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0日,韩国国会全体会议通过了“要求迅速逮捕内乱罪嫌疑人的决议案”。该决议案将现任总统尹锡悦、前国防部长官金龙显等8人列入逮捕名单,并要求调查尹锡悦发动内乱嫌疑的“内乱常设特检法”。
12月23日,韩国警方特别调查小组,对尹锡悦的手机通话记录进行了调查。这一调查,也得到了韩国宪法法院的批准。据报道,12月3日当晚尹锡悦曾匆忙召集内阁开会。在当时参会的大多数部长反对的情况下,尹锡悦愤怒地摔门而出,并在几分钟后自作主张面对电视镜头宣布了戒严的消息。
同样是在12月23日,韩国宪法法院表示将于本周就尹锡悦的弹劾案举行首次准备听证会。
吉林大学王生教授接受中新网记者采访时表示:“如果宪法法院裁定弹劾案成立,尹锡悦将面临被罢免的结果,韩国需在60天内举行新的大选。如果在野党上台,他将面临韩国政坛又一次‘青瓦台魔咒’笼罩的风险。”
一旦尹锡悦被罢免,加上此前他的夫人金建希曾因涉嫌操纵股价被调查,其岳母也因涉嫌伪造银行存款证明服刑的种种迹象来看,韩国总统的““青瓦台魔咒””延续下去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一、
有人说,韩国总统是这个世界上“风险”最高的一个职业,因为从韩国首任总统李承晚开始,韩国的11任总统或客死他乡,或被人暗杀,或锒铛入狱,或身败名裂,几乎无人能够全身而退。这种现象也被网友们戏称为“青瓦台魔咒”。
王生教授认为,之所以会出现“青瓦台魔咒”,与韩国社会独特的政治生态有关。韩国是典型的“小国家、大企业”,十大财阀的营业额占全国 GDP 总量的八成,其中三星集团、现代集团、LG集团、SK 集团是财阀中的巨鳄,他们不仅是韩国经济的支柱,而且深刻影响着韩国的政治、社会、舆论和文化。
在韩国,政客会从财阀那里筹集政治活动资金或者进行权力寻租,而财阀为了维护既得利益也积极拉拢政客。这种独特的财阀体制、国家主导型的经济发展历史使得韩国有着政商勾结的传统,时至今日也未能彻底根除。
韩国总统的任期是五年,不得连任。在任期的最后两年,总统会因为任期临近而丧失政治动员力和行政执行力,各种政治势力开始为争夺下一届权力而互相角力,相互揭发,不断合纵连横,政党也随之分分合合。在这种情况下,韩国政坛“进步派”和“保守派”政党必然选择从道德层面抹黑对手,从把对方阵营的前总统送进监狱——因为这是最容易点燃民众怒火的“爆点”,也是为己方阵营赢得选票的最佳方式。
二、
前面说过,韩国总统卸任后,“几乎”无人能够全身而退。这里之所以会用到“几乎”这个词,是因为有一个人目前还安然无恙——他就是2022年卸任的韩国第19届总统文在寅。
1953年出生的文在寅,是在釜山的一处棚户区长大的。由于做生意的父亲破产,文在寅的童年吃了不少的苦。他曾在其自传《命运》中回忆,上小学时,因买不起饭盒,他借用同学的饭盒盖去盛饭,喝的是学校给贫困生提供的玉米粥;还曾因为交不起小学的学费被老师赶回家。
生活的艰辛和苦难并没有压倒文在寅,反而让他更加努力,并于1972年考入了著名的庆熙大学法学系。
大学时期,文在寅对政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曾因组织参与反对朴正熙军事独裁的运动,被判处八个月有期徒刑,后又因反对全斗焕政权的军事独裁再次被捕。
出狱后,文在寅虽然通过了韩国的司法考试,但因其参加过学生运动,始终没有实现他当上法官的理想。无奈之下,文在寅回到故乡釜山,与同为律师的卢武铉一起开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专门为釜山庆南一带的劳动工人辩护。
1988年,卢武铉当选为韩国国会议员,开始步入政坛。2002年,卢武铉获新千年民主党提名参与总统选举,以微弱优势击败李会昌当选总统。随后,卢武铉任命文在寅为首任民政首席秘书,成为卢武铉政府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被称为“卢武铉之影”。
2008年2月,卢武铉结束了自己的总统任期后,卷入了一起收贿丑闻案,成为又一位被检方调查的韩国前总统。在巨大的反差和压力下,卢武铉于2009年5月23日跳崖自杀。
卢武铉死后,面对民主党“群龙无首”的危局,文在寅挺身而出,作为民主统合党候选人参加了韩国总统大选。竞选期间,虽然他提出了“经济民主化”、“限制财阀”、“创造公共就业岗位”、“无核化与构建和平体制同时进行”等主张,受到韩国进步派选民的拥护,但最终还是输给了另一位候选人朴槿惠。
三、
文在寅没有就此放弃。2017年5月,文在寅取代遭到弹劾的朴槿惠,当选为韩国总统,正式入主青瓦台。
上台后的文在寅,在韩国大力推动权力机构改革。他先是成立“积弊清算”特别调查委员会,彻底调查朴槿惠“亲信门”事件;之后又加强与在野党和国民的沟通,将人事制度透明化,实行人事推荐实名制。同时,他还大胆启用“非文在寅派”,重视能力,避免出现亲信丑闻。
在经济方面,文在寅强调政府主导激活经济、创造就业岗位、增加福利支出,并主张依靠政府的力量来进行财阀改革、防止政经勾结、减少两极分化。文在寅将他的经济政策核心总结为“通过追加预算等积极的宏观政策,创造优质的就业岗位,致力于激活经济和恢复发展民生”。
面对韩国的那些大企业、大“财阀”,文在寅提出强化对大企业的管制,通过组建由检察厅、警察厅、国税厅等构成的“乙支路委员会”,全面调查大企业不正当行为,严惩财阀不正当内部交易、故意压低供货单价等蛮横行为,建设公平的市场环境,并主张通过发挥工会组织和股东的作用来限制财阀,禁止非法家族继承式经营、不正当特权等现象的出现。
韩国媒体曾发起过一项“最受韩国人喜爱的总统”的调查,文在寅在这项调查中高居榜首,朴槿惠的父亲、创造“汉江奇迹”的朴正熙前总统排名第二。令人讽刺的是,朴正熙的女儿朴槿惠位居倒数第一。
在那次调查中,七成受访者对文在寅的评价是“非常好”。一位在青瓦台工作的人士曾向记者透露:“文在寅在青瓦台期间,为了防止为贿赂大开绿灯,就连高中的同学会也基本不去见;一位与他的高中同窗,后来成为青瓦台高官的人士曾经单独去找过他,却被他赶了出来;他甚至禁止自己的家属前往百货店等高档商店购物,因此当时在他住所周边的市场、超市里,经常能够看到他的家人在独自购物的场景。”
另一位与文在寅亲近的前任国会议员则告诉记者:“正是文在寅可谓“呕心沥血”地保持自身和亲信的清廉,因此也得到了许多包括与文在寅政见不同的人士的认可;而即便是反对派人士,也深知文在寅的人品,很少以文在寅个人作为反对或否定的对象,只能在反对卢武铉政府的政策上大做文章。”
四、
正因为文在寅保持自身和亲信的清廉,有着最亲民的形象,这才在自己退休后,成功脱离了被清算的命运。
退休后的文在寅,当天就带着妻子回到了乡屯老家,过起了朴素而宁静的养老生活。他曾不止一次地表示:退休后要“像晚霞一样好好生活”。有人看到文在寅穿着一双拖鞋,在自家小院里种着豆子,与韩国普通农夫并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种地之外,文在寅还把退休后的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时不时的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向网友们推荐他正在读的书,还会就书中的一些内容与网友们进行探讨,一点也没有“前总统”的架子。
据《韩民族》报道,今年8月15日那天,文在寅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向粉丝推荐了一本名叫《哈尔滨》的小说,称自己在“光复节”假期读了一本好书。
《哈尔滨》是韩国知名作家金薰的作品,讲述了1909年安重根在中国哈尔滨击毙伊藤博文前后的心理历程。文在寅表示,安重根是自己的偶像,他的遗言“志士仁人,杀身成仁”也是自己的座右铭。安重根仅凭一把手枪就敢刺杀伊藤博文,展现的正是这种“杀身成仁”的精神。
一位文在寅的粉丝指出,文在寅与安重根有着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两人心里都有大义,都会为了目标舍身成仁。另外一些粉丝则认为,文在寅在任期间没有明显的过失,有可能成为打破“青瓦台魔咒”的第一人。
五、
也有一些韩国人认为,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因为就在文在寅向粉丝推荐《哈尔滨》的半个月后,韩国全州检方突击搜查了文在寅女儿文多惠在首尔的住所,其理由是文多惠的前夫徐某被易斯达航空公司聘用并担任高管,是否存在利益输送关系。
据媒体报道,韩检方已将徐某在易斯达航空担任高管期间收到的2亿多韩元薪酬视为文在寅收受的贿赂,并冻结了文在寅夫妇的账户。青瓦台前人事首席秘书赵显玉,易斯达航空创始人、前议员李相稷等人也陆续被检察机关传唤。
针对韩国检方对文在寅的调查,韩国在野党表示强烈反对,称这是针对前总统文在寅的“政治报复”。韩国国会议员尹建永表示,“调查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目的是羞辱、折磨并最终将文在寅列入调查对象。若认为这样就能转移民众对现政府的不满,那真是大错特错。”祖国革新党党首曹国则在社交平台上发文称:“检方竟然没收了文在寅还是小学生的孙子的iPad,但却没有收走金建希哪怕一本笔记本”。
不少分析认为,此事目前尚未发展到“青瓦台魔咒”般的严重程度,其中的调查理由也较为牵强。但有政界人士提醒说:“文在寅的痛处——文多惠已浮出水面,如果深入调查下去,风波会蔓延到何种程度不得而知。退休后一直抓住“民意”这株救命稻草的文在寅,能否躲过这一劫,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参考资料:
《第一财经杂志》:《文在寅:卢武铉精神继承者与创新者》
环球网:《文在寅推荐《哈尔滨》:称赞击毙伊藤博文的安重根》
凤凰网:《文在寅首度回应“涉嫌受贿”,尹锡悦的报复有效吗?》