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天运》简疏(3):夫子道穷

袁连法爱文学 2024-10-27 10:10:35

《外篇·天运》简疏(3):夫子道穷

孔子西游于卫,颜渊问师金曰:“以夫子之行为奚如?”师金曰: “惜乎!而夫子其穷哉!”颜渊曰:“何也?”师金曰:“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笥),巾(覆盖)以文绣,尸祝(主祭人)齐(斋)戒以将(迎)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樵苏之人)取而爨(当柴烧)之而已。将复取而盛以箧衍,巾以文绣,游居寝卧其下,彼不得梦(神示之梦),必且数(多)眯(魇)(反而招魔)焉。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陈刍狗,聚弟子游居寝卧其下。

回顾《天道》,“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斲(斫)轮于堂下,释椎(锥)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谁之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现在合称糟粕,此处之魄指已死的肉体,与魂相对,再无价值)已夫!’”刍狗陈迹,都是讽刺孔子的仁义之说、文武之道都已过时,不合时宜。其实,老子、孔子都有“吾道不行”的自我觉醒,只是行持态度不同而已。

故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是非其梦(本来想有所作为却处处碰壁,不得志,如奉践踏过的刍狗不能得到神示)邪 ?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死生相与邻,是非其眯(本来已生退意却依旧难逃恶运,如奉践踏过的刍狗反而招魔)邪?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陆行莫如用车。以舟之可行于水也,而求推之于陆,则没世(一辈子)不行(-)寻(-)常(古代八尺为“寻”,倍寻为“常”,距离短)。古今非水陆与?周鲁非舟车与?今蕲行周于鲁,是犹推舟于陆也!劳而无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无方之传,应物而不穷者也。

老子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也就是不行有言之教,何况去行陈言之教?

且子独不见夫桔槔者乎?引(水)之则俯,舍之则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者也。故俯仰而不得罪于人。故夫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不矜(重在)于同而矜于治。故譬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其犹(如)柤梨橘柚邪!其味相反而皆可于口。故礼义法度者,应时而变者也。今取猨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龁啮挽裂,尽去而后慊(快)。

桔槔只是人的工具,不会主宰人,所以让它俯就俯让它仰就仰;治国之道也是工具,却不能抱缺守残而不知变。如此评价孔子的思想行为当然是贬损的态度,证明庄子对孔子不是真正了解,对孔子思想中的新精神更缺乏了解。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论语·问政》)

观古今之异,犹猨狙之异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颦其里,其里之丑人见之而美之 ,归亦捧心而颦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颦美而不知颦之所以美。惜乎,而夫子其穷哉 !”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就应该有不同的治道,而且“夫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不矜(重在)于同而矜于治”,如果只是追求表面的同,就如东施效颦,只能适得其反。西施本来美因心病而颦,或许多了一份病态美,惹人爱怜;而东施本来丑,又没病装病,又多了一份病态丑,让人望而生厌。以如此比喻来说明孔子之道难行,最终不过惶惶如丧家之犬。依老庄的思想理路,他们主张无为之治,并不是无所作为,而是顺势而为,会不会是驼鸟,而孔子恰恰是烈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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