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三百年:八大山人的真相

云深不知鹿 2025-03-03 09:13:21

年少的朱耷,毅然做出一个重大抉择,那就是舍弃自己身为大明皇族的身份。他不再留恋这看似荣耀的身份,以决绝的姿态开启新的人生走向。

朱耷出身显贵,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的九世孙,本可安享优渥生活。然而依照明朝《国典》的规矩,皇室子弟要是想通过科举考试获取功名,那就得把皇室爵位给放弃掉。

大明王朝对皇室极为优待,皇室子弟凭借皇族的身份,生活富足有保障,如同捧着一个稳稳的“铁饭碗”。而科举考试就不同了,考生能否高中,既得比拼才学,还得依靠一定的运气。

很明显,这一举动颇具冒险性质。它如同在未知的险途前行,存在着诸多不可预测的因素和潜在风险,并非稳妥之举。

然而,朱耷坚信自我,果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舍弃了皇族的身份,就像一名无畏的勇士,毫无畏惧地选择奋力拼搏一番。

他天生头脑聪慧,1643年迎来首次考试,一考便成功中了秀才,初战告捷,充分展现出他过人的天赋。

他满怀壮志,一心想着接着参加乡试考取举人。可谁能料到,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644年,李自成率领的农民军一举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无奈在煤山上自缢身亡,曾经的大明王朝就此覆灭。

1645年,入关后一路南下的清军,势如破竹地攻破了南昌城。当时居住在南昌的朱耷,在清军的攻势下无力抵抗,无奈之下只能匆忙逃进山林,以避战乱。

这一停留,近乎30年时光悄然滑过。从最初到如今,在这方天地里已度过了漫长岁月,30年的时光沉淀,仿佛只是一瞬间,却又无比真实地见证着诸多变迁。

朱耷出身皇族世家,他祖父朱多炡既是诗人又是画家,广交海内贤豪,声名远扬。他父亲朱谋觐在山水花鸟绘画方面颇有专长。其叔父朱谋垔同样是画家,还写了《画史会要》,这可是介绍明代画家的重要著作之一。

朱耷成长于弥漫着浓郁书香氛围的家庭。打小受环境熏陶,他四岁起便踏上诗词文章的学习之路。他天赋异禀,八岁时就能吟诗作对,十一岁已具备画青山绿水的本领。

朱耷身处明末,彼时朱元璋的子孙历经近三百年繁衍,数量达近百万。虽说有明朝优待皇族政策,能衣食不愁,但朱耷身为皇族边缘旁支,心里清楚,自己要想崭露头角,非得有与众不同的办法才行。

他本打算凭借科举获取功名,怎奈时运不济,大明覆灭。兵荒马乱之际,朱耷匆忙逃离,躲进山中避难。在那四处漂泊的日子里,他的父亲因病离世,妻子和儿女也相继失踪,下落不明。

在山中流亡的日子里,他拿起枯笔,画了一只芋头,还题了一首名为《题芋》的诗。

洪崖那老叟正专心地煨着柈子,双手不停地拨弄着炉中寒灰,末了还抬起手轻放在额头上,似在思索着什么。

哪般人物在这雪天敲响柴扉?心怀热忱,愿捧出珍美的芋头来款待远方的客人,于这寒雪之中添一份情谊的暖意。

他于诗里提及,哪怕自己漂泊在山中,日子穷困得紧,可一旦有人上门来,他也乐意把仅有的芋头拿出来,好好招待到访的客人。

往昔于山中逃难的时光,着实让人不愿忆起,那其中的艰辛难以言表。不过,也正因为在山中避难,朱耷躲开了诸多可能降临的灾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满清入关南下后,为除隐患,下旨对明朝宗室展开追杀,不论老幼、降逃,一概诛杀。那时,像赵王朱由棪、鲁王朱以海、瑞昌王朱谊氻等明朝皇室成员都被擒杀,他们都是朱耷的叔伯、兄弟或子侄,朱耷躲在山中才幸运逃过此劫。

清军极为凶残,对明朝宗室斩草除根,对普通百姓也毫不留情。1645年,清军拿下嘉定后,在二十来天里搞了三次大屠杀,近十万平民惨遭屠戮,尸首多得把河流都堵住了,这便是恶名昭著的嘉定三屠。

彼时,朱耷眼中的世界宛如一片血浪翻涌的汪洋。他历经国破家亡之痛,看着同族遭诛、百姓被屠戮,对清朝恨之入骨。他满心期盼南明政权能达成“反清复明”的目标,把满人逐出自己的国家。

然而,现实往往没那么美好,它总是残酷冷峻的,不会因我们的期许而变得温柔,常常在不经意间给我们沉重一击,让我们真切体会到生活的艰难与不易。

1644年,也就是崇祯自缢那一年的5月15日,明福王朱由崧于南京称帝,定年号为弘光。然而,弘光政权命运多舛,仅仅维持了一年,便被清朝所灭。朱由崧也未能逃脱厄运,被押往北京后处死。

之后,唐王朱聿键所立的隆武政权,还有鲁王朱以海在绍兴建立的政权,都陆续被清军攻破消灭。而绍武政权的遭遇最为凄惨,它仅仅维持了41天就覆灭了。

朱耷最盼着的,是桂王朱由榔建立的永历政权。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永历政权掌控的地盘扩展到云南、贵州、广东、广西、湖南、江西、四川这7个省份,南明看上去曾有过光复的希望。

历经多年苦苦支撑,永历政权还是兵败瓦解。1662年,永历帝朱由榔被吴三桂下令在昆明绞死。也是这一年,刚收复台湾没多久的郑成功不幸离世。到这时,大明帝国想要复兴的希望,基本已经熄灭。

清朝颁布“剃发令”后,朱耷对“薙发改服”十分抵触。经过一番思量,他毅然选择遁入佛门。此后,他跟随弘敏大师修行,还用上了“传綮”这个法名。

朱耷拜入弘敏门下后,其悟性和禅学修养颇为出众。某一年,弘敏大师要为进贤县八景题诗,便让朱耷一同唱和。实际上,这种师父作诗、徒弟应和的形式,常是师父检验徒弟品性、才情与禅学功底的惯用手段。

留存下来的那次唱和诗里,有一首是吟咏“吼烟石”的。当时,弘敏大师为此题了一首诗。

在睡梦中辗转,一睁眼只剩孤零零的枕头,那鹧鸪的啼鸣声也渐消。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打落在古老的树木上,更添几分寒意,仿佛将这冷清之感都沁入了心底。

往昔之事,不必再拔剑相向、耿耿于怀;若想洞悉世间乾坤万象,不妨抬头看看那枝头的景致,或许能从中有所感悟。

大师所作之诗,满溢着别样豪情。仿佛能让人梦回往昔岁月,看到重握刀剑的激昂,感受到眺望天地的壮阔。虽满腔壮志,却似尚未实现,留有一种未酬的遗憾。

然而朱耷所和之诗,展现出的是截然不同的一番韵味。

在那茫茫的天地间,声音似在烟霭笼罩的山林中弥漫。即便如此,仍好似听闻了经声,思绪飘飞难以入眠,仿佛沉浸在这别样的情境里难以自拔。

我和松涛相伴同处,完全沉浸其中,竟没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白湖之畔。周围松涛阵阵,仿佛将我带入一个独特的世界,让我忘却了所处的具体环境。

弘敏大师所表达的意境别具一格,而朱耷的创作与之相反,营造出物我相融、超脱尘世、毫无世俗烟火气息的独特韵味。这种别样的呈现令弘敏大师颇为满意。

几年之后,朱耷获弘敏大师赏识,得授“正法”,正式成为弘敏大师门下亲传弟子。又过了6个年头,34岁的朱耷挑起大梁,开始替师父弘敏打理鹤林寺,出任主持长老一职,跟随他学习的人常常能有一百多。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朱耷潜心于佛门修行。诸如佛法主持、禅门日常这类佛门规定的活动,成了他生活的主要内容,他沉浸其中,不断在修行之路上探索精进。

僧侣的日子过得颇为清苦,且规矩严格。他们每天都要进行早殿和晚殿的活动,潜心诵读佛经。每月月中、月末时,还得自我审视有无触犯戒律。另外,一年到头有不少纪念日,他们也都得认真操持。

朱耷身为主持长老,严格恪守佛门清规,积极投身佛事活动。他还肩负起管理之责,组织并约束寺内僧人。因其出色表现,被众人视为“禅林拔萃之器”,赢得了僧俗两界的一致认可与赞赏。

国破家亡的惨象,始终在朱耷的脑海里盘旋。为了排解内心的苦痛,朱耷在完成主持长老的事务后,一头扎进艺术的世界。他借此抚慰自己的心灵,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尽情抒发出来。

兰若隐匿于千座山峰之外,清幽之境令人神往。我为探寻这份幽趣,已多次到访此地,每一次都沉醉于那超凡脱俗的宁静氛围之中。

潺潺溪流轻触着细碎的石头,发出低咽之音;郁郁树木仿佛张开怀抱,簇拥着大片云朵,似要将其揽入怀中。

安然落座,似能与鸥鹭亲昵相驯,和谐共处;凭窗而望,那薜萝清冷孤寂,在风中微微摇曳,似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幽意。

蓦地听闻钟磬之音停歇,这世间种种景象映入眼帘,让人不禁思索,以何种心境和态度去看待这纷扰尘世才恰当呢?

“观世意如何”短短一句,清晰展现出朱耷入佛门并非为了避世,更不是出于厌世。实际上,这背后藏着他的盘算,他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还俗,重新回归俗世生活。

明末清初历经数十年战火攻伐,满清基本平定天下后,对明朝遗民的高压政策有所松动。康熙在位期间(1662 - 1722 年),清廷开设博学鸿词科,打破常规选拔民间名士来修撰明史,借此举措安抚并拉拢前朝有才能之人。

朱耷呀,这下可算能畅快地松口气,走出那憋闷的氛围,好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啦,好似一直被束缚的鸟儿重获自由,有了放松舒展的空间。

朱耷原本处于“观世”状态,而结识裘琏成了他转变的关键节点,这一机缘让他得以从“观世”迈向“入世”。

裘琏乃浙江慈溪的戏剧家,被称作衡山先生。康熙九年,其岳父胡亦堂任新昌县令。次年夏天,裘琏去探望岳父,路过江西奉新时,顺便拜访朱耷。两人既谈经又论画,朱耷还向裘琏道出还俗想法,问能否常住奉新龙溪水,裘琏予以回应。

别去追问龙溪的水怎样,又怎比得上那能洗涤身心的濯锦湖之水呢?龙溪水或许有它的特色,可濯锦湖的水仿佛更具别样魅力与纯净。

因为有像陶渊明那样的人存在,这一方宅院仿佛也有了独特的韵味,就如同严子真的居所一般,别具一番超凡脱俗的意境,人的精神赋予了宅院别样的风采。

手持竹杖深入山间,探寻那清幽的山意之妙;静以澄心,于云卷云舒间洗净手中的钵盂,让心灵在这份静谧中寻得安宁与纯净。

购置了金开精舍,隐居于此,仿佛世间的山谷都染上了愚拙之名。这一处居所,好似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让周围的一切都有了别样的意味,仿佛置身于一个被“愚”气环绕的独特天地。

裘琏使劲夸赞新昌,说它丝毫不逊色于龙溪水,热切盼着朱耷能在新昌安住下来。朱耷对新昌也颇有好感,尤其钟情于当地的梅雨。就在这时,裘琏诗兴大发,当即吟诵了一首诗。

黄梅时节,那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我时常凝望着白泽湖,它在连绵雨幕中似一幅朦胧画卷,湖水悠悠,静静承载着这无尽的雨意。

盐溪这一带山色绮丽,那景致美轮美奂。不禁让人心中生问,如此秀丽的盐溪山色,能否与那闻名遐迩的富春山景色相媲美呢?

受裘琏邀请,朱耷在新昌待了大半年,还俗的念头日益强烈。然而“三藩之乱”突然爆发,吴三桂的军队攻入江西,一时间战火纷飞。朱耷没办法,只好重新返回奉新,暂避这场硝烟。

1677年端午,即第二年,朱耷的肖像画作《个山小像》完成。他在画里以大胆的方式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情感,把当时的心境展现其中。

没有毛驴,只有初来乍到的小兔。划破了脸,顿时慌了手脚。莫不是悲悯世上之人,到最后都认不得来时的路。今日倒也庆幸能随心而行,径直穿过那如葛藤般杂乱的障眼之物。

他于画作里传递出这样的讯息:要像没毛的驴、初来世间的兔子般开启崭新生活。自此之后,他便和佛门分道扬镳,不会再回头踏入那方境地。

为此,他特意在《个山小像》上加钤“西江戈阳王孙”的印章。这是他头一回,也是唯一一次对外公开自己皇室后裔的身份,由此能看出他还俗的念头十分坚决,毫无回转余地。

接着,朱耷跟好友饶宇朴开腔讲起话来:

兄长今后就把我当作贯休、齐己那样的人看待吧!如此一来,我也算有了这般高贤的比照,兄长莫要再以其他眼光瞧我,就以贯休、齐己之流的标准来认识我。

贯休与齐己身为僧人,却能云游四方,以诗结交好友,如此潇洒自在的生活方式令朱耷心生向往。为此,他萌生出还俗的念头,渴望体验这般快意人生。

饶宇朴蓦地喊了声“咦”,很快察觉到朱耷心意已坚,便真诚地向他道贺。

我满心欢喜,这圜悟老汉啊,终于脚踏实地、稳稳当当啦!以往他行事或有飘忽,如今可算站得实在,也让我放下心来,着实是件令人欣慰之事。

彼时,裘琏正在浙江慈溪当差。他得知朱耷打算还俗,心里满是疑惑。为此,他作了《寄个山綮头二首兼索画》一诗,里头“梅花开几度,不寄岭头春”这句,稍微埋怨了朱耷一番,怪他决定还俗却没告知自己这个好友。

1679年,朱耷的好友、江西临川县令胡亦堂着手对“梦川亭”进行重修,这“梦川亭”象征着参透人生、洒脱不羁的阶段。就在这一年,朱耷在其作品里开始正式启用“八大山人”这个名号。

他不再拘泥于唐宋书法的笔法与结构,把绘画元素融入其中,大胆进行变形。其章法变得灵动、舒朗且富有起伏感,字与字之间的空间布局更为疏松、活泼,排列得错落有序。画花鸟时,造型夸张,线条简洁,构图奇妙,意境幽远。

朱耷到了晚年,在南昌城郊盖了间草房,取名“寤歌草”。那时他的艺术名气渐大,可日子过得相当清苦。友人叶丹在《过八大山人》这首诗里,就刻画了朱耷晚年的生活状况。

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本是吟诗欢歌之地,可如今四下寂寥。环顾四周,只见那席榻之上,已被一层萧索的灰尘满满覆盖,尽显荒芜之态。

蓬蒿隐于户旁,将那一方天地悄然遮蔽得隐隐暗暗;诗画融入禅境,把世间的真谛缓缓诠释得真真切切。自然之景与精神之悟相融,尽显生活与哲理的妙处。

一位远离尘世、隐匿声名的老者,于残败之山、剩余之水间安身。岁月的沧桑仿佛都凝于他的身上,在这残缺之境里,独自守着那一份孤寂与淡泊。

曾经在青门拥有的旧日营生依旧留存,可那辛勤种瓜的人却已变得落寞孤零,往昔的景象似也随之凋零,只剩这旧业在岁月中默默诉说着过往。

1705年的秋天,朱耷与世长辞。他这一生形单影只,带着一种“癫狂”劲儿踏入了别样的艺术天地。然而,对于他的内心世界,后来的人却很难琢磨透其中的奥秘了。

在这悠悠三百年的时光长河里,独他的那份孤独,如恒古不变的星辰,始终未曾消散,于岁月中凝固成永恒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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