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士运河1月上旬收入锐减。”埃及苏伊士运河管理局11日这样表示。
苏伊士运河通行费是埃及重要外汇来源之一,而今年1月1日至11日,有544艘船通过苏伊士运河,同比减少30%,美元收入同比减少40%。
据英国《卫报》13日报道,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前首席经济学家卢埃林预测称,红海局势可能会蔓延到霍尔木兹海峡(位于伊朗和阿曼之间,是连接中东产油国和全球多个重要石油市场的海峡)和更广泛的中东地区。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红海位于非洲东北部与阿拉伯半岛之间,北经苏伊士运河连接地中海,南经曼德海峡连通亚丁湾,扼守亚、非、欧的交通要道。
长达192公里的苏伊士运河更是亚洲和欧洲之间最便捷的航线,据《卫报》报道,每年约有1.9万艘船只通过苏伊士运河。
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称,红海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贸易走廊和能源运输通道之一,处理全球约12%的货物运输和近1/3的集装箱贸易。
石油、天然气、化工产品、金属矿石、粮食等商品都通过该航道进行运输。
英国从事能源数据分析的沃泰克萨公司的数据显示,2023年上半年,每天有约920万桶石油经过苏伊士运河,约占全球需求的9%。
胡塞武装在红海海域频频袭船后,国际航运巨头丹麦马士基航运集团、德国赫伯罗特公司等多家企业宣布暂停红海航线,转而绕行非洲南端好望角,选择航行时间更长、成本更高的航程。
由于运输成本增加,这些企业均宣布上调运费,上涨的成本通过市场传导给消费者,从而为全球经济运行带来风险。
作为供应链中的关键环节,集装箱短缺的问题也越发凸显,疫情期间“一箱难求”的担忧再度出现。航运咨询机构Vespucci Maritime的数据显示,在中国春节之前,抵达亚洲港口的集装箱箱量将比以往减少78万TEU(20英尺标准集装箱的国际单位)。
近期,部分亚洲—欧洲航线上的集装箱价格已飙升近600%。然而马士基方面近日称,红海复航可能还需要数月时间才能实现。
此外,红海危机也是一场地缘政治角力。
中国军事专家张学峰认为,胡塞武装将对红海海域的控制视为重要的政治战略武器,希望从一定程度上制约以色列经济发展,这对于胡塞武装来说,是个相对简单的遏制以色列的办法。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刘中民表示,红海沿岸国家包括埃及、苏丹、沙特等重要国家,它们之间的地缘政治关系对整个地区的稳定和发展具有重要影响。
红海危机既是巴以冲突外溢的表现,也包含胡塞武装背后的也门政治过渡的问题,与沙特和伊朗间积累的地缘政治与宗教意识形态矛盾也有关。种种问题交织进一步使得形势复杂化。
不同国家对航道的影响力有差异
一条狭长的水道受阻便能对地区安全局势、全球航运产生如此大的冲击,全球还有多少处这样的“咽喉要道”呢?
据卡塔尔《新阿拉伯人报》报道,马六甲海峡位于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之间,连接印度洋和南海,是东西方贸易的主要通道之一,对东亚国家的进出口至关重要,特别是中国。
由于其战略位置的重要性,马六甲海峡曾多次成为国际冲突的焦点。
再比如霍尔木兹海峡,美国能源情报署的数据显示,该海峡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咽喉要道”,霍尔木兹海峡2022年的石油流通量平均为每天2100万桶,相当于全球石油消耗量的21%,它的安全问题对于中国、日本、印度等石油进口大国来说尤为关键。
黎巴嫩“事件”电视台报道称,关键海上通道的安全问题可能涉及地缘政治、军事冲突、恐怖主义、自然灾害等多方面因素,这些都有可能导致贸易中断、能源短缺和经济不稳定。
2018年,由于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封锁伊朗石油出口,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就曾扬言封锁霍尔木兹海峡。
3年前的苏伊士运河“塞船”事件也曾为全球供应链脆弱性敲响警钟。
在红海危机前不久,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称,巴拿马运河正经历着一场70年来罕见的严重旱情,高温干旱导致的低水位大大降低了运河的通行量。
有分析称,两大重要运河相继受阻使全球供应链在2024年面临困扰,可能迫使各国和各企业重新绘制几十年来构建的全球贸易地图。
近年来,随着全球地缘政治竞争与冲突风险加剧,获取关键能源、矿产和技术组件的国际海运通道能否保持畅通“充满不确定性”。
荷兰海牙战略研究中心去年11月发表题为《地缘政治激烈竞争时代的供应安全与海上安全》的报告称,霍尔木兹海峡、马六甲海峡、望加锡海峡、台湾海峡、朝鲜海峡、吕宋海峡、翁白海峡、苏伊士运河、曼德海峡等多处海上“咽喉要道”正深刻影响全球关键供应链安全。
报告表明,目前全球60%的石油贸易通过海运进行,其中大部分发生在波斯湾和西非生产国与欧洲、亚太和美洲消费国之间,主要途经霍尔木兹海峡、马六甲海峡等7个“咽喉要道”。
若马六甲海峡无法通行,巽他海峡与龙目海峡为较近替代选择,但前者水浅导致大型油轮难以通行,后者又缺乏必要港口设施。
若霍尔木兹海峡被封锁,则更是几乎没有改线的可能。
至于钴、硅等关键矿产,报告称其对现行海运路线的依赖仍将持续数十年,这些关键矿产运输经过的主要“咽喉要道”包括台湾海峡、马六甲海峡、曼德海峡、苏伊士运河等,次要“咽喉要道”包括莫桑比克海峡和朝鲜海峡。
当航线中断时,台湾海峡和吕宋海峡可相互替代,用于南海和东海之间的交通,但若两海峡均受干扰,则东亚与欧洲间的航运时间将增加5至6天。
而在半导体供应链方面,半导体生产所需材料的运输主要经过马六甲海峡、龙目海峡、台湾海峡、朝鲜海峡等。
报告称,随着半导体供应链的主要参与方开始进行供应链极端本地化,寻找替代供应商和海运路线愈发困难。
在埃及伊斯梅利亚省,一艘货轮行驶在苏伊士运河上。(新华社发,艾哈迈德·戈马摄)那么,现在是谁“控制”着这些“咽喉要道”呢?
罗兰贝格战略咨询公司在一份报告中写道,从历史上看,大多数“咽喉要道”都是控制它们的国家的地缘政治战略资产。
比如作为从大西洋进入地中海的重要通道,直布罗陀海峡长久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1704年,英国在与西班牙的战争中拿下了直布罗陀海峡,并在那里建立了军事要塞,控制着该海峡的交通。
二战期间,直布罗陀海峡也曾是英军与德军较量的战场。
早在1986年2月,美国时任总统里根就表示,苏联具备切断世界上16个“咽喉要道”的能力并且可能会在冲突中试图关闭这些重要海上通道,从而阻碍物资和原材料被运往西方国家。
本着“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的信条,美国制定了控制全球16个海上“咽喉”航道(含天然、人工海峡和海湾)的战略。
这些“咽喉要道”中大西洋有7条,地中海2条,印度洋2条,亚洲有5条。
分别为加勒比海和北美的航道、佛罗里达海峡、斯卡格拉克海峡、卡特加特海峡、好望角航线、巴拿马运河、格陵兰—冰岛—联合王国海峡、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霍尔木兹海峡、曼德海峡、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望加锡海峡、朝鲜海峡和太平洋上通过阿拉斯加湾的北航线。
美国海军当时强调,美国可以在冲突期间利用太平洋和北大西洋的“咽喉要道”将苏联舰队困在其本土水域。
有分析认为,随着目前大国博弈以及俄乌、巴以等热点问题激化,美国在军事上受到越来越多限制,已很难维持海上霸权。
如今,这些“咽喉要道”大多由独立机构管理,但不同国家对航道的影响力依然有差异。
张学峰表示,一般来说,邻近的国家和在当地军事存在较强的国家对航道影响更大。
但目前大多数航道都按照国际法通行。
到了战时,谁的海军力量强,谁就可能控制这些航道。
军事专家张军社认为,如果战略通道周边的国家内部稳定,没有战乱,那么和平时期,周边国家对这些“咽喉要道”的影响力更大。一旦进入战时,美国对这些要道的控制力会加强。
他说:“美国1986年确定的16个‘咽喉要道’,基本囊括了世界重要的海上通道,其战略目标就包括战时对这些航道有所控制,保障供给,进而影响世界经济。由于很多航道的沿岸国家是美国盟友,这些国家在战时会更依靠美国的影响力,因此美国对这些航道的控制会加强。”
以和平方式维护海上安全
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海运大国之一,中国的港口货物吞吐量和集装箱吞吐量均居世界第一位;世界集装箱吞吐量前五大港口中,中国占了3个。
全球有超过1/5的大宗海运货物运往中国,还有超过1/5的集装箱运输来自中国。
刘中民认为,热点问题复杂化和地缘政治紧张使得一些海上通道的安全风险上升,但不必过分担忧。
一方面,很多情况下,类似红海危机中胡塞武装的行为更多是一种威慑,因为一旦全球海洋通道某个关键环节被中断,全球经济都会受影响。
另一方面,中国在全球范围内没有殖民历史,也没有军事扩张的历史,通道沿线国家与中国关系友好。
中国也会继续参与联合国维护海洋通道安全的行动,同时通过外交甚至是军事的方式,增强保护自己海外利益的能力。
在张军社看来,海上通道安全对于中国经济社会稳定健康发展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尽管军事力量是中国维护海上航道安全的重要后盾,但中国不会完全依靠军事力量。
他说:“我们提出全球安全倡议,希望通过维护地区和世界的和平稳定来确保海上航道安全。中国没有地缘政治私利,不想用据为己有的方式对海上航道进行排他性的‘控制’,而是希望与航道沿岸国家保持良好关系,与其他国家合作应对非传统安全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