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绝症。
溜进我家的小偷说,“你反正都要死,不如让我试试杀人什么滋味。”
我说,“好,死了正好。”
他说,“有意思。我要杀你全家,让你看着。”
1
检查出胰腺癌后,我知道生存无望,搬进贷款还没还完的毛坯房。
那是我的房子,我死也要死在里面。
小偷蹲点发现我是个独居女人,潜入我家盗窃。
房子里除了笔记本电脑值点钱,剩下都是女人的衣服,偷走也没用。
小偷看了我的日记,得知我的病情,厚颜无耻留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快死的女人。你反正都要死,不如让我试试杀人什么滋味。”
我说,“好,死了正好。”
他愣住。
“你死了会有人找你吗?”
“不知道。”
“没男朋友?”
“没有。”
“家人。”
我沉默。
他抢我的手机,翻找相册,拿着我的全家福举给我看。
照片中,我妈、弟弟在我给弟买的房子。
“这可比杀将死之人有意思。我要杀你全家,让你看着。”
他玩味的看着我,说完开门要走。
我抓住他不让走。
“你现在不杀我,我马上报警。”
“我什么都没偷,顶多擅闯民宅。从拘留所出来,一样杀你全家。”
他甩开我的手,就这么推门离开。
2
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
我不敢回去。
几次探头出窗,都能看见他在楼下蹲守。
如果我回家,他就可以跟踪我,找到我的家人。
“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要一言不合就走,这么大的人了!快回来,晚上我买菜做饭。”
“知道了。”
我叫了网约车,换上一身带兜帽的休闲服。等车到楼下,飞快跑上车,让司机快走。
还好他不在,可能蹲累了。
到地方,弟给我开门。
妈已经做好一桌饭菜。
“知道回来了?先洗手,吃饭。”
“姐,今天有红烧排骨!”
我弟最喜欢吃红烧排骨。
他们坐在桌边看着我,就好像我没有生过病,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常下班回家。
眼泪不争气的流出。
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有人敲门。
“赵朝,在家吗?”
声音很熟悉,是那个小偷!
“妈,不要开门!”
妈趴在猫眼看。
“我是赵朝的男朋友。阿姨,她在家吗?”
我妈疑惑的看着我。
“我不认识他。”
“阿姨,我知道赵朝想和我分手的原因。我不怕她生病,我愿意照顾她。”
我妈把门打开了。
3
妈没想到,我竟然有个对我不离不弃的男友。
我也没想到。
他说,他叫江谷,在房产中介工作。
我嘲讽他,“现在开不了单,挣不到钱吧?”
妈拍我的脑袋,“人家都不嫌你。嘴真毒,不晓得跟谁学的。”
他腼腆的笑,和在我家威胁我时判若两人。
吃完饭,他趁妈和弟不在,悄悄说,“一会跟我走,不然我今天就动手。”
妈回来,问他什么时候走,说有些事想和我私下商量。
他厚着脸皮说要带我一起走。
“没什么好商量的。赵朝她接下来想怎么活,我尊重她的意见,希望你们也尊重。”
妈愣住,没想到刚才还显得内向的人现在这么强硬。
他拉我离开。
我的手一直被他牵着。
走出家门,他说,“你弟弟这么胖,动手很麻烦啊。不如喂点东西,毒死他。至于你妈,这种女人绝不能给她反抗的机会。”
恶魔一般的话,被他温柔的说着。
他送我回到毛坯房,在门前吻了我的额头,才放我回家。
4
我抱着侥幸心理逛家附近的房产中介,在墙上真的找到了江谷的名字和照片。
旁边的店员女孩突然问我,“你不会是江谷的女朋友吧?”
“诶?”
“不是吗?不好意思。”
我好奇江谷是什么人,问女孩,“他平时什么样?”
女孩马上变得兴奋,“真的是他女朋友啊!他说最近谈了很漂亮的女朋友,回头带给我们看。喂!大家快过来!”
店员们都靠拢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吐槽江谷。
听起来,江谷乐观、中二,人缘不错。
被他们热情包围,我一瞬间有种真在恋爱的错觉。
江谷来店里,看见我,丝毫不惊讶,反而亲密的过来摸我的头。
“怎么自己来了?”
他的行为又引来新一轮吐槽。
他们闹时,女孩一直在和我介绍江谷。
她说他是个努力靠谱的人。
最近市场行情很差,大家没有活干,都去跑外卖、快递、代驾,因为江谷第一个带头这么做。
同事们围着江谷闹了一会儿,他拉我离开,说要回家。
“明天见!”
他灿烂的笑,和每个同事摆手。这次的阳光和最初的冷漠、在我家的腼腆,又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人真的能做到这么多变吗?
走出一段距离,江谷恢复面无表情。
“你不会以为,我不敢杀人吧?听他们聊我,好像是个普通的人。”
在店里的时候,我的确有这种感觉,觉得他是一个病态的人在虚张声势。
“跟我回家。”
他带我拐进逼仄的小巷。
破落院子是他的家。
“打开冰柜。”
我打开,看见两具尸体。
5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孩蹦跶着跑进屋。
她打量我一眼,合上冰柜。
“这样开着很费电。”
然后,她欢快的跑出去,喊着,“哥,今天吃什么?”
江谷做了一手好菜。
吃饭的时候,女孩话很多。
“哥,这个姐姐以后就是我姐姐了吗?”
“年龄不合适。她以后是我女朋友。”
“切。凭什么我是妹妹,她是女朋友。”
“食不言。”
饭罢,江谷问我,“你想你妈怎么死?”
“你最好在这里杀了我。家里藏着尸体,以为会没事吗?”
江谷坦然微笑。
女孩挽着我撒娇,“嫂子,那两具尸体是我爸妈。你要报警吗?我会跟警察说,人是我杀的,我哥一定不会有事。”
“我给你时间,回家劝你妈和你弟走。他们离开这座城市,我就放过他们。时限今晚。十二点后,我会动手。”江谷收拾碗筷,“现在你不忙的话,可以帮忙洗洗碗。”
我一口气跑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6
“妈,没时间解释了,你们快走!”
妈扇我耳光。
“混账东西,赶人?这房子是你出钱不假,名字写的你弟,你没资格赶我们走。”
“这里不能住,你们可以卖掉房,去别的地方生活。”
“打得算牌真好。房地产行情那么差,卖给谁?”
“江谷要来杀你们。”
“让他来杀好了!我怕他!狗男女,威胁你妈,你是人吗?”
妈开始骂我,用不堪入耳的词汇。
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
我们一起生活二十多年。她宁愿相信,我是个将死也不肯让她好过的恶毒女人,也不愿相信我单纯关心她。
“求你了,妈,赶紧走吧。”
“赵朝!我告诉你!别在这吓唬我!你的病,治不好的,浪费钱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等我们娘俩一走,你马上就要把这房子卖掉。”
“你都说了行情不好卖,再说是我弟的名字,我怎么卖?”
“我哪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你有本事了,欺负你娘和你弟。”
她开始跟我耍无赖。
现在他们住的房子,是我全款买的。我妈说,我反正能挣钱,以后嫁人,也用不着有房,不如给我弟解决以后的婚房。
为了这栋房,我花光所有积蓄。
那是疫情前,经济环境不错。我不甘没有自己的房,又努力工作一年,付了首付,给自己买了一套。
疫情来了,一切都变了,房贷几乎快把我压垮。
医生说,我一定是工作的太辛苦,才会年纪轻轻生病。
胰腺癌,几乎无法治愈。
口袋里还有些积蓄,原本打算申请提前还贷。现在,我只想用来看病,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给弟买的房,我从没想过动。
反正都要死,就当是我留给家人的最后礼物吧。
可是,妈却要求我把积蓄也拿出来给弟。
“你还不上贷款,那个房子早晚给银行。病又治不好。钱浪费,不如给你弟以后用。”
“妈,我想多活一段时间。”
“妈照顾你,不花钱一样多活。”
她的话让我绝望,所以我从家里搬走,到毛坯房住。
江谷要来杀她。我应该不在乎才对,为什么就是不忍心呢?
我跪在地上,“妈,你就信我吧。我要死的人了,骗你干什么?”
7
我妈不肯信我。
她连推带打赶我出去。
我被她推搡着,在楼道摔倒,膝盖血流不止。
她骂我白眼狼,嘭的关上门。
整夜,我不敢睡觉,坐在家门外,怕江谷找来。
心里打定主意,我是将死之人,他如果来,就和他拼命,一起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死。
他没有来。
早上,邻居去上班,看见我。
“小朝,没带钥匙吗?给你妈打电话呀,在这坐着干什么?”
我尴尬的微笑不语。
“膝盖怎么了。哎呀,留这么多血。”
我妈猛地推开门,撞到我的伤口,痛的我捂着膝盖。
水从我头上浇下来。
“在这演什么戏!闹吧!你就闹吧!让人家以为你妈没人性,你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有水进了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邻居在劝我妈,我妈继续辱骂我。
突然,有人温柔的为我擦脸上、头发上的水,然后把我抱起来。
我看见江古的脸离我很近。
他的眼和我一样像是溱过水。
“阿姨。赵朝她的胰腺癌已经没法手术,多活一天是一天。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和外人一起欺负我?赵斌!你过来!”
妈推搡着弟,让他给我磕头,求我放过他们。
弟不愿意,让妈别再闹了。
妈扇弟耳光,“不是我打的你。是你姐打的,知道吗?”
弟冷冷的看着我,“你快滚吧,真丢脸。以后别再来了,她喊你也别来,我们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他说的好像我是健康人,他们才是将死之人。
江谷抱着我进电梯。
“赵朝,你这样值得吗?我随时可以动手。”
8
江谷故意骗我,让我和家人反目。
我问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为我膝盖的伤消毒,动作轻柔,却说着可怕的话。
“小孩子拔掉蚂蚁的腿是为了得到什么?你反正都要死了……”
“不许你碰我妈!”
我推开江谷,瘸着腿走回毛坯屋。路过小卖部,我买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可以从肚子捅进去,穿出后背。
江谷知道我家,我同样知道他住哪。
白天,他出去买碘酒的时候,我把他的窗户打开一条缝。
杀人要判死刑。我已经背了一个死刑。更何况,我杀的是杀人犯。我可以杀人。我能做到。
漆黑的房间,床上依稀有个人影,睡得很熟,安静得像已经死了。
我先去隔壁房间确认。
那个女孩睡成大字,发出磨牙声。
所以,安静的人影的确是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