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5月20日,毛主席在《人民日报》发表《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声明,支持柬埔寨反抗美国的斗争。
这个声明像一颗炸弹,引起国内外强烈反响。有人不禁猜测:毛主席如此强硬的态度,是要结束已经进行了15年之久的中美会谈,与美国对抗到底吗?
中美华沙会谈开始于1955年8月,已经拉锯式地谈了15年。久谈未决,主要是因为美国坚持其在台湾问题上的立场,不愿撤出驻台美军和拆除在台军事设施。
到1970年2月,华沙会谈已进行136次,均无结果,双方都有些着急。
3月20日,尼克松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兼国家安全委员会主任基辛格(当时他还没当国务卿)向美国国务院发了一个备忘录,建议重启中美大使级会谈。
美国国务院回复说,最早也要到4月8日才能把审批后的发言稿拟好。尼克松同意了。
3月24日,毛主席在周总理关于中美会谈日期的报告上,作出“北京在答复中建议4月15日开会”的批示。
但就在此时,美国国务院突然告诉基辛格,因为4月22日蒋经国访美,这段时间前后中美举行会谈不太合适,建议华沙会谈推迟到4月30日以后。
基辛格有些窝火,但也只能把消息传给北京,可是北京迟迟未予答复。
直到20多天后的4月28日,基辛格才收到北京的答复:建议5月20日举行第137次会谈。
尼克松欣然同意。
到1970年,美苏已冷战了20多年,美国渐渐处于下风,急于拉拢已与苏联断交多年的中国;而中国也要消除苏联及周边国家的威胁,缓和与美国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中美都急于改善关系,抱团取暖。
可是美国人手长又霸道,它与苏联搞对抗,想拉拢柬埔寨入伙,以制约苏联的打手越南;柬埔寨不干,想两不加入做个中立。这让尼克松很不满意,认为你不和我合作,就是我的敌人。
1970年4月30日,尼克松下令3万美军与5万南越军侵入柬埔寨,以打击驻柬北越军队为借口,轰炸柬埔寨境内北越基地,造成当地军民大量伤亡。
正当尼克松边打柬埔寨边为中美5月20日的会谈做最后准备时,5月18日,北京新华社突然发表了一个声明:
中国政府认为按原定5月20日举行中美大使级会谈和137次会谈已不适宜。今后何时举行,将通过双方联络人另行商定。
这个声明把尼克松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北京到底是何用意。
还没等他研究明白,三天后的5月21日,毛主席又态度强硬地发表了谴责美国入侵柬埔寨的“五·二〇声明”。
在900多字的声明中,主席历数了美国的种种罪行;说尼克松在搞法西斯,美国正在垂死挣扎,是纸老虎;全世界人民应该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
尼克松看完很生气,准备加强在台湾的军事部署,以进一步威胁中国。他同时也生气美国国务院拒绝向北京派使节——
在之前的第136次华沙会谈中,中国代办雷阳很委婉地向美方透露,中国愿意接受美国派一个使节去北京的建议。
两天后,尼克松又收到了双方的中间人——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转来的一封信,信中提醒尼克松,千万不要小看中国,认为中国愿意谈判是国力弱,是害怕苏联。否则会让北京非常反感。
尼克松很高兴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与中国谈判的要点,立即通过叶海亚向中国表示:美国不会有任何怀疑中国实力的言论;希望能够开辟一条秘密的新渠道,以让双方更好地交换意见。
但北京拒绝了。
看到不能另辟蹊径,尼克松就只能等待重启华沙谈判。可是美国国务院却不同意派使节去北京,认为那是在向北京让步,是中国对美国的羞辱。
事情发展到这里,尼克松进退维谷:一边是毛泽东举起来要打倒美帝国主义的铁拳;一边是美国国务院装腔作势的虚荣与扯皮。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到底还是基辛格有见识,他很快给尼克松送来一份让他眼前一亮的分析。
基辛格认为,毛泽东强硬的态度下,其实暗藏玄机。这位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以极其智慧的方式给中美会谈留下了“后门”——
毛泽东停止5月20日会议的通知,只是说举行会谈的日期“不合适”,而不是举行会谈这件事本身;
另外在声明中,他没有攻击尼克松本人,没有就双方有争议的问题表态,没有声明要对美国采取什么措施,也没有表态对柬埔寨提供什么援助;
基辛格说,毛泽东声明的中心点,只是利用美国对柬埔寨的军事行动做宣传,用他的个人威信呼吁中国人民支持西哈努克政府。
读完基辛格的分析,尼克松又认真地看了一篇主席的声明,发现去掉那些慷慨激昂的词语以后,露出了毛泽东非常谨慎的实质。
尼克松豁然开朗,也才反思自己之前要在台湾重新部署军事力量并非良策,那样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既然毛泽东给中美接触留下了口子,尼克松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1970年6月,美军撤出柬埔寨;随后,尼克松又请叶海亚和齐奥塞斯库(罗马尼亚总统)两位总统向北京传话,表达了要重启会谈和访问中国的意愿。
于是,在毛主席的“强硬”声明和基辛格的绝妙解读下,中美两国关系开启了历史新篇章。
有意思的是,中美虽然接触了,但毛主席的“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倒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这句话,却成了60年代后期的一句流行语,大街小巷贴得到处都是。1972年尼克松访华时,机场就有忘了拆掉的“打倒美帝国主义”的巨型标语牌。
基辛格对此曾表示过不满,毛主席哈哈大笑着说“我认为,一般地说来,像我这样的人放了许多空炮,比如,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倒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一切反动派,建立社会主义。”
主席还说:“你(尼克松)可能就个人来说,不在打倒之列。可能他(基辛格)也不在内。都打倒了,我们就没有朋友了嘛。”
基辛格认为,毛泽东说自己“放空炮”,实际上是在暗示,不要对中国墙上写着的口号较真。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人像他具有如此高度集中的不加掩饰的意志力。”
“他身上发出一种几乎可以感觉到的压倒一切的魄力。毛泽东的确能让人体会到力量、权力和意志的共鸣。”
这是基辛格对主席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