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了上述我们梳理的道家的主尊,诸如三清、三官都使用三足凭几之外,其实到了宋代前后,还有一个大神在频频使用三足凭几,那就是著名的泗州大圣。而泗州大圣在彼时主流的社会观念中,无疑是佛教的神灵,因为他是作为观音的化身、乃至作为释迦文佛而呈现的,由此可见,三足凭几到了宋代神灵艺术图谱中,已经是佛教道教都采用的神灵道具。一如道家的老君与佛家的维摩都在使用三足凭几一样。
泗州大圣图像三足凭几
我们按照大致的时间顺序,将可以搜集的泗州大圣文物中的三足夹轼坐具图像做一个梳理:
1、北宋开宝七年(974)——淳化元年(990年)开封繁塔 僧伽砖雕像
网络资料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位于莲花座之上,莲花座有累层台座。
2、北宋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慈云寺塔出土 僧伽画像
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或在方座之上。3、北宋靖康元年(1126年)“泗洲大圣”铭石雕优游哉客栈 资料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或在方座之上。
4、北宋僧伽彩绘石雕像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北宋僧伽大师石雕彩绘像,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悦目赏心拍摄网络资料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位于莲花座上。5、南宋绍兴二十二年(1152)四川江津石佛寺 泗州大圣造像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位于龙座上6、陕西延安富县石泓寺石窟僧伽造像1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位于莲花座上,莲花座位于台座上。
7、陕西延安富县石泓寺第 7 窟僧伽造像2
Adam.z朋友圈资料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位于莲花座上,莲花座位于台座上。
8、宋代 桂林地区摩崖石刻“大圣”铭 僧伽石造像
据王晶研判,根据上图石上凹洞布局,可见原先是由佛龛的。
王晶拍摄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位于莲花座上,莲花座位于台座上。9、宋代绍兴十四年桂林地区摩崖石刻 僧伽造像
秦冬发在《豪渚阚碧桥的新建与重修》一文中详细陈述了镌刻于宋绍兴十四年十二月的《秦张度记新建豪渚阚碧桥》镌刻内容与现状,摩崖石刻地处今灵川县潮田乡梯岭古道附近、牛溪河畔,镌刻在河畔一处山崖的东面山麓,《秦张度记新建豪渚阚碧桥》摩崖石刻高 177 厘米,宽 131 厘米。石刻上方的摩崖造像佛龛高 33 厘米,宽 40 厘米,“内镌佛像及左右助手各一,最左边还刻有一着世俗服饰之人,应该就是供养人”。龛的上方左右各有一条引水槽,斜向相连在龛的正上方成一直角,使得佛龛及石刻可以免遭雨水的直接冲刷。该佛龛没有造像记。
根据文中配图的呈现,我们可以明白,摩崖石刻上方的神灵,就是风帽的泗州大圣,他就是坐在他的特种专座,三足凭几配莲花座之上,左右两弟子,左侧外加供养人。在当地,民间集资修建豪渚阚碧桥,供养泗州大圣,因为之前我们也阐述了,僧伽因水而显灵,其中逐渐发展出保佑水路航运、乃至所有交通安全的神灵功能,古代凡水陆交通、保佑旅人、桥梁建造,都奉僧伽为保佑神灵,所以,桂林地区记载的绍兴年间因为修建桥梁而民间集资的生动案例,也十分符合逻辑。10、宋代陶模中的僧伽 网络资料
僧伽在这里三足凭几位于莲花座上,莲花座位于台座上。从上述两宋僧伽造像中的三足凭几来看,大致来看,多数设置在莲花座上,也有相当部分位于方座之上。大致体现了信徒对观音化身、文佛化应的僧伽的尊奉。当然,三足凭几加莲花座,也是老君元始天尊的常用组合(参见上述图例),除了王晶所拍摄的桂林泗州大圣造像中,他是双手抓住轼栏之外,其他的造像,都是双手或袖手,或禅定,非常悠闲,该干嘛干嘛。因为三足凭几毕竟是个静态坐具,况且,主尊只是静坐,又并不是在行驰中,无需凭轼。北宋时候,日本僧人成寻到泗州参拜普照王寺时,曾对僧伽塔作了细致的描写:“故徒行参普照王寺,先拜僧伽大师眞身塔,西面额名雍煕之塔,礼拜烧香,八角十三重,高十五六丈许,毎葺黄色瓦,如黄茶碗,有光,毎阶下有罗网,其中画尽菩萨贤圣天众像,庄严不可思议也。塔内庄严,中心造银宝殿,在黄金宝座向西,大师坐后有二尺镜,前有胁足,左有银大水瓶二口,高二尺五寸许,左右有一僧像。宝殿以七宝庄严,垂种种璎珞玉幡。前有黄金宝殿,上下皆金,长八尺,横四尺,柱等皆金也。塔内四角大柱以黄金巻,柱梁、柱贯皆以金造之,柱上有半出菩萨形,皆金色。”这里所说僧伽左右各有一僧像,估计是万回、志公三圣组合,或者是弟子木叉、慧岸、慧俨之类的师徒组合。而成寻所亲眼看到的泗州大圣造像的”前有胁足“,是不是就是说的三足凭几的兽足之态呢?值得关注甄别。值得我们关注的是,三足凭几作为北朝流行,两宋已经在生活中式微的坐具,虽然存活在神灵的艺术世界中,但是其实不仅总体存世数量很少,需要仔细搜罗,而且使用该坐具的神灵也并不多。可以说是一件冷门道具。但是,在泗州大圣的艺术图像中,三足凭几却成为他屡屡使用,频频出现的重要视觉要素。三足凭几加莲花座的组合,已经成为泗州大圣核心的、独立的视觉标志。在这里我们要介绍一件有意思的文物,一次付春喜兄在朋友圈发了安阳市博物馆的图,我一瞥之间,又是一阵惊喜,因为其中一件石雕人物的坐具,正是三足凭几。为了让大家看清楚石雕的立体状态,付兄还再次专程去拍了一次石雕的四面图资料。以下就是安阳市博物馆唐代石雕。
之前我们通过文物梳理,也阐述了三足凭几到隋唐,多是道教主尊的坐具,是一件冷门器具,在佛教神灵中,多在维摩诘身上使用。而这件唐代石雕和尚,却大剌剌地使用了三足凭几。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其一,从石雕身后断茬看,或许乃是在摩崖石刻上敲剥而下,假设如此,此石雕也或许可能乃是泗州大圣,因为泗州大圣常被雕塑于高崖通衢,以护佑行人。泗州大圣也以三足凭几为坐具视觉要素,同时,手持念珠,虽也为罗汉所执,但也是观音执物,而泗州大圣本是观音化身。我们比照一下桂林地区两尊摩崖石雕的泗州大圣就可以参照。自然,数珠也是弥勒的执物,而泗州大圣在《僧伽经》中就声称,未来他将同弥勒尊佛下生华夏度六种善男信女。所以,此类比丘相的来源,也许更为复合,也值得继续探索。
其二,泗州大圣在早期也存在露顶比丘之相,不仅从理据上如此,从现存文物中也有例证,比如北宋初年的泗州大圣,也是露顶比丘相,这也许是泗州大圣早期的呈现,而未必一定是僧伽变相中的小僧相。宋代赞宁所撰《宋高僧传》卷第十八僧伽条中有一段话:中宗孝和帝景龙二年遣使诏赴内道场。帝御法筵言谈造膝。占对休咎契若合符。仍褒饰其寺曰普光王。四年庚戌示疾。敕自内中往荐福寺安置。三月二日俨然坐亡。神彩犹生止瞑目耳。俗龄八十三。法腊罔知。在本国三十年。化唐土五十三载。帝惨悼黯然。于时秽气充塞。而形体宛如。多现灵迹。敕有司给绢三百匹俾归葬淮上。令群官祖送。士庶填门。五月五日抵于今所。帝以仰慕不忘。因问万回师曰彼僧伽者。何人也。对曰。观音菩萨化身也。经可不云乎。应以比丘身得度者。故现之沙门相也。
所以,泗州大圣呈现比丘沙门相,是有依据的。
在文物实证中,北宋庆历二年(1042)瑞安仙岩寺塔塔基“泗州大圣”铭金漆木雕像就是一件标准的露顶沙门相。1966年至1967年初,浙江瑞安北宋仙岩寺塔(元延祐间改名慧光塔)塔基,出土一件木雕涂金泗州大圣像,高15厘米,光头,身着袈裟,施禅定印,结跏趺坐,下有木座,外包银片,四周刻铭:“泗州大圣普照明觉大师”(前)、“泗州大圣”(后),“弟子陈怀玉”(左)、“妻马氏八娘”(右),底部墨书“为三男小晟造佛”。本像放置在檀木堆漆舍利函内,函底有北宋庆历二年(1042年)十二月题记,当在庆历三年前舍入塔基。现藏浙江省博物馆。
网络资料所以就安阳博物馆唐代和尚石雕而言,需要从摩崖敲剥处实地考察,进行综合分析,以便得出科学结论,假设确是泗州大圣,则于僧伽艺术史,则不啻为一桩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