伤我阿爹,我吃了你。”

阿爹?

我心头苦涩。

原来芸薹已经向前看了。

“你把她送走。安顿好,我再来杀你。”

芸薹笑。

“怎么?当着自己孩子的面,不敢杀夫了?”

知了和我都愣住。

“他一个男人,怎么能是娘!我见过娘的画像,比他美多了!”

女人怀胎十月方能生养。

芸薹他在胡说,我何时和他有过孩子?

“小知了,那画里画的就是她呀。你这个笨蛋,看不出你娘女扮男装?”

“可她方才还!”知了狐疑看我。

芸薹把她放到袍衣下暖身子,“打情骂俏,大人的事,你不懂。”

“来,近些看,看她是不是你娘。”

他抱着孩子走近。

我皱眉质问,“芸薹,你到底……”

芸薹凑到我耳边,气息吞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孤儿,收养的,不用吃醋。”

这贼妖!蛇该是冷血的才对,他偏偏怪话一堆,像狗一样贱。

“走喽,送我们小知了回家喽。娘子,你我的私事,稍后再说如何?”

我拦住他的去路。

“芸薹,你还是如此幼稚。难道,你想让这孩子一辈子窝在深山老林?”

芸薹轻抚衣袖,知了立刻昏沉睡去。

他把她背到脖颈上,然后拉开衣襟,露出胸膛,握住我的剑,让剑尖抵在他心口。

他的力气很大,掌心和胸口都渗出血。

我的心竟然跟着疼。

“你若要杀我,趁现在。不过要麻烦你把知了送回了。”

血滴落雪地,白里透红。

芸薹的双目化作蛇目,脖子兀地伸长,缠绕我的脖颈,吻我的耳朵。

芸薹是白蛇。

雪是白的,他的衣衫是白的,皮肤更白。

所以,红得更艳丽,更醒目,冲撞着我的记忆。

我和他的第一次,他便是这样白衣浴血。

果子山的土匪从杨村掳走良家女子十三人。

路远,来不及报官。

我孤身潜入,怕去晚了,她们被土匪糟践。

逃离时,有女子不小心惊扰放哨的人。

我只能带着她们死守一间柴屋。

芸薹及时赶到,杀入匪窝。

山上七十九个匪徒,都被我们二人杀光。

他杀人,还不忘护我。

“我是妖,受伤也无妨。”

“不像你们,血是温的,喷得到处都是。”

明明唇无血色,身上不知多少大小伤口,他还有心思调笑。

“既然土匪都死了,今夜无须着急下山,让大家都休憩如何?”

“欢儿,我舍命救你,有事求你不过分吧?”

他骗我去土匪的聚义堂议事。

议的是难以启齿。

芸薹撬开我的唇。

我愤愤问他,“是要从我这里补血吗?”

“不,欢儿。我的女先生。我爱你的全部,当然都要了解的。”

“里里外外都是。”

“和我厮守吧。”

那夜,我把自己能给的,全部给了他。

可仅限那夜。

答应那个人的事,我还没做到。

我必须用男人的方式闯出名堂。

“芸薹,现在我不能答应你。”

“庆州正在招捕快,我想去试试看。”

芸薹少见的严肃。

“你若是去了,有朝一日,定会来杀我。”

他说对了。

2

“放手。”

芸薹听话地松开剑,展示掌心,“小伤,无碍。”

“既然现在不杀我,那就一起把知了送回去吧。”

“放心,晚些时间,我把命给你。”

我不答话。

芸薹了然。

他在前面走,我身后随行。

半途,知了醒了。

“她也要去吗?她是坏人,要杀爹爹。”

“听话。她不是坏人,是爹爹爱的人。”

“哪有爱人要杀人的?”

“知了,你听好了。那是因为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比爱人更重要。”

知了对这话很不满。

“我爱爹爹,觉得天底下,爹爹最重要。”

两座小山外,有一被雪藏住的山洞。

洞内幽深,岔路多。

芸薹是蛇妖,所以分得清。

黑暗中,他牵着我的手领路。

走了许久,又见光亮。

山洞中悬着翠竹帘子,那后面大片天光。

我踌躇,不敢进去。

芸薹把知了放下,让她保证,“爹爹和娘打架的事,你不准告诉任何人。”

“知道吗?爹爹在你那存了件事呢,现在要用掉。绝不许说。”

然后,芸薹看向我,温柔地笑。

“你要进去的,在这里等我不像话。”

“她们都很想念你。”

“去打个招呼,之后我们再找无人的地方。”

“你要的,我都给你。”

3

“芸薹。你既然肯把命给我,你我便是仇人,不必善待我。”

“见她们一面,立刻走。”

“杀了你以后,我和她们亦是仇人了。”

芸薹突然道歉。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让你当坏人,一定很为难吧。”

他不再插科打诨,掀开竹帘先去了。

里面还有一段石洞。

石洞两侧悬挂十几幅画,皆是一身穿彩衣的女子。

从背影,到侧身,回眸,展露笑颜。

我认得,那是我,女装的我。

芸薹仓促把画挨个取下。

“又让你为难了。”

“我想着你哪天说不定会来,我若不在,你见到画,也知道我还爱你。”

“对不起,不会再画了。”

傻瓜,这里是新的桃花源,我哪里会知道位置呢?

4

走出山洞,眼前的山谷屋舍俨然。

有人遥看过来,立刻喊着,“好像是欢儿姑娘来了!”

屋舍里陆陆续续涌出些女子,总计三十多个。

其中生面孔大概五六个,其余的,我都认识。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们远远一眼,还能认得我。

“欢儿姑娘,你是不是要回来了?”

“回来好。外面苦,这里有咱们陪着呢。”

“我就不喜欢欢儿姑娘扮男装,多好的姑娘,美得跟仙儿似的。”

“你懂什么?不扮男装,他们能叫欢儿姑娘做大事?”

吵吵闹闹。

吵得我想哭。

芸薹摆手,“好了,大家围着,是不想让人休息吗?”

立马有人调笑,“蛇神大人着急了。嫌我们耽误他私会呢!”

“让蛇神大人带走我们欢儿,怕是明天早上之前,我们根本见不到人!”

我背过身去。

人群这才安静。

“大伙儿都散了吧,回去准备准备,给欢儿姑娘接风。让蛇神大人和她好好说会儿话。”

连骑在芸薹脖子上的小知了也被她们抱走。

有人临去前提醒。

“大人先让欢儿姑娘把衣服换了吧。”

“您那身衣服做了好几年,如今终于能让欢儿姑娘穿上了。”

芸薹试探问我,看不看那衣裳。

他问是问的,动作更快。

进了屋,立刻从箱子里宝贝似的捧出来。

那衣裙,好似把七彩霞光披在身上。

摆着看,也觉得被云儿托起来了。

“千年蚕妖的丝,不好买的。”

我很喜欢。

如果可以,我也愿穿罗裙,像其他女子那般美丽。

非是不爱红妆,是武装只有男装。

5

扮男子扮了一生,芸薹第一个识破我的身份。

他守了三天,求见我,却不肯同我进屋。

“女先生见谅,是在下的执念。”

“此生只愿和相爱的女子共处一室。”

我贴了假胡子,手臂上长长的刀疤。

“你怎么识破的?”

芸薹轻笑,“气味。男人都是臭的。”

我有些脸红,觉得眼前这人是在奇怪。

前嘴还显摆自己忠贞,怎么又来调笑我的气味。

芸薹认真向我抱拳,“正是天凉气爽的时候,劳烦女先生在这院中槐树下指点迷津。”

我困惑。

这些年靠剑法的确闯了些名堂。

他们都当我是剑痴,爱行侠仗义。

有来雇我杀人的,有求我杀人的,指点迷津还是头一回。

“不去问那些个老先生,问我作甚?”

“我想问的,女先生自是比他们都懂。”

“先生觉得,世间女子之疾苦,如何解?”

我皱眉,觉得他在与我胡闹。

大康男尊女卑,女子是第二等人。

她们的苦与世共存,如何解得了?

“我若能解,为何扮男装?”

芸薹思索片刻,又行一礼,“谢女先生,在下懂了。”

他……他懂什么?

我怒从心来,真想撕了他的脸,看看下面是不是还藏了一层油彩面的丑角。

“你这人,无礼得很。听说碧山有蛇神,守护女子,你怎么不去问那蛇神?”

芸薹爽朗大笑。

“我就是那蛇神。”

碧山的蛇神那时风头正盛。

民间传闻,命苦的女子与山林诉说生平,会有巨蛇现身,问她有何所求。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数日后基本都能灵验。

芸薹最开始被奉为神,而非害人的妖。

但自打他从我那里,强行得到答案,一切都变了。

蛇神成了蛇妖。

民间开始有女子失踪的传闻。

虽然失踪的都是自己去碧山的女子,还偶有些财物送到她们家中,可不明就里的人还是惶恐。

尤其是芸薹后来得罪了庆州最有钱的张员外。

张员外进京告状,说蛇妖掳走他即将迎娶过门的第十九房小妾。

县官、州官、京城的官,无一不爱张员外的银钱。

从此,芸薹就是妖,是朝廷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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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时俱退

简介:编剧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