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笋,是竹子在秋冬季节,地下竹鞭,生长出的笋芽。这是竹子为了绵延自己的子孙,而形成的特殊的生存方式。因为总有一些笋芽会熬过冬天,破土而出,长出新的竹子。
而这些笋芽,吸取地下的水分和营养,特别鲜嫩。
在野山林,冬天常常会有野猪一类的动物寻找拱食植物的地下根茎。所以人类是什么时候知道笋子可吃,也会寻找和刨食冬笋?可以推溯到极其久远的原始社会。
所以,当周朝的记录中,将笋子列为敬献先祖和招待贵客的食品,我并不觉得奇怪。这种只产自山林竹根的产物,保鲜极其困难,也就使得它更珍贵。因为到底皇宫不会建在山林里。而皇宫里也不会种植太多的竹子,因为竹子的根系在地下游走,很容易破坏建筑的根基。
笋是自周朝有历史记录以来的贵族级食品。唐朝李商隐有首诗,写唐朝宴席上春笋的珍贵,“於陵论价重如金”“忍剪凌云一片心”。是说的春笋进入城市后,身价飙升,但是这么可爱的笋子,原本是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呀,就这么吃了?
不过从现实中来讲,笋子太多,对于竹林生态未必是好事,因为有太多的幼苗争夺有限的养分,反而会让竹子成材率下降。
何况是冬笋。冬笋是秋冬季节在泥土中茁生的笋芽,往往只有少部分,可以等到春天出土,绝大部分在长成一定体量之后,由于没有出土的外在气候条件,而会腐烂。
那么实际适量采集挖掘冬笋,是人和自然的双赢。
“充肠多薯蓣,崖蜜亦易求。
密竹复冬笋,清池可方舟。“唐朝杜甫《发秦州》节录
这是杜甫安史之乱后,北上甘肃秦州,去往秦州的路上,简直是在逃难,一路上缺吃少喝,风霜苦雨。在秦州才得以稍稍安定,去往同谷县。而同谷县,高山峡谷,虽然道路艰难,但是这里野生山林提供了诸多物产,而这些物产,对于一路逃荒一样的杜甫,简直进了乐园。
因为好歹,能找到吃的。
这里充饥,有山药,而蜂蜜,也不是那么难得。
这里有竹林,密密的竹林里长着冬笋,而山中的池水,清澈得可以划船。
当然我相信,他一定还有最好的当地向导,否则光靠他自己发掘这些东西,只怕还没有到口,就饿死了。
这里出现了“冬笋”,显示着杜甫来到这里的季节是冬天。
这也是唐诗中不多有“冬笋”的诗句。
还有一首诗,是写他给四川当地官员的母亲祝寿的场景,席面上,就有冬笋。
可见冬笋的价值和口感比春笋高。
物虽然以稀贵,但是在盛产竹林的地方,吃到冬笋是常见的事。杜甫定居在四川后,最得意的就是种植了一片竹林,挖笋子时,看笋子时,最讨厌就是有人来访。
因为挖笋,吃笋,看着笋子成长,是有着欣赏连续剧一样的快乐。
“竹底春从雪底归,烦君抱送玉婴儿。
白头无复迎船喜,只供江鱼作许悲。”宋。 ·曾几《谢宜春宰黄时举惠冬笋二》
宋朝之后,冬笋冰鱼,成为冬天的节令美食。
因为冬天的笋子,最嫩白,而冰水中的鱼,脂肪厚,最为鲜美。
但是这也并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
曾几到宜春时,正好是冬季,船停泊在岸边,当地的官员黄时举给他送来了当地的冬笋。
当他看到是冬笋的时候,分外开心。
竹子的春天是在雪中的根下,是在冬笋孕育时,感谢你给我抱来了白白胖胖象玉做的婴儿一样的冬笋啊。
我老了,在这风波船上,并没有迎风破浪的喜悦,吃着冰鱼也不快乐,但是感谢你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山珍,让我风波旅途,有了最好的安慰。
冬笋,解开包裹核心的竹皮,里面洁白莹润。它是竹子的孩子,所以这句玉婴儿,写得非常可爱。吃着冬笋,仿佛吃着最早的春萌,对于年老白发的曾几来讲,不仅是美味,还是一种补益青春的精神象征。
“僧家嗜笋如嗜肉,满腹生香贮寒玉。
肯信湖州太守馋,饥来煮遍千林竹。”元末明初 · 张昱《问蕳夷道索冬笋》
冬笋清甜味美,解油腻,古人认为常吃冬笋,可以神志清爽,血脉通畅,而冬笋的口感也很好,百吃不腻。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其中也包括了笋的美味,可以养生保健。
这是官员张昱写的一首索要冬笋的诗。
僧人喜欢吃笋子,如同凡人喜欢吃肉,笋子满腹的香味,味道清甜。
我也爱吃冬笋啊,我其他的都不要,我只要冬笋,有多少要多少,吃遍一个竹林里的笋子,我都不厌倦。
如果是在城市,得查查这个官员,到底贪了多少银两,可以顿顿吃冬笋。好在,他这是在山区,敞开了怀抱吃。还吃出了风雅。
唐朝的白居易有一段时间住在有竹林的山区,几文钱就可以抱几个笋子回家,想想在都市里那种千金吃笋的压抑感,在偌大的竹林面前化作了笑容收不住的快乐。
这位也一样吧。
“何处生冬早,冬生冬笋中。
鞭行偏应节,舟运每藏风。
一寸迎眸嫩,三餐熨齿融。
独怜锄钁际,不放长乔丛。”清 · 弘历《生冬二十首仍用元微之生春诗韵 其十八》
冬笋上市,也就是正冬天了。
乾隆皇帝看着桌子上的冬笋,有了感慨。
何处能体会冬天的来到,就是看到和吃到了冬笋。
竹子的根,应着冬令生长,坚韧顽强,冬笋通过水运运来时,还可以看到那种依旧在生长的状态。
我吃着冬笋,一片冬笋,是那样的白嫩,笋片到了嘴巴里就融化掉了。
我只是想,这么好的冬笋,当挖下它的时候,就注定了它不再可能长出参天的竹树来。
难得一个帝王,也有着忍剪凌云一片心的感悟。
实际上文也说了,适当发掘冬笋,对于竹林的生态是有利的。
愿你今年也能吃到可口的冬笋哦。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