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与章太炎的故事

泠泉映月明 2025-03-20 18:24:57

孙中山比章太炎大三岁,出生于受外来思想影响较深的广东香山,13岁就远渡重洋到夏威夷接受教育,眼界自是不凡。章太炎出生于传统文化氛围浓厚的余杭,祖上阔过,但赶上了太平天国运动,一场浩劫而至衰败。章从小就受到了严格的传统文化训练,16岁时本要参加科举考试,却得了眩厥症,此后索性绝迹八股,其父倒也没勉强他,23岁到杭州俞樾主持的诂经精舍求学,打下了一生学问的基础。章太炎初闻孙中山的名字,是1897年春他在上海担任《时务报》编辑时,路透社发了一条孙中山在伦敦被清政府使馆绑架的电讯。两年后,在日本横滨梁启超的住所,梁引荐章太炎与孙中山、陈少白相见,“相与谈论救国大计,极为相得”,章太炎当时认为孙中山有远见卓识,但成不了张角、王芝仙那样的农民起义领袖。1900年,孙中山和陈少白通过港英当局,积极策动李鸿章据两广而独立,做中国的总统,李一度跃跃欲试,但最终拒绝了这一建议。这一年,章太炎剪去辫子,脱掉长衫,以示与清王朝决裂,孙中山对他的《解辫发说》给予了高度评价。1902年2月,章太炎流亡日本,孙中山按照秘密会社接待盟友的规格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两人从此常相往来,进入蜜月期。章与孙的定交,对改变孙中山在国内知识分子心目中的形象,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之前,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他只是个海盗一类的人物。

1904年,“苏报案”发,章太炎被捕,三年监禁期满后,被释放当晚即乘船来到日本,不久即加入同盟会。章太炎每天都要步行到孙中山寓所,和他共同商讨革命方略。这一时期,章太炎领导的《民报》和保皇派梁启超的《新民丛报》大打笔仗,“所向披靡,令人向往”(鲁迅语),驳得保皇派灰头土脸,最后报纸关张。孙中山认为《民报》“使革命思想弥漫全国,自有杂志成功以来,要谓成功最著者。”“蜜月期”不久结束,由于清政府的抗议,日本政府婉言规劝孙中山离开日本(日本法律规定不能驱逐政治犯),在孙同意后,外务省秘密支付了八千元,东京证券商铃木五郎资助了一万元,孙中山交给章太炎两千元作《民报》经费,携余款往南洋筹划起义。章太炎原本希望铃木的一万元全部作为《民报》经费,听说还有日本政府的八千元赠款,大为不满,暴跳如雷,取下报社悬挂的孙中山像并加以损毁,提议解除孙中山同盟会总理职务。1907年5月-6月,孙中山指挥的潮州、惠州起义相继失败,章太炎、张继等再次要求罢免孙中山职务,改选黄兴为总理,黄兴耐心解释,于是除章太炎外,其余人等尽释前嫌。随后,章太炎在一次运送枪械过程中,由于使用明码导致泄密,孙中山也大为恼火,禁止章太炎再干预军事。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使得沟通不畅,误会也不断发生,1910年,章太炎和陶成章成立了光复会,分任正副会长,正式开始分裂同盟会。武昌起义爆发后,章太炎率一批青年学子回国,12月2日,他致电谭人凤:“革命军起,革命党消,天下为公,乃克有济。”希望将已光复的各省军政府,不分原先属于什么派别,都尽可能地联合起来,共同组建临时中央政权,他的观点受到了宋教仁和张謇等的支持。虽然孙中山不认可章太炎的主张,就任临时大总统后,还是准备请他来当教育总长,章拒绝了,他想保持民间团体人士身份,推动和监督中华民国的建设。1912年2月6日,孙中山特别聘请章太炎为总统府枢密顾问,次日,章在孙的专使陪同下抵达南京,“谈组织政党事”,两人“甚欢洽”,但章并未进入临时政府权力中心,第二天便离宁返沪,继续保持他的民间立场。

章太炎以在野人士的身份,对临时政府的工作时时监督,多有批评,有人甚至认为他是“找茬”、“拆台”,但孙中山表现出了足够的雅量,能接受的接受,不能接受的会向他解释。

孙中山致章太炎的信,信封上的“溥泉”即张继

1912年5月,章太炎与同盟会断绝关系,开始组建统一党,此时的他信任袁世凯,认为既已选举袁为大总统,就不应当设法牵制他,他还上书袁世凯,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殷殷期望,当老袁聘请他为总统府高等顾问后,他带着一批统一党的干部来到了北京。宋教仁被刺后,章太炎对袁世凯逐渐有了新的认识,他回到上海,受到了孙中山的热烈欢迎,章检讨了自己先前害怕“激进主义”而向旧势力退让的错误,表示了化除意见、重新联合的决心。他辞去了东三省筹边使的职务,1913年6月与汤国梨结婚,孙中山、黄兴、陈其美、蔡元培等出席了婚礼。二次革命失败后,章太炎离沪北上,希望联合国民党和共和党,利用国会选举,将黎元洪推上台,与袁世凯做最后一搏,但刚到京即被老袁的手下严密监视,一身力气无从施展,忍无可忍的他赴总统府抗争,被毫不客气地软禁起来,直到老袁暴毙才被黎元洪放出。重获自由的章太炎看到,革命党人中只有孙中山还在不屈不挠地斗争,既佩服又内疚。南返后,他多次和孙一起参加会议,在这些会上,他们的主张基本都契合。孙中山任军政府大元帅后,任命章太炎为大元帅府秘书长。1921年4月,孙中山被非常国会选举为非常大总统,孙邀请章太炎急速南下,章反对徐世昌任总统,但同时也认为孙“以二百议员选为非常大总统”亦属非法,所以未去广东,但他给孙中山提了个建议,希望他放手让陈炯明在广东搞省自治。孙中山顾不上这个,他已经下达了讨伐令,开始二次护法,但很快被陈炯明炮轰总统府,护法再次失败。章太炎看到护法无望,转而倡导联省自治,推崇多中心主义,在他的设想中,联省自治包括“各省自治”、“联省自治”和“联省政府”三个阶段,报纸上经常刊载他的观点,他和曹锟、吴佩孚、谭延闿、熊克武等都有不少的电信往来。军阀们不过是想借联省自治巩固自己的地盘,自然不可能对他有真心实意的支持,而孙中山也不赞成章太炎的主张。孙中山认为联省自治不是改造中国的第一步方法,第一步只有革命。1924年11月,孙中山应邀北上,抵天津即已病势沉疴,到北京后竟至不起,写过不少医论专著的章太炎闻讯,焦急万分,亲书医方,派人专送北京,终回天乏术。他为孙写的挽联是:“孙公使天下三分,当魏德萌芽,江表岂曾忘袭许?南国本吾家旧物,怨灵修浩荡,武关无故入秦盟。”1929年,孙中山奉安南京中山陵时,碑亭没有书写墓志铭。章太炎曾表示,论交谊之密,互知之深,他本人最有资格为孙中山写墓志铭,当时的很多人也认为只有章太炎的如椽大笔能够胜任,但因章对蒋介石颇多微辞,屡次攻击其独裁,蒋不愿由他来写,章“引为一生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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