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元宇宙的第3年。关于这个从国外传导而来的概念，东西方的产业生态在四时交替之际正在呈现不同的景象。

「元宇宙平台公司（Meta）在元宇宙中迷失了自己。」这是美国弗雷斯特研究公司（Forrester Research）在2022年末的一则报道。该公司借此预言，元宇宙市场将在2023年降温下行。原因来自，在一年「非理性」的狂热期后，元宇宙、数字藏品等Web3相关项目并没有证明能够拉动平台的销售额。面对全球经济下行和不确定，所谓的创新预算是最先被砍掉的。接受该公司调研的154名高管中，近七成（69%）都认同，2023年他们将承担比2022年更大的风险。

2023年1月中旬，微软宣布万人大裁员。结果之一，于2015年推出的元宇宙社交空间AltspaceVR将于3月10日下线。作为第一批社交VR体验软件，AltspaceVR办过巴黎时装周虚拟时装秀，也举行过媒体理论家道格拉斯·拉什科夫的新书发布会。2017年归于微软，曾被认为是微软对元宇宙的一次战略收购。

如今，这个似乎最接近「头号玩家」的应用程序因为收益有限即将成为历史，空留Meta旗下的元宇宙平台Horizon Worlds顶着生硬粗糙的「阴间」画风勉强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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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国内，可能是因为很多应用还处于噱头造势和画饼宣传的阶段，气氛显得火热得多，元宇宙概念股在1月30日涨幅一度达2%。但仔细盘点，并未见体验良好的元宇宙产品面市。

1月10日，百度发布全球首个独立元宇宙解决方案。据说，这个所谓「希壤元宇宙底座MetaStack」将向第三方合作者开放代码，让企业最快40天就能建出「元宇宙」，重要特点之一的「深度智能」依赖的是智能视觉、实时音视频等20余项AI能力的集成。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微软在放弃AltspaceVR后转向的AI 圈新晋「顶流」——聊天机器人ChatGPT。AI最终是依靠「创造内容」成为元宇宙的技术支撑，还是停留在虚拟空间门口，这是留给2023年的命题。

另一个问题是：那些瞄准创造虚拟空间场景的内容产品，能否算得上元宇宙的向前发展？

比如，爱奇艺最近推出的全球首个将虚拟科技与游戏闯关真人秀相结合的综艺IP《元音大冒险》，邀请艺人们在虚拟空间里进行真人秀的录制；再比如，由国家反诈中心指导的国内首个元宇宙反诈集市前不久上线，反诈情报局、反诈小剧场等场景为网友带来沉浸式反诈防诈新体验。某种程度上，这些案例指向了元宇宙的本质——

对现实世界的数字化和虚拟化的过程，并未无中生有，而是对现有知识和元素的提取、重构与模拟。AI绘画一夜爆火也点明了元宇宙的发展路线——走向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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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阶段，大众最渴望的，元宇宙最缺的，都是应用。

建筑师谢明炫现在多了一些新的抬头——

赛博建筑师或元宇宙建筑师、独立开发者、数字艺术家。

身份拓展的契机是，基于以太坊区块链的分散式3D虚拟现实平台Decentraland准备要重建他的家乡——抗战时期的老重庆北碚市。他与其他建筑师、艺术家和学者聚集在一起，试图用虚拟空间和区块链技术重现1930-1940年代的北碚城市风貌计划的雏形。他还参与开发VR游戏《空间之间》，伴随着音乐的鼓点，玩家带上VR设备在虚拟的数字迷宫中晕头转向。

元宇宙中的北碚北温泉公园清凉亭。图片来源：iWeekly周末画报

空间是建筑思维的关键。当「第二现实」的元宇宙想要用虚拟空间替代现实空间，考虑的问题也相应地包括：设想未来，打造地基，寻找砖瓦，然后在复杂建筑系统中实现有机的自发性建构。

回看2022年元宇宙的产业动态，就是围绕一个「空间」的主题，反复寻找可以建立起来的规则和关联。

国内外政企动作频频，是让元宇宙在2022年依旧被视作风口的关键。

上半年，英伟达、HTC、微软、Meta、腾讯、字节跳动等大厂都有不同程度的探索，一方面关注协作开发，另一面拓展虚拟社交。包括我国在内，韩国、法国、土耳其等国均由来自政府高层的表态和投资计划。

下半年，围绕虚拟空间的资本绑架、过度投资和立法监管空白等不可控，开始引起警惕：元宇宙首个国际标准联盟成立，韩国科学与信息通信技术部表示将联合Meta共同加强元宇宙平台的安全性，欧盟明确提出要在今年出台立法提案。

随着掀起元宇宙热潮的在线游戏创建平台Roblox在2022 年股价暴跌70%，元宇宙「密钥」VR头显厂商持续更迭设备配置但并未在过去一年出现超声量爆品，元宇宙空间向上遇阻。

路径关注开始从宏观转向技术本身。

DALLE-2（文字-图像生成）是第一个可以从任意标题生成逼真的高分辨率图像的大规模扩散模型。它启动了AI的艺术革命，催生了许多新的应用程序、初创公司和思维方式。ChatGPT大出风头，百度最新宣布计划在今年3月推出与ChatGPT类似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服务，最初版本将嵌入其搜索服务的场景中。3D建模正成为文本-X生成模型的下一片蓝海。

这些技术本身，像是对元宇宙的降维解构，也是未来组成元宇宙的「砖瓦」。担忧在于，技术成熟度。很多打着开源的噱头，实则是代码抄来抄去。很多最终只是像Meta AI的Make-A-Video或者Google AI的Imagen Video，虽是能够从文字生成视频，但只能算得上是实现了基础功能。

2021年，元宇宙第一股Roblox公司CEO大卫·巴斯祖克（David Baszucki）曾指出：成为元宇宙至少要满足8个特征，即身份（Identity）、朋友（Friends）、沉浸感（Immersive）、低延迟（Low Friction）、多元化（Variety）、随时随地（Anywhere）、经济系统（Economy）和文明（Civility）。

这意味着，在巴斯祖克所设想的元宇宙空间里，人们可以不受时空限制地凭借虚拟身份低延迟体验到沉浸感社交，同时元宇宙里多元化的内容与出色的经济系统确保人们能长期在元宇宙中生活并改善和创造数字文明。

如果以这个为参考，功能性应该是元宇宙未来发展的关键，终极目标是要突破观念经济，让更普通的大众接受一种新的文明。

目前元宇宙空间应用大致可分为4类：

1、以百度希壤、Horizon Worlds为代表的综合虚拟空间，集合社交、展会、商务等多种应用场景；

2、展会性，代表是网易伏羲打造的瑶台，致力于举办线上展会活动进而为主办方节省成本；

3、社交性，比如国内MCN机构天下秀打造的虹宇宙，字节跳动也曾推出元宇宙社交产品「派对岛」，不过该产品团队已于2022年10月被砍，原因包括「降本生效」和安全担忧；

4、最后是以行业细分为主题的元宇宙开发，比如手机天猫XR为代表的电商元宇宙，国内首家线上看展社区Meta彼岸代表的艺术元宇宙，还有文旅元宇宙甚至党建元宇宙等等。

2022年，网易瑶台举办了一场围绕青海称多县的线上摄影展。图片来源：网易瑶台

不能否认元宇宙已经开始出现垂直分化、瞄准需求端的积极趋势，但需求和意愿集中在B端和对普通用户始终有限的吸引力，让元宇宙空间想要短时间搭建起来的愿景正在变得愈发昂贵。据麦肯锡统计，2022年前5个月，全球在开发元宇宙技术上的支出超过1200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来自在美国运营的公司。当Facebook将自己更名为Meta并斥资数十亿美元试图拥抱下一个数字前沿时，结果却看到其股票暴跌和收益下降。

Horizon Worlds亟待优化的画风只是目前接入设备、算力算法等硬件层面的核心技术攻关依旧棘手的一个缩影。为了脱离进入虚拟空间必须配有头戴式设备的依赖，作为移动应用终端，VR头显和AR眼镜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未来的智能手机市场。苹果首款VR头显设备可能将于今年3、4月份的春季发布会推出。国内的麦耘AR眼镜据称支持安卓和Windows双系统运行。但是基于当前的显示技术、光学技术等硬件实力，让普通人通过智能手机进入画质精良的元宇宙空间，征途仍长路漫漫。

硬件的壁垒和垂直多元的内容主题，一定程度上是互相催生出来的。这再次解释了为什么东西方元宇宙的行业热度出现温差：

在元宇宙中，人与人之间体验的差异变成设备的差异而非人的差异，设备的好坏决定了在元宇宙中的体验。

硅谷等国外大厂引领技术整合，但产品配置的提升和生产成本原就是一对无法弥合的矛盾，加之后疫情时代人们对虚拟场景的需求下降，导致B端狂热但C端忠诚度不足。

以我国和韩国为代表的东方玩家，站在技术突破的后场，则更多瞄准内容驱动和体验尝新，从文旅到影视，从消费到汽车，无外乎围绕体验、补缺和开拓3个纬度，创造出可以迁移的虚拟场景。

由此来看，这再次变成了一场IP游戏。谁能在「元宇宙+内容」走得更远，取决于本身内容生态是否足够完善。

《纽约时报》1月29日发布了一篇题为《元宇宙会变得有趣吗？问韩国》的文章，认为韩国基于K-POP已经足够多元的分支和狂热且庞大的粉丝群体，有潜力成为任何新的可能性的沃土。就在1月25日，韩国第一支AI女团MAVE在元宇宙首发专辑《潘多拉的盒子》（Pandora's Box）。

回到数字人想要撬动粉丝经济的问题，评论呈现出两极化：有人认为虚拟偶像有助于为演艺行业的审美标准「祛魅」，让人们更多关注内容本身而不是出演者的外表；另一面，也有人不解，经纪公司创造符合行业需求的虚拟女团，却没有帮助许多梦想成为K-POP偶像的年轻孩子，这既是不公平的，但似乎也再次回到「技术是否会取代人类」的陈旧议题。

AI女团MAVE。图片来源：Sportskeeda

用户忠诚，要先于用户建立信任关系。

由于元宇宙作为一个概念尚在发展当中，具体的经济规律有待不断总结，但是回到之于和关照普通人的「价值」的这个最基本的概念去重新思考，或许能够指导和启发元宇宙的空间构建。比起让人类去适应技术的需求，让人们努力走进数字空间，还是更应该让技术来理解我们的世界，什么事物是符合空间思维的，什么赛道在后疫情时代仍有虚拟与现实融合统一的需求，以及，那些在信息时代逐步被边缘化的群体，值得被给予更多的关照。

《流浪地球2》和《三体》电视剧都在热映中，很喜欢刘慈欣说过的一句话：想象力是人类所拥有的一种似乎只应属于神的能力，它存在的意义也远超出我们的想象。粗浅认为，元宇宙最终将会是海纳百川的。对于文娱从业者而言，这场光影变革带来的必是无限的机会；站在大众传媒的最前端，文娱产业也握有「科普」和建构元宇宙文明的主动权。2023年，希望元宇宙离普通人的生活更近一些。

参考文章：

《元宇宙的乡愁与异乡》

https://mp.weixin.qq.com/s/rdP-fRKSE-nX4JIH1XAj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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