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作者:月影沙树丘

芳芳看小说 2024-12-02 08:35:16

简介:

他们之间的情感,不似夏江水滚滚翻腾,炙热浓烈,

也不似秋江水粼粼清澈,纯洁透亮,

更不似冬江水萧条冰凌,枯寂寒冷,

他们之间的情感,一如春江水,在微微暖意中,透着令人清醒的凉气。

或许他们的情感并不纯粹,只是因为孤寂,才靠于一起取暖,

但无妨,既然起了头,也自然就会一直走下去的。

此世的纠缠,不只是上天之意,因为还有他们自己的选择。

春江水,一直都是这般宁静而平缓的流淌着,不紧不缓,绵绵无绝期。

精选片段:

天色依旧一片暗沉,只有数盏昏黄的灯光点点闪烁于京城之中。

  多年战火阴影的笼罩,人们已经习惯了在惶惶中如何让自己过的更好。他们常到茶肆中,听着说书者对边庭战场添油加醋的演说。喜欢听说书者口沫横飞的讲着殷首辅如何个神勇,以破竹之势打的鞑子如丧家之犬般的四处乱窜。听到边庭的捷报频传,就幻想着自己远征战场的家人此时正整备着拔帐归来。他们会带着这个美好的却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进入自己沉沉的睡梦中,在那里,他们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更为完美的好梦,他们会看见自己征战多年的亲人已带着一脸的笑意盈盈向自己走来。

  蓦然间锣声响起,打破了夜间的宁静,一声声急促而欢喜的自北往南传来。

  “捷报,捷报!鞑子向朝廷求和了,我们大军胜利了!”

  酣睡中的人们猛然一个激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震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们胜利了?真的胜利了?”因该不是梦吧。

  人们急急掌灯,来不及穿好衣裳就冲出了房屋,以证实自己不是身处睡梦中。

  “我们胜了,胜了!鞑子向我们求和来了!”

  “那我当家的是不是也要回来了。”妇人和着泪的欢喜。

  四处的爆竹声顿时响了起来,连成一片,噼噼啪啪的乱响一团,好似此时所有人狂乱的欢喜般,终于胜利了!征战三年,这段时间不长也不短,却足可以让一个少妇的青丝瞬间便成华发一大片。

  华灯点起,红绫挂上,彩龙舞起。在这般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刻,却欢喜的比过年过节还要闹腾……

  自从邬初云回来后,烟萝也就不再时常不归府了。这十天来,她可算的上是最为乖巧。食时后出门,隅中定会回来。此后便是一直与自己的医册经文相伴,所有的膳食一例端入其书房。她不食荤,皆是素食,也不挑剔。若非宁公公会对呈于烟萝的膳食一一尝试,那庖厨中的掌厨们大概会随意的弄几下吧。她很静,可以整日待在书房中一动不动,便是有事也多半不会假他人之手。再加上其话语极少,顶多就是与宁公公言语几句。所以德馨公主有没有在府,府中仆役并没多大感觉。

  烟萝刚刚熄灯入睡不久,就听得远方传来阵阵欢腾的声音,恼的她心中微微烦躁起来。

  哎,想她素来防心极重,浅眠成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将她从睡梦中迅速惊醒,更遑论是外面的锣鼓震天了。今夜她终于好不容易在读完了整整一篇静心经后才慢慢的心无杂物的向床上倒去,刚要沉沉如眠。外面震天响的锣鼓欢腾的声音,却硬生生的又逼的她来个彻夜无眠。看样子,这将会是一连三日来的第三次的无眠夜了。如此,她又怎能心下不生烦躁?

  第一夜是因为府中侍女侍养的花猫半夜的叫嚣声将她弄醒,所以隔日宁公公就将那只花猫给杀死了,并也将那侍女给赶出了行宫。如果那天不是烟萝阻止的及时,只怕那侍女少不得一阵皮肉之苦了。第二夜,则是烟萝她自己的原因。无欲无求,这是他人对烟萝的认知。然而烟萝自己清楚,她的欲求比谁都要来的浓?她想要的太多,难而得到的却是太少。她不需要权势与金钱,她要的,只是家人的左右陪伴。很简单的要求,可是她的家人却一一选择了在她在乎他们时急速的离开。与邬思贤他们相处,烟萝不用再想着如何去防备设计着他们,所以她该是轻松的。然而事实上却并非是如此,烟萝心中一直都被巨石压着,压得她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邬修云等人对于烟萝有着极重的赎罪与感激之情。可烟萝又何尝不是?她是不用去想如何去提防他们,可她却会去想如何向他们更好的赎罪。于不知不觉中,她已将自己父母、祖母及其邬老夫人所留下来的罪恶全都背负于了自己身上。如这般沉重的巨石,试问像烟萝如此羸弱的身子,又如何能承受的住?

  不及片刻,行宫内也处处闹腾了起来。烟萝清清楚楚的听得外院婢女、仆役们欢喜异常的吵杂的声音,紧接而来的便是宁公公斥诉他们尖细的话语声:

  “吵什么吵,若扰了公主的好梦。咱家惟尔等是问!”

  宁公公一语,闹腾的庭院瞬间静了下来,只是街道上的喧闹声依旧。烟萝只好无奈的起身,缓缓打开门,对着外面微微扬声道:“宁公公,外面何事这么欢喜?”

  宁公公一听着烟萝的声音,狠狠的瞪了一旁垂头不动的奴役婢女们一眼,沉声道:“等咱家回来收拾你们!”尖细的声音中透着极其的不快。

  他急速的向烟萝的卧寝处跑了去。一见烟萝披衣站立于门口,便忙俯身跪地道:

  “公主殿下,大喜了。北方鞑子溃败如山倒,我军大获全胜。不克数日,殷首辅便将凯旋归来。” 宁公公欢喜的说道。他一直就觉得当今天下,能配的上德馨公主之人除了当今帝王,便就只有殷首辅一人了。

  “大获全胜?”烟萝手心微微收了下,心中忍不住的微微雀跃了起来。

  他要回了,烟萝不觉自己的嘴角缓缓上扬。那么文杰也要回来了吧,他答应过要将文杰完好无缺的带回来的。

  “宁公公。”她压抑着心中的欢喜,语音轻柔的唤道。眉目如月,唇畔笑意似水,盈盈清透,“速备轿。本宫要去一趟城南的罗宅!”

  宁公公微怔了下,旋即笑着应着。急速起身,欢喜的命府内仆役整备华轿,掌上明灯。

  不久之后,德馨公主行宫的正门缓缓的打开。从里边不急不缓的抬出一定华丽的雕花银铃轿,穿过欢腾的人群,向城南行去……

  烟萝于罗宅第三日时,这才于昏黄暗沉时里才看到了一身青衫,风尘仆仆的架马而归的罗文杰。三年不见,他已长高了许多许多,身形却也更加消瘦了几分。俊朗的脸上留下的是那久经风雨洗礼后的坚毅。眸光也不再清朗如昔,而是深沉的如同寒潭,见不到底。

  罗文杰依旧称烟萝为“二姐”,确是分外的生疏有礼着。与他前一刻那般动情含泪的拜见自己父母亲形成了鲜明对比。烟萝见此,满心的欢喜自然也就瞬间冰冷下去,只是她面色依旧是笑意盈盈。

  “回来便好了。父亲大人与你母亲可念叨着你紧呢。现在可好,终于全家团圆了。”轻柔的话语,带着微微的欢喜,却含着更多的淡然。一句“终于全家团圆”,无形中已将她自己与邬崖子他们划分了开来。一家人,再怎么说,自己终究也只能算是个外人。

  烟萝笑看着他们,目光缓缓转向远处恭敬站立着的宁公公,示意着。宁公公连忙点了下头,向旁人轻语了句。转眼间就见得宁公公双手托着个朱红的长方型锦盒走了过来。

  “文杰回来了,一时手忙脚乱,也不知要送何物品聊表心意。我曾记得文杰自来喜爱张素的狂草书法。这里边装着的正是张素最为得意的《圣贤说》,希望文杰不要嫌弃才好。”烟萝笑看着罗文杰说道。

  张素的书法,留传于今的不过三册。《圣贤说》更是精品中的精品,字好文更好。且此帖只是初稿,张素并未另从书写笔。字体笔笔相连,一沾墨,便是七八九字相接,直至枯笔方休。整体看来,虽有浓墨涂改之处,却不显兀突,反倒添其几分雄壮之气。其文字字通畅,情感丰沛,声情并茂,一口气通读下来,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从古之今,又有多少人曾试图去临摹仿冒此贴,却全都以失败告终。

  宁公公缓缓打开锦盒,小心翼翼的取出书卷,徐徐展了开来。

  “这是公主为罗公子整备了一年多的礼物。”宁公公自豪万分的对着罗文杰道。

  真的是《圣贤说》!罗文杰震惊的盯视着那展开的书萜许久,方目光复杂的开口向烟萝辞谢道:“这份礼物太过厚重了,文杰受之有愧。”

  见罗文杰这般疏冷,烟萝满心无奈的淡笑着摇头。清润迷离的目光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尾都不曾正视过自己的罗文杰,淡淡的问道:“究竟是受之有愧,还是根本不屑一顾?”

  罗文杰微怔了下,依旧低垂着头恭谨的回道:“文杰不敢?”

  是不敢啊,好生疏的话语。烟萝点了点头,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了。”满心酸酸的泡沫儿一点点涌起。

  邬崖子与罗氏面面相觑,不解的看着两人之间淡漠的对话。

  烟萝淡笑着的看了众人一眼,缓缓伸手拿过书萜,似如小心翼翼的研究着她最喜爱的物品般。谨慎万分放入锦盒之中,接过锦盒,左右纤细的手指有些僵硬的在锦盒面缎上轻轻的摩插着。

  “宁公公。”她话语清凉的说道。

  “奴才在,公主。”宁公公急急应着,有些气罗文杰的不是好歹。如果他不是公主兄弟的话,自己非要他好看不可。

  “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强人所难也非本宫之喜好。这画,还是送还其主吧。若其要送些谢礼的话,那就要他备些黄金白银了。”她重新将锦盒递回了过去,也缓缓闭合了自己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扉。她再次无声无息的将自己关闭了起来。

  旻王爱子病危,烟萝是以张素的《圣贤说》做条件才答应前去医治。至于为何要选《圣贤说》,其实并非只是因为罗文杰喜欢张素的书法,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烟萝想看看那视张素的《圣贤说》为生命的旻王究竟会如何在自己的爱子与名帖中进行选择。原本希望会看到旻王放弃自己爱子的决定,毕竟有前车之鉴。先前旻王的一个爱妾只是因为不小心触碰了这个书萜,就被旻王给仗责了四十大板,扔出了王府。所以,烟萝提出的这个要求,无疑是用刀剜他的心头肉了。只是烟萝终究是失望了起来,旻王竟然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烟萝顿时傻眼,无言以对。她接过了书萜,也尽其全力将病危中那条生命给挽救了回来。离去时,旻王对烟萝的唯一要求只是:好好保管这幅书萜。

  今日既然已无用武之地,还了它也罢。

  “公主……”宁公公惊讶的看着烟萝。

  “本宫知道你知道这东西该送回给谁人,你不是一直派人跟踪着本宫么?”烟萝淡笑的轻问。她知道宁公公是出于好心,所以她也就不为难他,由着他去了。

  宁公公听烟萝如是说着,急忙跪地下去道:“奴才知罪!”

  烟萝轻笑,微微叹息着:“你是为了本宫好,何罪之有?起来吧。”

  掉转头,笑靥如花,眸光空灵,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隔人千里的灰色:“父亲大人,罗夫人,”她如是称呼着,“既然文杰无恙,那我也就此辞别了。各位珍重!”

  她缓缓转身,不急不缓的向外行去。坐上华轿,放下轿帘,隔绝了自己与外面所有的联系。原以为相见之期繁多,可谁又曾料想的到烟萝那句珍重,确是永远的辞别。

  罗文杰疾步追了出去,然而见到的只是一顶迤逦远去的华轿。风浮轿帘飞,只是他却什么也看不清。粗糙的双手紧紧的扣锁着门栏,青筋凸起。

  ……

  帝王身着极其正式的织锦绣龙袍,一路洒下满地的金黄。皇冠上十二珠串的水晶帘因朝阳的斜射而盈盈发出璀璨的光彩。

  众文武大臣紧随帝王之后,先紫后红再绿,按品级高低而立。因为引颈等待的欢喜,故而在这般严谨的列阵中微微显的有些杂乱。

  从得到殷首辅今早要到达消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迅速的聚集皇宫正南门处,整装待发。帝王一声令下,自是万般欢喜而井然有序的向北行去。

  他们在此到底站等了多久,他们不大清楚。他们只知道寅时未至时就已到此等候了,现如今,看看东方那红艳明亮的朝阳,摸摸自己乱叫一团的肚子。估摸的猜测:看来卯时早过,辰时已至了。两股酸痛,诸多官员已不由的想就地坐下去。只是见前方帝王依旧不知疲倦的站立着,他们也就不敢坐下去了,只好在原地缓缓的踏步着。

  蓦然见,只见得远方地平线上尘土飞扬起来,马蹄声整齐划一的阵阵作响,擂鼓一般。人们明显的可以感觉得到脚下之地有节奏的震动着。

  “是大军回来了。”有官员欢呼的叫了起来。

  人们激动万分的看着远处越来越浓的飞尘,心中不由的雀跃起来。

  “皇上,是殷首辅,是殷首辅大人回来了。”高公公激动的看着远方的尘土飞扬,扯着尖细的声音在一片欢腾声中欢喜的叫道。

  帝王含笑的点头,眼眸镇定的看向远方。自他请缨出战,已有三年多未有相见了。每每得知他的消息,也只能从那传来的捷报上探晓。

  他缓缓调眼看向身后的肃亲王,一点也不讶异会见的那个素来面无表情的肃亲王唇畔越扯越大的笑意。

  军队越来越近,近的已可以看见那辆行于军队前方马车上摇晃的竹制幕帘了。只见的四匹骏马飞速奔上前,伴于马车两旁,并肩前行,向帝王处奔来。

  只是本还是满心激动的两人——帝王与肃亲王,却在见到那急速而来的四个身影后,双眸中的欢喜迅速的消退下去。双眸微微敛起,只剩犀利如旧。

那四人不是殷念远身边的四大护卫,而是帝王一同派出去保护殷念远的四大大内高手。他们急速的向帝王驰来。利落的于骏马上一个翻身,恭敬的立于帝王面前,齐齐单膝跪地,抱拳请罪了起来:“臣等办事不利。殷首府大人他……”四大护卫言语不由的犹豫起来。

  “殷首辅他怎么了?”肃亲王一个箭步来到他们眼前,冰冷的问道。犀利的眼神看着那四大高手心下不由得打颤了起来。

  帝王看了那四人一眼,大步走了上前,一手挥开马车上碍眼的竹帘,见到的却是一套放的平整的紫色官服与镶嵌着红宝石的乌纱官帽,金灿灿刺眼的一条金鞭卷起压在紫色官袍之上,连着玉带。文武众臣见此,面面相觑,哗然一片。

  “首辅大人……”四大护卫微微迟疑了一下,被对着帝王依旧单膝跪地的说道,“首辅大人昨夜便已不见了,臣等也不知首辅大人究竟是何时离去的。”

  “他一个大活人怎会说不见就不见?!”肃亲王满心怒意。他气这四个没有看住殷念远,然而却更气殷念远的不辞而别。若殷念远打定了主意要走,也没有人可以拦住他,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一人走掉。

  四大护卫无言以对,毕竟是他们疏忽了,虽然他们是一直伴在首辅大人左右。

  帝王缓缓取出里边的官袍,紧捏着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威的金鞭,眸光复杂之极。水晶珠折射朝阳的七彩光芒打落于帝王脸上,似罂粟般的妖媚,诡异之极。帝王是该怒的,在殷念远这般不辞而别的辞官方式后。然而帝王却是当场大笑了起来,笑得众人错愕无语的看向帝王,满心不解。只见得他一挥衣袖,转过身对向众文武大臣,水晶珠摇曳。于浩瀚天地间,下达了令殷念远追悔莫及的喻令:

  殷念远一身功绩,日月可鉴。两次击退突利大军,保我家国。平定我南方绿林之乱,整治我汝阳河水患,清除泥沙,疏通冰河,护我百姓。事朝十三年,进言献策良多,为国为民,殚精竭力,劳苦功高。为张显其功绩,现朕特赐封殷念远为逍遥侯,颁布全国。从今尔后,所有官员皆见其如朕亲临。凡有政事不通之处,见逍遥侯后皆可向其求询!

  不下四日,殷念远的画像便迅速且秘密的到达了所有庙堂七品以上级别官员的手中。

  殷念远早已猜测出了他自己突然而来的如此一举,必然会令帝王不满。在众文武大臣的凝视下,也就要免不了顺水推舟的应了他的辞官之请。如此一来,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因为功高盖主而与帝王反目。只是殷念远终究是太过自以为是,漏掉了帝王复杂矛盾的心理——帝王虽担忧殷念远的功高盖主,(这是历代每位帝王都有的心理障碍)却也不愿殷念远他那般的人才就这么归隐他处。再加上殷念远如此个不辞而别,分明没将其与帝王之间多年的情感放入眼底,帝王气恼,如这般帝王对于殷念远复杂的情感,又怎会轻易的放人?所以殷念远还是没能真正的做到辞官归隐。

  ……

  奇怪,真的很奇怪。宁公公一语不发的看着眼前一身堇色绣枫叶纹男装,背着个简易包裹整备出门的烟萝。

  自昨日开始,公主便像急着安排着后事般。呸呸呸,什么安排后事。可是她那出口莫名其妙的话语以及她所做的一切莫名其妙的事,真的有些像安排自己的后事。

  比如 “这里是两千两银票,是本宫三年来的积蓄。留下两三百两给公公你自己。其它的你就替本宫看着办,分别将他们交给邬崖子、邬思贤、邬修云三家,不要让他人看见。本宫相信你办的到。另外告诉他们,十三米行中的另外十万石米粮还在,只是已被本官掉换成了良田百顷,茶园百顷,绸庄三家,瓷窑一座。而此良田,茶园又全部分散的租于了当地佃农。他们只需带上家族中的那本特殊的账簿以及本宫手中的这支玉箫,去寻找一个名唤童四娘的女子。其它之事,童四娘自会代理。当然前提便是必须得有邬初云与邬修云一同前往,童四娘才会将那些良田、茶园、绸庄以及瓷窑的名称、具体位置以及三年来的账簿告知交出。”

  再比如“公公一直是随着华妃娘娘的。这次公公会出来,本宫知道这也是华妃娘娘托付于公公的任务。那么公公日后回去,就替本宫好好孝敬保护娘娘吧。后宫不比其它之地,波诡云谲,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邬家没落,对于帝王也就不再有个利用价值,无力牵制帝王,所以要请娘娘诸事小心……也请公公向娘娘表达本宫对娘娘的歉意,是本宫为一己之私而害娘娘落魄至此。至于太后娘娘……若太后娘娘还愿认本宫为义女,还请公公多恩请太后娘娘帮帮华妃娘娘及其两个小公主一把。如此,本宫也就安心了。”

  看吧,这样的话不是交待后事是什么?真的不是他多心啊。

  瞧瞧现在这样,天还一片灰朦。若非是自己一直守在这儿,公主殿下岂不就要不辞而别了。所以……

  “天色还未亮,公主殿下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啊?”宁公公问道。本开始涌上身让他昏昏欲睡的瞌睡虫,自烟萝开门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烟萝淡眉微微隆起,如缕薄薄的轻烟升起,不仔细看去根本发现不了。她没想到宁公公竟然会一直守在自己的房门前。早知如此,就该从那侧窗处给跳出去的。

  “公公怎在这儿?还未去睡?”烟萝淡笑的问道,面色如常,风轻云淡着。

  “今夜胸口气闷,老奴无法入眠。见公主房中灯火亮堂,故而前来至此。”宁公公恭敬的回答着。

  烟萝点了点头,借着屋内照射出来的昏黄的灯光查看着宁公公的脸色淡然道:“公公,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缘分尽了,自也就该散去。还是请公公放开心胸为妥,多多休息下,那便也就无害了。”

  话语说的玄之又玄,听的宁公公错愕一片。公主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惊讶。只是呆他反应过来时,却见烟萝早已错过他向前走去了。

  “公主会在回来吗?”宁公公跑上去追问道。

  “会吧。”烟萝不大确定。然而这里毕竟有自己所牵绊之人,或许终有一日会回来吧,“替我好好照顾娘娘。”

  这是烟萝唯一的请求,只是她却一直背对着宁公公向前走去。

  行宫正门缓缓打开……

  * * * *

  正阳高照,所说不若夏日里的烈日那般的炙热,但这初秋时的浓烈也足够令人受不了,毒辣辣的。路上的人们已歇下了自己来去匆匆的脚步,三三两两的坐在树阴之下。

  既然是驿道上,自然也少不了一些流动的茶水摊。树梢上秋蝉的鸣叫将燥热的午时弄的更加的杂乱一团。

  “这鬼天气,都至秋了,还这么热死人了。去年都不曾这般热火过。”一个青鬃壮汉拿起自己的草笠拼命的扇着风,一把抓起水壶,就往自己嘴里灌去,解凉起来。

  “就是,若不下一场雨来,怕还是要继续热下去的。”另外一人稍瘦的汉子看了看上空火一般毒辣的太阳,心有同感的应声道。高挽着袖口,倒过一大碗茶,端起来一口气就喝完。

  会在这驿道上歇脚的,多半都是些粗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出”,简单四字却完好的诠释了他们劳碌而简单的生活。

  人们不时用力的扇着风,摸着汗,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哟!那不是六子吗?”茶摊的贩子突然向摊棚外大叫道。

  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推着独轮车,架着三大袋大豆向这茶摊处走了过来。

  “是六子呀。几日不见了,今日可有什么好听的故事讲么?”人们一听说是六子来了,皆齐扭头看向来人。

  六子只是嘿嘿一笑,将独轮车停于一旁的阴凉处下。拉着袖口擦着汗走进人群之中,笑道:“故事是有,只是不知今日这茶水钱谁帮我付啊?”他笑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一把拉下自己身上的一个破褡裢,取出些许的干粮。

  “就你六子贼。好,若今日你的故事讲得好呀,你这壶茶我就给你免了。”茶贩子走了过来,提着一壶茶放到六子眼前笑说道。

  小本生意,反正一壶茶也抵不上几个钱。

  “这话可当真?”六子嘻嘻问道。

  “当真。”茶贩子笑道,见有行客来,又转身离开了。也不想想,若六子的故事讲的精彩,也就无形中给他多增收了几壶茶钱。

  “那谢了啊。”六子笑了起来。倒着茶水,混着烧饼吃起。

  “六子,你今日整备要跟我们讲些什么故事呢?”有人问道。

  六子看了那人一眼,咽下口中的烧饼,也不卖关子的道:“我讲……大家可曾听说今日皇上下下的圣旨?”其实还有那么一丁点买关子的味儿。

  “圣旨?”有人纳闷,“什么圣旨?”

  “是封殷首辅大人为逍遥侯的圣旨吗?”又有人问道。

  六子点了点头道:“据说殷首辅大人。不,现在该说是逍遥侯,在几天之前就已不见了。可其他人却是今早拉开马车帘时,没看见逍遥侯,却只发现里边他留下来的官袍纱帽。”

  “那首辅……我是说逍遥侯到底去哪里了?”人们兴致来了。

  六子摇了摇头:“谁知道。逍遥侯本就极为神秘。想当年他进入朝廷时也不过十七八的年岁,既未通过文试,也没经过武试。这么个突如其来的毛头小子,却被当时的先帝重用,力排众异的选择让逍遥侯为帅……”六子话匣子一打开,也就滔滔不绝,停也不停的讲了起来。从十几年前英勇击退突利大军讲到现今刚完结的战争。殷念远在他口中俨然成了一个极其厉害的神祗了。

  “……有次突利鞑子如猛虎下山,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打通州。通州守将吴仕达与鞑子多次恶战,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身亡。通州无将,一时间也就混乱了起来。鞑子的猛烈攻打让通州几欲失守。正在这危急时刻,逍遥侯来了。五天四夜的赶路,满身的疲惫还未消去,他就得提高所有的精力去对付那上千万的鞑子军,何人受的住?逍遥侯一来,粗粗了解了现在,立马就命令所有的军队退避一里,在做好各色伏击,大开城门。鞑子以为通州无将,故而向其投降。所以也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可谁知他们刚进入城门没多久,城门便紧紧闭合了上来。隐藏于各大城楼上的弓箭手拉满装满热油与火药的箭筒,向楼下的军队射去。一时间满城的鞑子抱头鼠窜,哇哇大叫一团,拼命的要向城外涌去。可谁知那些退开一里路的士兵们却趁着鞑子军大乱的时机,举刀一路杀了过来。鞑子军死伤无数,我军大胜。”六子喝了一口茶,满意的看着众人欢喜的眼神,接着道,“又有一次,鞑子使计,让藏于通州与穗州军营的几个探子向逍遥侯报告假消息,说是鞑子军已大军包围了穗州,穗州状况危急。害的逍遥侯连忙派去大量军队到穗州救援,通州城内也就只剩不到两千守将。诡计一成,突利统帅连忙领着大军向通州攻来。逍遥侯一见自己上当了,虽是气恼,但也不急。他干脆打开城门,一如上次那般的景象,该干什么干什么。那鞑子见此,竟然也就不敢进去了,在城外徘徊了三天。直到逍遥侯派出去的那数千精兵赶回了通州,鞑子军才知自己错了一个大好时机。”六子摸了摸肚子,再饮了一口茶,笑嘻嘻的说着。

  “厉害。这逍遥侯也真够大胆,亏得他想得出这么一招,要不通州可就惨了。”青鬃大汉击掌点头笑起,“如果不是我家婆子拉着我不放。我也非得参军跟随逍遥侯见见这场面。”

  “见?”六子摇头,“你可知那三日气氛有多紧张?在事结之后,人们才发现逍遥侯在房内书写,硬生生的折断了三支笔。通州一旦失守,衡州,穗州也就危险了,倒时我们整个中原也就陷入了危急状况中。那一千多的将士三天三夜都不敢闭合一下眼,紧急待命着,做好了以身捐国的准备。那只是一个赌,一个逍遥侯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下的一个极为冒险的赌。”

  “那些鞑子也忒没用,里边只有那么一些人,怎就不敢进去呢?”旁坐的短衫汉子摇头道。对于鞑子是满口的鄙夷。

  “敢?上次也是这般的境况。一进入后就险些是全军覆没,他们能敢吗?到他们敢时,也就没这时间了。”六子冷笑。

  “那逍遥侯还真是个厉害角色,两次空城计。干的漂亮!”有人点头笑了起来,“换是其他之人,只怕是一没这个智慧,二也没这个胆,通州非完蛋不可了。”

  人们心有戚戚焉,不由的点头附和起来。

  这般的杂闹,俨然与茶摊最北处的一个角落形成了鲜明对比。

  茶摊贩子总会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低垂着头静静吃着茶的紫衣少年,说不上为什么。那少年大过安静,害得自己几次以为他已经走了。可再看过去,他却依旧躬着身,垂着头静静的在那儿吃茶着。偶尔也会见他抬头默默的看着上空毒辣的太阳,而后有开始静静的吃着他带来的干粮。他很静,周围的热闹好像传不入他耳中一般。

  茶摊贩子虽老会看向紫衣少年,却并没真正见过紫衣少年的面貌,因为这少年不仅长的娇小,而且还老耷拉着头。这样有怎能看清他的样子。

  只见的那少年轻轻放下茶碗,缓缓伸手从腰间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站了起来。拿过放在桌上的那个不起眼的布包。只是左手手指微微僵硬了下,布包险些脱手掉落地上。不过好在他右手速度够快,包裹才稳稳当当的挂在臂弯中。

  他的左手?茶摊贩子怪异的看着紫衣少年的左手。

  紫衣少年步履有些匆匆,像是在赶着什么路般,只是这般毒辣的日头,很晒人的,没必要这么敢吧。茶摊贩子看着紫衣少年那身衣袍,心下更是狐疑。这身衣袍,虽说布帛平常,绣纹简单,但怎么说来都比的他们这里所有人身上的衣裳加起来要值钱的多。因该是哪家没落的少爷儿吧,否则他又怎会甘愿与他们这些粗人坐一起。茶摊贩子想着。再瞧他先前那吃相,雅气之极,一点也不像他们这般的粗鲁。

  “公子,一壶茶是两文钱。”茶摊贩子拿起那锭碎银,追了出去道。

  紫衣少年微微转身抬眼,淡眉如烟,似笑非笑的看向那茶摊贩子手中的碎银,语声清淡的道:“我没有钱了。”是没有铜钱,只有碎银了。

  茶摊贩子一见烟萝那张清雅如月的秀颜,一时间愣住,手僵硬在那儿。原来男子也可以好看成这模样?像天上的月亮,不,是不月亮还要静雅。

  烟萝也不理茶摊贩僵直惊呆的眼神,面无多大表情转身就走了:“那多了的就当是给日后那些无钱付茶水之人的茶水钱吧。”

  这一锭碎银,也不过七钱。以后将就着细用些就可以了。少年看了看远处隐隐可见的一个道观。心下微微欣慰了起来,赶了那么久的路,终于要到了。他继续低着头,急急的走着。

  “你干什么呢,发什么呆?”终于有人发现了茶摊贩子的不正常,走了过来队着他的耳朵大声问道。

  “月亮,我看见月亮。”茶摊贩子眼光依旧投向那个远去的紫色身影。

  “月亮?”人们怪异的看着茶摊贩子,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大白天的,什么月亮,连个□□也没有看见。茶摊贩子不会是中邪了吧。

  “那个少年,很像月亮。”茶摊贩子郑重万分的看着身边之人解释道。

  完了,他真的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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